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则美
海棠摇头:“不是,就一个胎儿,太医说那是胎儿养得大了,佟家夫人也就是我那亲家母隔一天来一次,每次送很多她闺女爱吃的。别说胎儿了,孕妇都胖了两圈,以前是个瘦瘦的女孩,现在和莹莹一样胖乎乎的。
太医让她少吃,再每天出来走动一下,我也不好多说,说得多了跟不让儿媳吃饭一样。我现在是眼不见为净,只要不到我跟前我一概不管。”
“是吗?说起来我日后当丈母娘了就不能多管,插手太多也不行。”
海棠就说:“我瞧着你那亲家母是个通情达理的……”
她的话没说完,外面一个太监急匆匆地奔来,海棠没再说,看着外面的太监。
这太监到了门口,侍女进来禀报,太监进来后跟海棠和桂枝说:“给主子和公主请安,主子,刚收到的消息,十三爷被从圆明园抬回家去了,据说是腿疾疼痛难忍。”
海棠站起来跟桂枝说:“我去看看。”
桂枝也跟着站起来:“我跟姐姐一起去。”
两人坐车到了十三的园子门口,因为当初先有了畅春园才有了周围的这一圈园子和聚集着官宦人家的住宅。桂枝的园子建造得晚,远离核心区域,一路赶来还是落在了哥哥姐姐们后面。
这会除了病重的二公主和三阿哥,在京城的兄弟姐妹都到了。
弘昌出来迎接海棠和桂枝,海棠问:“你阿玛是怎么回事?”
弘昌叹口气说:“我阿玛皮下又生了流注。”
海棠问:“还能开刀吗?”
“太医刚才去看了,现在没给说法呢。”
一群人急匆匆地到了十三阿哥起居的院子里,海棠和兄弟们坐在走廊下等,桂枝和嫂子弟媳妇们进去安慰十三福晋去了。
十五阿哥送十三阿哥回来,正跟几个哥哥说话:“……当时好好的,就哎哟一声,坐都坐不住,从椅子上跌下来,皇上和弟弟我赶紧去扶他,我们两个架着他,他两条腿使不上劲,他站都站不稳。”
十一阿哥说:“以前十三弟还年轻,开刀能解决,现在这么虚弱还能开刀吗?”
十六阿哥摇头:“不好说啊!”
老五阿哥就说:“不知道针刺这些能不能治。”
老七阿哥说:“这些年也一直吃药用针,有用也不至于成这样了。”
过了一会太医们出来,这群太医来到他们跟前,身后还跟着十三的几个儿子。
老五阿哥问:“怎么说?”
太医说:“不能开刀,十三爷很虚弱,大片开刀只怕他受不住,他现在气血两枯,就算是能清理流注,只怕他自己缺血。”
老五阿哥听了急忙问:“现在怎么办?”
太医说:“只能吃药扎针了。”
十四立即接话:“就算是吃药扎针,你们能不能别让他受罪啊!他腿疼啊!”
太医说:“臣尽量,只是止痛的药用不多久都没效了。”
他说完和一群太医一起退走了,园子里雍正还等诊断结果呢。
大家一起进去看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表现得很豁达,笑着说:“我这日子也快到了,你们有什么要跟汗阿玛说的,我给你们带句话。”
七阿哥立即说:“少这么说,不吉利!”
十三阿哥掀开被子要下床:“早晚有这一日。”
他儿子赶紧给他穿鞋,扶着他在房间里走一走,大家想劝他去歇着,但是一想,都这样了,也别劝了,能溜达就是好事。
从十三阿哥家里出来,海棠也没再去桂枝家,和来看望十三的莹莹一起回家。
到了郎惠园,扎拉丰阿带着换好衣服的安康准备出门,看她们母女进门就说:“奴才正要带着孙女去找十三爷家找格格呢,没想到格格先回来了,听说十三爷今儿犯腿疾了?”
海棠点头。
安康抬头问:“玛法,祖母和姑姑都回来了,咱们还去吗?”
“去,给你十三舅爷请了安就回来,你先去上车,玛法和你祖母说几句就来。”
安康蹦蹦跳跳地去了车上,扎拉丰阿说:“格格您还记得年熙吗?就是年羹尧的儿子年希尧的侄儿,年希尧为了他来求过您好几次的那个,是个很有才华的孩子。”
海棠点头:“这孩子不是去世一段日子了吗?你说他干吗?”
“他的病和十三爷的不能说像,简直是一模一样!他比十三爷还年轻啊!”
海棠顿时皱眉,扎拉丰阿说:“唉,这病不好治,您和莹莹先回去,奴才带孙女去去就回。”
海棠点头,和莹莹一起回去了。
月娥带着人来接她们母女,因为弘阳跟着弘晖去了木兰,所以这阵子她自己早晚来请安。
海棠就说:“你歇着吧,我这会心里乱,先去书房坐一会。”
月娥答应了一声,看着海棠去了书房后和莹莹离开了。
海棠在书房使劲回忆十三阿哥的死亡日期,但是她怎么就想不起来。
这时候十四的女儿从园子里来见海棠。
海棠让人把她请到书房来。
十四家的四格格是来传口谕的:让海棠明日销假,接替十三阿哥的差事。
海棠坐下后问:“你十三伯伯往后这几个月有什么大事儿吗?”
四格格说:“侄女只听说巡视河道安排河工。”十三阿哥一直忙的是内政,河工、盐务,收税、查亏空等。
海棠点头:“知道了,你回去告诉皇上,明儿一早我就去园子里点卯。”
海棠第二天一早去了圆明园,参加完大朝会就接手十三阿哥的差事办。
十三阿哥要忙的事情很多,查亏空这种事儿要有耐心,而且要和贪官斗智斗勇,这事儿要坚持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年年都要查亏空。
随后她看了十三阿哥的日程安排,过几日要去查看北方的河流,今年的重点工作是安排河工清淤。
海棠一上午就在查看十三最近工作内容,下午去乌雅氏跟前一起吃饭。
乌雅氏惦记着海棠的生日,就说:“你也快生日了,往年都不在家,今年要热闹一些,到时候你把我请去,陪着我住几日。”
海棠点头:“行啊!”
乌雅氏就很感慨:“这一年又一年,唉,真是好日子过得快啊,实际算算,你四哥当皇帝也没多长时间,和我这一辈子比起来才一点点时间,然而一辈子到了享受的时候老了,年轻的时候谨小慎微,兢兢业业,换来了今日。有今日还是我有福气,当日谁不是兢兢业业,拿荣妃说,她比我年纪还大呢,受的磋磨吃的苦比我多,再看看她今日……我听说她闺女快不行了。”
海棠说:“对,我听枝枝说熬不过今年了。”
乌雅氏叹口气。
随后她把这事儿抛在一边:“这离你过生日也没几天了,我给你操心,你只管享受就行。”
“这哪行?那一日就是母难日,该我孝顺您,怎么让您操劳。这样吧,让莹莹去干,这事儿就该她出面。”
“你这话也对,”乌雅氏笑起来,带着感慨地说:“你也是有子孙侍奉的人了。”
海棠此时也不好再说自己过几天出去巡视,想着不如等过完生日再去。
她又办差了六七天,距离她生日也就剩下两三日,这天她正打算办完事儿离开,还没收拾好,就看到外面来报告,说是荣宪公主快不行了!
海棠和雍正老六阿哥对视,反正乌雅氏的儿女不太待见这位姐姐,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就是不待见也不能不闻不问。海棠就说:“我替四哥去看看吧。”
雍正点头。
老六阿哥想了想,自己不出面也说不过去,就说:“咱们一起去看看,都这时候了,算送她一程罢了。”
雍正冷笑一声,也没说什么,反而是嘱咐他们:“你们别在那里久待,她那是久卧床的病人,各处都是病气,省得沾染了。”
兄妹两个应了一声,一起出来坐车往老三阿哥家的园子去。
去了之后大家都在,海棠去了病榻前,荣宪到了这时候还是不待见乌雅氏的孩子,听说他们来了,直接闭上眼睛装睡。海棠进来一看,也没表现姐妹情深,就和她的儿媳巴林郡王福晋说:“既然姐姐睡了,咱们出去说话吧。”
她出来拜见荣妃,荣妃这时候正在垂泪,哭着跟几位福晋几位公主说:“我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我生的这些孽障都是我送他们。”说完哭了起来。
她说的也是人生的一大悲事,年轻的时候就夭折儿子,如今老年白发苍苍,女儿也要走了。就是海棠也忍不住叹口气,更别说别人了,不少人也跟着一起哭了起来。
过了一会十三阿哥在儿子们的搀扶下来看望姐姐。荣太妃知道了赶紧请来,她一把年纪还想化解儿子和十三阿哥的矛盾,拉着十三阿哥说话,特意把三阿哥请来,嚷着留十三阿哥吃饭,让他们兄弟喝一杯。
然而老三阿哥每每到关键时刻掉链子,又犯糊涂,才不愿意做这一笑泯恩仇的事儿,就说:“额娘,让十三弟早回去吧,他腿不舒坦,何必在外逗留。”
荣太妃气得浑身颤抖想骂这儿子!
她这时候还在为儿子圆场:“你说得也对,那你送你弟弟回去吧。”
老三阿哥想:我是哥哥,凭什么我先低头,不送。
他也不敢当面顶撞额娘,就没接话,十三阿哥看他的态度替荣太妃难受,他母子缘分薄,羡慕这些兄弟们的生母长寿。此时看到荣太妃一把年纪还在为这不上进的哥哥操心,心里叹口气,就说:“太妃,不必麻烦,咱们住的近,没必要劳累三哥。”
荣太妃没办法,就说:“行啊,你等会和你哥哥姐姐们一起回去吧。”
过了一会大家一起从老三阿哥家里出来。在门口上车的时候,老五阿哥说:“表哥家的人想把她接回公主府。”
公主府好歹是荣宪的府邸,在公主府停灵名正言顺,亡在老三阿哥家的园子算什么事儿?就算是亲姐弟,也不能在兄弟家咽气,她不是没子孙,巴林部的人早就给她把办事要用的东西准备好了,巴林郡王夫妻也一直侍奉在左右,就是这位公主舍不得老额娘,一直住在弟弟家的园子里。到了这个时候,也该把她带回公主府了。
为了带他走,她儿子巴林郡王琳布特意进园子求雍正,借令牌在夜里带荣宪公主回京。
雍正把令牌给了弘昼,红昼陪着琳布坐车带荣宪一起回京,同时进京的还有荣太妃,她此时不愿意离开女儿,要在女儿最后的时间陪着她。
回到京城后弘昼也没离开,为了避免出意外,他不想再持令牌出京,但是他也没地方住,他的府邸也就是建了个空壳,里面什么都没有,这时候也不好再跑到哥哥们家里借住,于是就在公主府凑合一夜。
琳布安排家里的女眷守着荣宪,亲自检视寿衣陪葬。弘昼反正睡不着,他想观摩一下巴林部是怎么办葬礼的,现在轮到他主持红白事儿了,自然是抓紧机会学习。
然后他看到了一件寿衣,也不能说是寿衣,实际上这是一件吉服。
这是一件珍珠龙袍,龙袍是吉服,皇太后和皇后都有资格穿。荣宪作为康熙宠爱的女儿,也允许穿龙纹吉服,但是能穿吉服的场合很少,雍正最近一次穿吉服是他登基的时候,大部分权贵们最近一次穿吉服是参加雍正登基大典的时候,去年被册封的人穿的是吉服,算是最近一次小规模出现吉服装。所以荣宪的这吉服几乎没穿过,现在拿来做寿衣。
看着弘昼惊呆的样子,琳布说:“这件吉服用了十多万颗珍珠和一些彩宝,可惜都是南珠,没一颗东珠。”
弘昼咽了一口吐沫,尽量掩饰自己土包子的表情。
他木着脸说:“挺好的,挺气派。”
琳布就给她看其他的陪葬品,剩下的陪葬品都是黄金。琳布说:“这都是圣祖爷赐给我额娘的,那件珍珠袍子也是。”
弘昼直咬牙花子,都是有个做皇帝的阿玛,为什么有人能得到珍珠袍子?有人只能得到几件旧衣服,是吧大哥?
再想想自己,连旧衣服都得不到,更可怜了!
睡觉前,弘昼的太监还在说:“二公主比不得勇王得宠,也不知道先帝赏给了勇王什么?”
弘昼也好奇,第二日借着给雍正送令牌的时候把珍珠龙袍说了,雍正不意外,他知道有这回事儿。老爷子晚年对几个女儿都挺大方,但是有两个人特殊,那就是得到巨量赏赐的荣宪和一件没拿到的懒蛋枝枝!
让雍正自己说桂枝拿不到也不能全怪老爷子偏心,老爷子病了,桂枝排班侍奉,她比摆件都不如,哪里比得上荣宪孝顺会哄人。所以雍正对荣宪穿珍珠吉服下葬没看法,那毕竟是老爷子赏的,他虽然小心眼,也不至于把老爷子赏赐的东西要回来。
弘昼凑到海棠身边问:“姑妈,皇玛法赏赐您什么了?也让侄儿开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