作者:则美
看着老兄弟这模样,雍正叹口气:“你回去家啃自己去吧!宗人府的差事让十二担了。”
老五阿哥赶紧谢恩,这是撸了差事又不是撸了爵位,已经是开恩了,二话没说赶紧告退。
出了御书房的门老五阿哥的脑袋耷拉下来,深深地叹口气,他是想回去歇着不再出来当差了,但是没想到是这种下场,正常退休和因错被撸不一样,这也太不体面了。
尽管不体面,这下场够好了,他再次叹口气,出了圆明园跟家里的太监说:“走吧,回家。”
太监问:“您不回去坐镇问问是怎么丢的吗?”
“你家主子没差事了,问什么问,日后是十二去问了。”
老五阿哥拉着脸回家,嫡福晋和世子一起出来接着他。
老五福晋问:“被骂了?这是肯定的,皇上怎么说啊?”
“皇上说让爷回家自己啃自己,爷想好了,日后爷就在家里待着了,不出门当差了。”
老五福晋叹口气:“也好,不出门就在家里歇着,你年年吃席,也该清清肠胃了。”
弘晊就说:“阿玛,嫡额娘,这事儿让儿子说,这和十二叔脱不了关系。”
老五福晋就板着脸:“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规矩!”随后压低声音:“没证据的话别说,容易得罪人!要是碰上那心眼小的回头再记你一笔。”
弘晊站着听了训,小声说:“儿子敢打赌,这玉蝶绝对是最近几年才丢的。不是阿玛看管不力,绝对是有人偷拿出去的。”
老五福晋侧头看看老五阿哥,老五阿哥坐直了骂儿子:“你耳朵里面塞驴毛了,你额娘刚才说的话你没听见?这事儿是你能说的吗?你铁口直断?还是你有证据?没证据就别说!烂肚子里!你也别嚷嚷说在我和你额娘跟前没什么,想说就说了,就你脑子转得快?就你想到了?告诉你,日后不靠谱的话、没证据的话都不许说,别说是你阿妈额娘,就是你媳妇你儿子也不要说!”
老五福晋点头附和:“听你阿玛的。”
老五阿哥对着儿子恨铁不成钢地嘱咐:“你脑袋瓜子能想到的别人想不到?皇上想不到?宗室里面的老少爷们想不到?你还想嚷嚷出来让大家主持公道?没用,人家出手的时候你老子就输了,输了要认,不能输不起!而且宗人府那是什么地方?日后这差事不会传给你,只会是皇子们来干,所以你别觉得吃亏了,吃亏是福啊!”
老五福晋就吹捧丈夫:“爷今天说话通透!”
老五阿哥得意地哼一声:“这么多年的席是白吃的?人到这岁数上还不能悟出些道理?你家爷是脑子慢,又不是脑子笨!”
说完就跟老五福晋说:“既然爷回家了,日后也不出去当差,你去把太妃她们从十一家接回来,爷日后就侍奉老额娘了。”
“行,我下午去。”
“别下午了,你这会去,还能在十一家混顿饭,能缓缓的给额娘她们解释,免得额娘她们听了消息担心。”
老五福晋就起来吩咐人去备车,临出门的时候遇到了几个成亲分家出去的儿子,都急匆匆地来了。
老五福晋隔着车窗玻璃跟他们说:“不是大事儿,你阿玛这会没难受,高高兴兴地和你们兄弟说话呢,你们去了别板着脸。”
弘昇兄弟几个听了,看着汽车出了园子才赶紧去见老五阿哥。
刑部的小吏把封存的玉碟送来,跟弘阳说:“大人,您看看是不是真的?”
弘阳拿了其中的一本看了,这一本是康熙朝记录诚亲王这一支的玉碟。
弘阳从头看,上面写着允祉,在允字下面写了一个小字“胤”。这就是雍正元年后修改的玉碟了。
他接着往下看:允祉,帝之十子,序齿为三。
弘阳开始算,把前面夭折的舅舅们加上,这确实是第十个舅舅。
上面写着:第一子弘晴,康熙某年某月某日生,母嫡福晋董鄂氏,康熙某年某月某日死,死因患病,时年六岁。
弘阳把书合上,就说:“大概是真的,具体的要等他们宗人府来人了才行。”他把书放到箱子里问:“佟家全部搜了?别有遗漏啊!”
“这可是大事儿,全部搜了,他们家女眷的屋子也没放过,是婆婆们进去搜的,他家那妇人好生厉害,把咱们衙门这些婆婆们一人打了几个耳光,闹着让赔呢。说婆婆们的脏手把她的东西给染脏了!”
弘阳冷笑一声,“得意不了几天了!”隆科多这事儿一旦坐实接下来就是问罪,各路人马会把他的罪证送到刑部来,哪怕是很多年前的也不会漏掉,够隆科多喝一壶的了!
这时候太监进来说:“四贝子爷来了。”
弘阳立即明白弘时来干嘛的,赶紧接出去:“四哥来了,快请进。”
弘时到了堂上一屁股坐下,跟弘阳说:“弟弟,哥哥的腿到现在都是抖着呢。吓死我了啊!”
“这是他自寻死路,和您有什么关系?”弘阳把箱子打开,从里面把自己刚看过的拿出来给他看。弘阳说:“弟弟想不通,他拿这玩意干吗呢?”
这东西虽然重要,但是也不是那么重要,这玩意对于皇家来说特别重要,但是对于百姓们来说压根没用。这些天潢贵胄们是什么出身权贵们都知道,也没什么作假的人,他拿着这玩意要挟谁?而且这是能在皇帝授意下修改的啊!弘时翻了翻,发现这玩意是真的,他的脸都绿了。
他无力地靠在椅子上:“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死不死的没关系,别牵连到永瑞就行。”
这里说的牵连不一定是刑事上的牵连,有可能会在将来继承爵位和领差事方面受到影响。弘时目前就这一个孩子,他自然处处为孩子打算,所以才这么积极地来打听这事儿。
他把东西塞给了弘阳,就说:“哥哥去一趟园子里,先探听皇阿玛是什么态度。”
弘阳赶紧把他送走。
晚上弘阳回家,刚进门就看到安康在前院的植物迷宫里面跑,她个子矮,没法扒开植物出来,就露个小脑袋在里面跑来跑去。周围站了一圈人给她指点怎么才能走出来。
尽管周围都是人指点她向左向右走,在听到弘阳声音的那一刻小丫头那声音都快哭了,带着哭声说:“阿玛,抱抱。”
弘阳就赶紧把袍子掖在腰带里,跨过植物把孩子抱出来。把乳母和侍女太监们责怪了一阵子才抱着孩子回去。
弘阳进后院的时候问安康:“怎么就你一个人?怎么没跟着玛法玩儿?”
“玛法走了。”
安康身边的太监赶紧回答:“公爷今儿被宗人府衙门的人请去了。”
弘阳这才想起来,他阿玛也是有差事的,就是经常不去而已。
想到这里抱着安康亲了亲:“哦,就剩你一个人在家了?”
“额娘也在。”
月娥正安排两个侍妾住宿,听说弘阳回来了,赶紧来接。
弘阳就说:“你也是分不清轻重,你管她们干吗?有管家呢,你照顾好闺女就行了。”
月娥就等这句话呢,回头那些人敢告她的小刁状她就拿这句话堵所有人的嘴。
她笑着说:“这不是想着孩子身边有人吗?这才一眼没看住。对了,额娘下午出去了,晚上大概会回来吃饭。”
“去哪儿了?”
“去五舅舅家了。”
弘阳想起来了,五舅舅也是一个倒霉蛋。
等到晚上一家人要聚在一起吃饭,扎拉丰阿说:“不止你五舅舅倒霉,你阿玛也倒霉!你老子今儿先被十二爷盘问,别说玉碟了,谁见我在宗人府衙门里干过活?我都是陪着五爷去吃席,我就掺和红白事儿去了,玉碟放哪屋我都不知道。结果这话是把我的嫌疑给洗干净了,但是皇上又把我叫去骂了一顿,说我尸位素餐。多新鲜啊,我不一直尸位素餐吗?”
海棠斜着眼看他,扎拉丰阿立即说:“当然了,尸位素餐不好,日后会改的。”
海棠也没再管他,就跟屏风那边陪着孩子玩儿的月娥说:“吃饭吧。”
月娥答应了一声,把孩子抱着递给了弘阳,到门口传菜去了。
海棠说:“我明儿就走,这次要巡视黄河。”
海棠要走是前几日都定下的事儿,只是一开始说要走水路,怎么现在要巡视黄河?虽然巡视黄河也是走水路,但是走海运和走河运到底不一样。
弘阳就问:“怎么改了?”
海棠说:“河道衙门联合黄河下游四省一起上书,说黄河变清了,而且是清可见底,这话大家都不信,你舅舅说我既然要去山东,不如就沿着黄河去看看吧,看是不是真的清可见底。”
反正海棠是不信的。
饭桌上大家也都觉得奇怪,黄河黄河,怎么可能突然一下子水清了呢。她不信,觉得这是下面官员弄出来的假祥瑞!
她次日和弘晖带人坐火车到了开封下车,田文镜带着官员在车站相迎。
海棠也不废话,直接说:“先去黄河边。”她这种行为某种意义上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就想看看这些人是怎么糊弄的。
站到了黄河边,她看到河水清澈,虽然没有到清可见底这种夸张程度,但它确确实实不是以往印象当中那条泛着泥浆的黄河。
她低头能看到河里的水草,不仅是她觉得稀奇,两岸百姓也觉得稀奇,都纷纷来看黄河。
河南的官员说什么“黄河清圣人生”,都纷纷称这是祥瑞之象,并且把这圣人的名头硬要往雍正脸上贴,只有圣君才会让天下海晏河清。这就是海晏河清里面的河清啊!
海棠和弘晖面对面,都看不懂这是什么情况。然而坐火车跨越了两省,这个时候都已经是下午了。海棠借口说这会儿天光不亮看不清楚,明天再看。
她要求明日准备船,她要沿着黄河追溯上游,看看是从哪里开始变清的。
田文镜没拦着,吩咐下面准备船,躬身请海棠去开封,说道:“您和大阿哥在京城,用膳都是鲁菜口味,来到了河南也尝尝豫菜,今日捕捞了几条黄河大鲤鱼,这可是难得的美味,您一定要尝尝。”
海棠看着平静的水面说:“也好,早听说过红烧大鲤鱼,今儿就尝尝。”实际上他以前来河南也经常吃这道红烧大鲤鱼,味道确实不错。很多官员让她尝尝豫菜里面的顶流鲤鱼培面,她听见这名字就觉得胃被一只无形大手给揪住了,拒绝吃这道菜。
一群人回到开封,河南的官员陪着吃了晚饭,田文镜告辞而去。
弘晖和海棠喝茶聊天,弘晖说:“侄儿今日看了,这水真的是清的,能看到里面的水草!”
海棠问:“我也看到了,但是这也太奇怪。”
弘晖说:“咱们远在京城,对这种事儿自然觉得奇怪,想来当地的百姓应该有些见识,不如去问问。”
海棠想了想,点头说:“也行,这也是个办法。你派人去问,再调地方志来,看看以前有没有记录。我明天亲自坐船去上游看看。”
第二天海棠一大早去了河边,留下弘晖查河水变清的原因。她带着人坐船向着西边上游行驶,这船是蒸汽机船,速度很快,一上午就到达了三门峡,再往前就不好走了,船开始掉头回程。
下午到了开封段,海棠不死心,让往东去,往东一直走,直到天快黑了随行的人劝她天黑回程,就算天不黑这会儿也没燃料了,该回去了。
海棠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岸边的人都举着火把翘首盼望,直到海棠平安上岸大家才松口气。
晚上是清蒸大鲤鱼,姑侄两个干掉了这条鱼后弘晖说:“还真问出了点东西,今儿有个进城卖木头的老头说‘黄河清大灾生’,前明的时候黄河清过,那是因为甘肃一带大旱,水流缓慢,泥沙就沉在了河底。
侄儿根据他说的年份去找地方志,不知道是这老头说的时间是错了还是什么,开封的地方志没找到记录,不过我们翻了《明史》,发现了端倪,从洪武年间开始找,还真找出来了。”
“哦?真的是大旱吗?”
弘晖拿出一张纸给海棠看:“前明黄河水清在明史上一共有记录的是十七次。别说前明了,顺治元年和二年也水清过,康熙三年也水清过,这些在《实录》里也提过。
就说明朝时候,有明确记载上游大旱的是四次,分别是洪武五年,记录是连年大旱,行人能从河床上行走。第二次是成化二十三年,黄河沿途六省大旱。第三次是万历三十年,上游水竭,最后一次是崇祯十一年,也是上游大旱。其他时间包括顺治年间和康熙年间都没记载水清的原因。”
看来应该是上游大旱了。
海棠说:“你今儿晚上就写信,明天派人坐车回去把这些交给你皇阿玛。”
弘晖点点头,带着这些抄录和一些涉及记录的地方志出去了。
海棠松口气,比起虚无缥缈的祥瑞说,她更信上游大旱这种说法。
既然这件事已查得七七八八只待验证,而且黄河的水也确实是清的,海棠不打算在这里久留,打算换乘火车去山东港口。
在海棠准备出发的时候,京城里面雍正收了信给十七阿哥看,就说:“你沿着黄河上游跑一趟吧,看看到底是哪里受了灾。”
十七阿哥答应下来,准备回家收拾行李出差。出门的是遇到了弘时,弘时问:“十七叔,您看着我阿玛今日心情如何?”
十七阿哥往里看,回过头说:“瞧着还行,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弘时松口气,和十七阿哥分开后就让人进去通报。
雍正看他来了,劈头盖脸地问:“你不在衙门跑来这里干吗?要给你老丈人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