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则美
雍正登基后圆明园翻修过一次,那时候的弘晖都已经成亲了,也不会在院子里乱钻,所以有些地方还真没去过。
雍正说:“朕本来想在这里建造一处避世休息的地方,雍正八年,朕大病一场,就招人在这里炼丹。不敢对人说,就怕你姑妈知道,她那脾气很火爆,你等会出去到你姑妈跟前一趟,替朕说说。”
弘晖答应了一声,趁着雍正在前面走不留意后面,他把看到的一块巴掌大的石头捡起来塞到了袖子里,一路上和雍正点评这些石头,说说笑笑到了炼丹的地方。
既然这里叫村了,就和普通的农舍一样,茅草房子篱笆墙,如果里面再养几只鸡就更像了。
茅草屋子里有两个道士,也有几个太监打下手,还有一个炉子正在炼丹。
雍正对两个道士说:“来拜见大阿哥。”
两个道士赶紧上前,一个叫张太虚,一个叫王觉乾。
弘晖问:“这炉子里炼制的是什么丹药?”
王觉乾说:“乃是紫阳真人传下来的既资丹。”
接着开始给弘晖讲这丹药的好处,说皇上赏给了田文镜,田文镜说这丹药效果好。这人又介绍了鄂尔泰和张廷玉等人的反应,总之大家都称赞这丹药有效。
弘晖背着手笑了一下:“既然效果这么好,不如打开炉子让本王看看。”
张太虚说:“王爷,这一炉丹药还没炼成,不过有炼成的就放在葫芦里,贫道给您拿来看看?”
弘晖点头,转头跟雍正说:“您先坐会儿。”说着推着雍正坐到了角落里,雍正心想有上位不坐,怎么推着朕坐了门口的下位。这时候两个道士拿了葫芦来,高兴地让弘晖见识仙丹长什么样。
弘晖笑着抽出袖子里的石头,在两人吹嘘的时候往他们脑门上盖了一下,两人应声倒地。弘晖夺了他们的葫芦,转身塞到了烧火的地方。
这个动作行云流水,十分利索。在大家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俩道士都已经倒下了,直到葫芦里的丹药在炉子里噼里啪啦地爆开之后满屋子的太监才尖叫起来!
雍正想要发作,被弘晖连人带椅子端了出来。
弘晖把雍正放在院子里,对屋子里面的太监说:“都出来!”
太监纷纷跑出来,弘晖把门关上,对着门窗使劲踹,这本来是茅草房,为了求一种天然趣味,这是土墙茅草房顶,房子上的茅草还是新的,被踹的扑簌簌掉灰尘。
苏培盛跟雍正说:“大阿哥要活埋了他们啊!”
雍正赶紧说:“你住手,你这孩子快住手!”
弘晖听了往后退几步,助跑着一下子撞在了土墙上,整个墙开始变形,又被他使劲撞了两下,整面墙倒下去,房顶上的大梁、檩条、椽子都掉下来,茅草没了支撑也一下子滑落下来。
有炉子的地方开始冒烟了。
雍正立即跟太监说:“先救人,先把人救出来。”
四面墙只倒塌了一面,几个太监赶紧清理出门窗位置,进去把两个道士拖拽了出来,检查了一下,还有一口气,就是脑袋上全是血,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
雍正气地摁着弘晖打了几巴掌,连一句“逆子”都舍不得骂!都气得发抖了,只会说:“你个闯祸的孩子,你等着,朕饶不了你!”
然而这时候三间茅草房开始冒烟,外面的太监们看到浓烟开始救火,没一会整个茅草房浓烟滚滚。
在御书房值守的太监来请雍正:“各位王爷和大臣看到浓烟赶到园子里,担心您的安危,六王爷请您出去安抚众人。”
雍正只能吩咐人救治这两个道士,对弘晖说:“你跟朕来。”
弘晖把沾血的石头扔到一边,跟着雍正刚走了没多远,就觉得背后有一股气浪,这感觉像是火器营的炮弹爆炸,赶紧扑到雍正身上,就听见“轰”的一声,丹炉炸了。
丹炉炸了之后碎片火苗炸得到处都是,整个屋子成了个大火堆。
弘晖一边扑灭自己衣服上的火苗一边看雍正:“阿玛,你没事儿吧!”
雍正生气地说:“朕怎么没事儿,快被你气得背过去了!”
这中气十足的模样不像是有事,弘晖就说:“您的这几间小草房救不过来了,让人在这里看着,只要火势不蔓延就行,没东西可烧这火自然就停了。”说完就背着雍正跑开,防止有二次爆炸。
雍正很生气,在弘晖背上使劲拍他脑袋出气。
出了假山到了外面,为了照顾老父亲的面子,弘晖把他放下,又把他衣服拍了拍,扶着他说:“咱慢慢走还是坐车?”
自然是坐车快啊!
雍正坐车到了御书房,一群宗亲大臣看他无恙,也就放心下来。至于假山里面火光冲天黑云滚滚的事儿,自然是小太监不小心弄出火焰来了,内务府和园子总管等各处要教育宫人:不可玩火!
至于弘晖动手的事儿,如果有人说了,雍正第一个反驳:朕的儿子才没动手呢!
如果问为什么两个道士头破血流,那肯定是房屋倒塌时候砸的啊!
房屋怎么就倒塌了?炸炉了啊!炉子的碎片到处都是!
把这些人赶走后,雍正看弘晖:“臭小子!滚蛋吧!”
弘晖也没留在这里,直接走了。
看着弘晖的背影,雍正带着欣慰和羡慕说:“年轻就是好啊,壮得跟头牛一样!”
苏培盛小心地问:“丹药快没了,炉子又炸了,两位道长不知道还能不能好,怎么办?”
雍正说:“先不吃吧,都没了,还怎么吃!”
出门的弘晖想着:再有下次,还给他砸了!
第723章 观其行
弘晖出了园子,带人直奔京城内务府库房,冲进去把一些炼丹用的铅也给找了出来,一把销毁后扬长而去。
晚上跑到海棠的王府吃饭去了。
海棠回京城后光是卸妆就卸了一个时辰,沐浴更衣后听说园子着火了,但是又听说皇上没事儿,以为是宫人不慎弄出了火灾,既然老哥哥没事儿就没放在心上。
等晚上弘晖来了之后才知道是弘晖一把火把他阿玛的炼丹房给烧了。
海棠拍着他肩膀:干得好!
又问:“你阿玛生气了吗?”
“怎么没生气,气得快蹦起来了,往侄儿脑袋上拍的那几下是冲着拍死侄儿去的,当时脑瓜子嗡嗡的。”弘晖接着说:“不过这事儿不算完,这法子治标不治本,过个一年半载,他说不定又把炉子弄出来了。到时候侄儿再去砸他炉子。”
这活儿也只能他来干,换个人在雍正跟前砸雍正的东西下场就是诛九族。
海棠说:“不用这么麻烦,这事儿有个关键的地方,就是内务府,内务府那边只要看好了这事儿就好办。”
弘晖点头:“您说得对!回头侄儿和十六叔聊聊。”不过十六叔是阿玛的应声虫,只怕还会偷偷给阿玛弄这些东西,要想个法子才行。
此时老六阿哥和雍正在乌雅氏跟前吃饭。
乌雅氏听说圆明园着火就很着急,而且着火的地方就在雍正寝宫附近,免不了受惊。所以老兄弟两个陪着老额娘吃顿饭压压惊。
这事儿都已经发生了,瞒着群臣还行,瞒着老额娘就没意思了。
雍正也就说了实话,他话里话外不见生气,反而很高兴,对着弘晖一直在夸,说他杀伐决断,说他果毅勇壮,把好词都堆在了弘晖身上。
他这份高兴老六阿哥理解,老年发现儿子很优秀,甚至刷新了自己的认知,惊讶地发现儿子就是个宝藏,在不经意的时候露出的峥嵘让人惊叹,这种骄傲让人愉悦满足,这比任何高兴事儿都要让人高兴。特别是这个儿子将要继承家业,从他身上能看到家族未来的勃勃生机,这是一种无可比拟的自豪!
所以老六阿哥端着酒杯敬他一杯,老兄弟没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雍正高兴地和他碰了一杯一饮而尽。
乌雅氏就说:“阿弥陀佛,这孩子才是有良心的,我听人家说吃丹药有吃没的,而且都说炼丹是旁门左道,弘晖这孩子是为你好,你可不许责怪孩子。”
炼丹在道家修行里面也是正经的大道,要不然不会说这是金丹大道。老太太认得几个字并没有系统读过书,有这样的想法肯定是有人给她灌输的,能这么说的肯定是海棠。
海棠平等地蔑视一切和神神鬼鬼沾边的玩意,在她眼里,太医院搓药丸子是正派的事儿,道士搓丹就是旁门左道,就该人人得而诛之!这股子憎恨数十年来不曾改,而且她还努力地跟身边的人科普:炼丹就是邪魔外道!
她的宣传有效果,现在老太太都是这样以为的,炼丹就是旁门左道,所以对大儿子恨铁不成钢。
“……你妹妹说了,没有白日飞升那一说!那都是骗人的。早先你们老子还在的时候,也说那是骗人的,还教育过弘阳呢,你真是越活越倒退,还不如你老子呢!”老额娘抱怨几句,老哥俩默默听了。
等老额娘不说了,老六阿哥说:“妹妹怎么会对这些恨之入骨,难道是因为当初她去学道法没人收她做徒弟气的了?”
雍正摇头:“非也非也,她那是傲气得很,一开始是人家看不上她,后来是她看不上人家。”妹妹才不会做出这样小心眼的事儿呢!
乌雅氏不知道小金爷的事儿,就问:“你们妹妹什么时候去学过道,我怎么不知道?”
雍正就扯谎:“早了,她年轻的时候有段时间身体不好,汗阿玛赐她苏合香丸的时候,让她学一学道家养生,就那时候。”
“哎哟,那早了,那时候还没弘阳呢。”
老六阿哥说:“别说弘阳了,那时候她也没有成亲呢。”
雍正就问老太太:“既然我妹妹跟您说没有飞升的事儿,是不是也跟您说没神仙的事儿?您怎么就天天烧香拜佛?”
一说到这里老太太瞬间逻辑自洽。
她得意地说:“你妹妹当时给桂枝和十四讲过故事,我也听了。她说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以前灵气充足,人是可以沿着大树到天上的。后来绝地天通,人神之间没来往,凡人就飞升不了了!这是正经有记录的,像你们读的那什么《史记》,这是不是正经书?这里面也写了。所以神仙是有的,但是自从三皇五帝之后飞升的事儿是假的。”
雍正和老六阿哥对视一眼,老六阿哥说:“额娘,不只是《史记》,《尚书》里面也记载了。”
老太太得意于自己的记性,那是好多年前海棠给弟弟妹妹讲故事时候说的话,她还清楚记得呢,比宜太妃这个老糊涂强多了。她就说:“是吧,我说我没记错吧。”
雍正故意找茬:“按照您的说法,绝地天通之后人神不来往,后来香火鼎盛的神仙不都是在绝地天通后才出现的吗?像是玉帝,像是一郎神,像是外面香火很旺盛的荡魔祖师。这怎么解释?”
“你妹妹说过,说他们不挨着,以前先民们知道的天帝是大荒中的至尊,玉帝是天庭的至尊,他们不是一家的。天分三十六重,下面十一层是大荒,上面才是天庭。靠着白玉京上下连通。那句诗怎么说的‘天上白玉京,十一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他们不是同一片天地,自然有不一样的至尊。
这些神仙是早都有的,就是每个地方祭祀的神仙不一样,后来传播广的香火就旺盛,这也是有定数的。”
老六阿哥想笑,这分明是妹妹在哄老太太啊!
雍正说:“朕知道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雍正心里想着,造神最厉害的人肯定是妹妹啊!看把老太太哄得一愣一愣的。
最后老太太总结陈词:“大荒去天庭靠的是白玉京。人间去大荒靠的是大树,人家的白玉京没倒,但是咱们的大树被上古人皇砍倒了,所以啊,飞升这件事没戏了!别瞎吃什么药丸子,有那功夫你还不如溜达溜达呢。”这就是她自己的理解,说起来还有点逻辑通顺的意思。
雍正点头,和一个老太太没什么课争辩的,就说:“您所言极是!”
晚上从畅春园出来,雍正送老六阿哥出门,老六阿哥就问:“您还炼丹吗?”
“不炼了,炼丹是想多活几年,是怕朝局有变化,现在有个好儿子比好仙丹都有用。”他跟老六阿哥强调说:“朕一言九鼎,不炼了,你放心吧!”
放不放心真不好说,毕竟听其言观其行,看日后吧。
这事儿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去了,到了月底弘阳回来了。
因为九月下旬是海棠的生日,海棠没让弘阳回来,弘阳还是一连几天都派人送寿礼回家,加上家里又有了一小儿子,他人不在家,但是家里的一举一动都知道。
月底能从大营里出来,就快马加鞭跑回来给父母请安,再看看小儿子。
他回来的时候海棠不在家,弘阳就先去稀罕了一下小儿子,跑来和扎拉丰阿一起说话,顺便商量一下满月怎么过。
扎拉丰阿说:“你额娘的意思是不要大办,就把至亲请过来见见面就行了。毕竟你媳妇儿的玛法没了,你大舅舅也没了,两家都是热孝,不好大操大办。”
弘阳有些失望,忍不住说:“行吧,人生得意的时候不多,偏偏每次得意的时候都是大喜伴随着大悲。”
扎拉丰阿点头:“你能这么说可见是把日子过通透了。可不就是大喜伴着大悲吗?你刚高兴完,有件事我要跟你说一下。”
“阿玛,您说,什么事儿?好事儿还是坏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