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则美
威武一辈子都在给康熙做外围侍卫,他给康熙看大门看了一辈子,而且每次出行都必跟着去,随着康熙跋山涉水不辞辛劳。
重要的是他们这些包衣侍卫是最辛苦的那些人,每一次随行可谓是颠沛流离吃尽了苦头。就这样的恶劣环境威武还活了一大把年纪呢。
而且威武兄弟也是一把年纪了,现在也还在呢。
从母系这方面来讲,雍正有长寿的机会。
雍正很悲观:“你的意思朕明白,可是佟家人也长寿呀,佟额娘怎么就早早地去世了,孝康章皇后不也是早早去世了?这不绝对。”
他这么说海棠自己都没办法和他再扯下去了。
海棠只能说:“四哥,我跟说个玄学,您要相信我,毕竟我福气大。我福气大这事儿是公认的!”
雍正还真的认真想了,早年大家都说海棠福气大,就目前来看福气真的大。
几年前那群老喇嘛给海棠弄了一个非凡出身的时候,说她是天上的神,他也是信了一丢丢的。
于是他就说:“你说说看。”
海棠就说:“我这个玄学就是相信自己,你要跟自己说‘我能长寿’,你千万不要想着‘我死了以后怎么办’?你要知道‘一念起天地皆知,欲行之,十方震动’。您的念头是通灵的,您的言语是可以成谶的。所以要跟自己说‘我能长寿’,剩下的就是尽人事听天命。洒脱一点啦四哥。”
雍正熟读经书,自然知道念头就是孽障和业力。
他就说:“先试试吧。”他没法和普通人那样洒脱。
海棠说:“你就是放不下,天下有家业的人多着呢,你不就是比人家的家业大了点吗?你看看外面那些地主和富商,哪个年老了之后像你一样,你看看人家老了之后是怎么过日子的,你也学学。
若说担心子孙不肖担心出败家子,谁家没有败家子?那些世家大族汲汲营营也没有传承下来。古往今来这么多朝代也没有延续到今天,所以啊,你这是自己给自己罗织了一个迷障啊!
我说句难听的,你驾崩之后还能管着这个朝廷吗?管不了就坦然接受。”
雍正没说话。
海棠也没说话。
有时候劝人是劝不动的。
海棠接着说:“等到我一把年纪了,如果有病我就治,能治就治,治不了就拉倒。我要体体面面地离开,免得留下什么笑柄。”
“什么笑柄?”
“给你举个例子,拿唐太宗李世民来说,人家英明了一辈子,但是晚年却陷入吃丹吃死的传言。这难道不是一个笑话吗?还有秦始皇,那真是雄才大略了一辈子,最后死了不得下葬不说,还要和咸鱼相伴,这是何等的可悲啊!不过说起来,李世民和秦始皇是不一样的,李世民是自己找的,秦始皇是他自己死了,没办法做自己的主。”
雍正就说:“朕不在乎人家怎么评论朕,活着的时候被那么多人骂都挺过来了,还怕死了之后被后人骂?笑话!朕是在乎名声的人吗?一辈子就这么短,想干点自己干的事儿才是让自己痛快。朕年轻的时候畏惧皇父的权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也就过了十年舒心日子,这好日子真是过一天少一天,刚才还不觉得有什么呢?经你这么一说,朕觉得不用在乎外人怎么想,让朕自己高兴就行。”
说到这里雍正喜笑颜开觉得一下子想通了。
“还是妹妹你能开解哥哥,跟你聊之前还觉得身上像是背了一座大山,聊了之后通体舒坦,浑身轻松。”
海棠:“……”
海棠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她原本的意思不是这个意思呀。罢了罢了,只要他觉得开心,比什么都强。
放下了的雍正就开始提地主和工厂主之间的纠葛。
雍正说:“这不是一件小事呀,要是处理不好或许就要出乱子。所以朕不敢把这件事儿交给小孩子去做,就怕他们火急火燎地把事给办坏了。”
海棠问:“那么这件事儿您打算怎么做呢?”
雍正说:“这件事,非同小可很重要。朕前一段时间问百岁这件事该怎么办?百岁就说这事该一碗水端平。朕思来想去,觉得这办法不错。”
海棠就说:“一碗水端平的前提有两个。第一就是双方实力均等,第一就是没人拖后腿!
你说他们两家实力相同吗?不见得啊!工厂给的钱更多,百姓更想去工厂里做工。”
“你说得对。”
海棠接着说:“这件事儿跟个脓包一样,要是放着不管,将来皮肤越来越烂。若是提前管,这个脓包还没长熟,又挤不出来,碰一下就疼。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脓包长熟之后赶快动手,千万不能拖。所以这种事是要看时机的。而眼下并非一个好时机,甚至在将来的一三十年内都不会是一个好时机。
最重要的是无论地主和工厂主都不能一棍子打死。茶叶和桑叶都长在土地里,就拿桑树来说,百姓养蚕,从地主家的林子里面摘了桑叶喂给蚕,然后把丝卖给工厂,工厂又要纺织,最后才会出口。
这一连串儿连在一起是一条绳,少任何一方都不成。这个时候不是要将他们双方弄成不死不休的关系,要将他们弄成合作关系,要让他们赚钱的时候把百姓也给顾上。朝廷该做的事情除了税收,就是要保证百姓们能拿到钱,不受盘剥,大家太太平平地过日子。
听您的口气,似乎这两家的关系剑拔弩张,已经成了不死不休的关系了?也不知道谁给您的错觉,咱们是不能下场的,贵人语迟,不能早早地表露自己的态度。
罢了,我做妹妹的说这些有点多了。”
都是在同一个环境里长大的,海棠说这些雍正都懂,然而雍正的脾气就是有事儿自己撸着袖子上去干了。
雍正倒也没生气妹妹这话,想了想就和海棠说:“这种事还是要跟你商量啊!朕之所以觉得下面剑拔弩张,全是被这几个小东西给带的。并非朕在你面前把锅甩给这几个小东西,可见这几个小东西已经分好门派,开始党同伐异了,都想把朕当枪使。朕这几日就敲打他们,你不用管。”
雍正心想:你们老子当年也是在兄弟们中生生厮杀出一条血路的人。如今你们反而想要左右你老子的想法,反了天了!
当天晚上雍正就召见儿子们和侄儿们,就因为这些人进门的时候嬉皮笑脸,雍正让人把他们拖出去各打一十大板!
打完之后又让侍卫把这些人拖到面前挨个数落,雍正也不是那藏着掖着的人,就骂他们挑动新旧对立。
这里面着重骂了弘晖和弘历,指着两个人的鼻子说:“一个在新派做先锋,一个在老派当健将,你们可真是一对好兄弟。就你们那点花花心思打量着朕不知道呢,不就是惦记朕屁股下面这把龙椅吗?你们知道朕是怎么做上这个皇帝的吗?今天不妨告诉你们,朕虽然和兄弟们争,然而一心为公,所以你们玛法说朕人品贵重。
你们想争也行,朕不反对你们争,但是你们不该拿着咱们家的江山打擂台,再让朕知道你们为了外边那群奴才那群刁民的前途利益置咱们家的江山前途于不顾,朕打断你们的腿,把你们扔进宗人府,等着圈禁一辈子吧!
滚!!”
一群人赶紧捂着屁股艰难地爬起来预备着离开。
可偏偏雍正看着他们出门了,又说了一句:“回来。”
一群人又捂着屁股拖着腿赶紧回来重新趴下去跪好。
雍正说:“别以为朕打了你们一顿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打你们也仅仅是警告你们罢了。若是再让这朕知道你们还有小动作,把朕的话当成耳边风置若罔闻,朕是真会把你们扔进宗人府的。”
说完挥挥手。
一群人爬起来赶紧走,走了好远,弘昼忍不住一嗓子嚎了出来:“阿玛诶,他们怎么样儿子不知道,儿子是一点都没参与啊。”
弘时也说:“别嚎了,哥哥不也是跟着挨打了吗?”
弘杲更觉得冤:“我连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什么新派?什么老派?我都不知道的事,也跟着你们被打了一顿。”更冤枉啊!
十三阿哥的嫡长子和弘昐因为身体不好,压根就没有叫他们来,所以这两人压根没挨打。但是十三阿哥的其他儿子都被一起打了一顿,不过这哥几个都没有嚷嚷,他们更冤,却是捂着屁股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说句不好听的,并非所有人都有资格跑过去被皇帝打一顿教训一番,能挨打能被骂,证明皇帝是想管教的。所以尽管他们阿玛去世了,他们进入中枢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这里面弘晖弘阳弘历都没喊,这三人挨打一点都不亏。
弘阳被太监和侍卫从车上架着下来,进了前院就被太监用简易担架抬后院去了。
扎拉丰阿跑到后院门口看他,就问:“挨打得严重不严重?好好的怎么就挨教训了呢?”
弘阳回答:“我们兄弟都挨打了,六舅舅和十三舅舅家的兄弟们一个不少,都挨了一十棍,您放心,落到身上的就五棍,也就是最后两棍打得疼。”
这些都是爷,慎刑司的人也不敢下狠手,前面十几下意思意思,后面才是真打,也就是最后两下疼,屁股肿得一指多高,消肿下去就没事了。
扎拉丰阿在御前混了多年,知道里面的门道,就让太监把弘阳的裤子扒开一点,看了看,让抬走了。
晚上海棠刚回家,扎拉丰阿就赶紧报信:“格格,儿子被打了。”他等了半天才把海棠等回来,对于他来说,儿子被打是大事儿,不得不第一时间和海棠说。
这事海棠早就听说了。
“打就打了,不用着急,这是他们命里有此一劫,你别着急上火。”
虽然这么说,海棠还是亲自到儿子的院子里面去看了看。毕竟这儿子自从脱离了娘胎,长到这么大除了海棠没人动弹他一指头,如今被打了一顿,这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月娥亲自引着公婆进门,他们夫妻各有院子,平日里弘阳在月娥的院子里起居,但是也偶尔回自己的院子里和侍妾住几天,他现在就安置在自己的院子里。
月娥在门口说:“刚才回来的时候一个劲儿嚷嚷疼,这会儿抹了药安静了不少。”
海棠和扎拉丰阿在床边坐下。
海棠说:“这是活该呀!改不改呀?”
弘阳说:“这种事无所谓对错,怎么会有改不改的说法?”
扎拉丰阿忍不住跟海棠说:“他嘴还硬着呢。”
海棠对扎拉丰阿说,也是对自己说:“他早不是小孩子了,早几年都已经长成大人了,怎么做那是他自己说了算,你我不用管,让他出去扑腾才是。养个儿子又不是养了一盆花,哪能天天看着赏心悦目,必然要做几件违背你我意愿的事,要不然他就是个提线木偶。”
孩子大了,有些事拦不住,就如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第709章 各盘算
扎拉丰阿就说:“话是这样说,这次他挨打。奴才和格格还能坐在这里跟他说话,只怕日后就要去宗人府隔着栅栏和他说话了。”俗称探监。
海棠就说:“有些事儿不是你我能劝得动的,别说去宗人府,回头就是去菜市口,你我也别哭哭啼啼的。向来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可没听说过种瓜得豆的。他种什么因就得什么果,他日后若是不能给你我送终那也是你我命中注定的。”
弘阳听了忍不住要爬起来,可是因为臀部肿胀,刚一爬起来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能接着趴着。
弘阳没好气地说:“儿子就是挨了一回打,怎么在您二老嘴里已经要押送菜市口斩首了!”
扎拉丰阿说:“你看看你办的事儿!我都不惜说你。”
“那您就别说,儿子就是真有那一日,也就是一根白凌一杯毒酒的事儿,就不会沦落到押送菜市口。”
扎拉丰阿气得想打他。
海棠就对扎拉丰阿说:“走吧,留他在这里养伤。”
说着站起来就走,扎拉丰阿只能跟上。弘阳对媳妇说:“月娥,你送送额娘和阿玛。”
出门的时候月娥还替丈夫说话:“额娘,您和阿玛别生气,他就是嘴上犟,心里明白着呢。如今家里面一大家子人,该怎么办他知道分寸。”
海棠就说:“他是我儿子,他肚子里面有几根肠子我能不知道?你别说了,你好好歇着吧,他的事儿让他自己吃苦去,你照顾好自己和几个孩子才是要紧的。”
海棠说完就和扎拉丰阿出门了,两人晚上走回去,路上海棠跟侍女说:“从我库房里捡些珠宝玉饰给福晋送去,别的也别多说,就说天气热,这些珠宝让她换着戴吧。”
扎拉丰阿知道这是让儿媳妇对弘阳更上心一些。
海棠这么做,除了让儿媳妇对儿子上心,也是安抚扎拉丰阿,告诉他自己对儿子很在乎,要不然他容易多想。
到了这个年纪,儿女不用指望,老伴反而成了更亲近的人。
这时候跑出去玩耍的安康回来了,这丫头颇有当年海棠的风采,那就是无论去哪里都闹出大动静,回家的时候也是,恨不得让树上的知了猴都知道她回来了。
黑暗里这丫头的嚷嚷声远远传来:“用什么灯笼?自己家的路还能走错吗?”
扎拉丰阿当时就有一种喜上眉梢的表情,高兴地喊:“安康,这里来。”
然后就是一阵跑步的声音,似乎是眨眼之间,小姑娘就跑来了。
扎拉丰阿说:“你阿玛今儿在园子里……”
安康立即插话:“挨揍了,肿着屁股瘸着腿回家的!我知道,今儿我和几个姐妹在大伯家跟着嘉乐姐一起画画,就看见我大伯扶着腰呲牙咧嘴地回家。”
她甚至还学了一下弘晖走路的姿态,那模样很像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