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鸟窝窝
“这个要说也有点忘了。”我捏着酒杯, 将捂热的玻璃杯壁轻轻贴到脸颊边, 思忖着说,“问了他热衷于挑拨离间是不是绩效要求, 再加上他吓唬我可能外界时间已经过了十天, 我就大致损了他一下吧。”
身旁保镖插话:“他说不定还记得当时在拉面馆的事。”
我:“不是说他经常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会忘记吗?”
里包恩:“谁知道呢, 被异界人添堵可能更让人难以忘怀。”
这么听起来还怪不好意思的, 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拉尔平静地看了我两眼,“你们——”
她声音低沉,才刚出声便忽地被角落一束几欲掀翻天花板的惨叫打断。
“嗷嗷啊啊啊!好痛好痛好痛放手啊!”
拉尔一顿。旋即再开口:“那,风和史卡鲁——”
“我知道了我错了我错了!手臂要断掉了真的要断了啊!疼疼疼救命救命!”
“……”
拉尔顿时黑了脸,扭过头, 抬高音调斥道:“沢田!吵死了!”
“为、为什么明明是我受伤却要被骂?!呜哇!”
纲吉君欲哭无泪地趴在地板上,艰难地再从嗓子里憋出几声走音的嚎叫, “对不起!我都说对不起了!我不要死啊!”
而站在他背上的几个西装小婴儿机器人毫无人性可言。
它们无不威风凛凛, 气势昂扬,分工明确:有的轻轻松松把学生的臂膀向后折,有的在他身上绑定时炸药;有的嘴里叼着小哨子, 秩序井然地指挥着。
像交警一样负责管理的小豆丁兀自吹哨,哔哔叭叭。
“既然敢口出狂言, 就要敢付出相应的代价哦。”它松开哨子,两只小手背在身后,语气可爱地说,“作为黑手党的BOSS,你将来还要和更多危险的大人物打交道,不学会好好说话可是不行的。”
很有自知之明地把自己纳入危险大人物的行列里了啊!
阿纲:“每次口口声声说要培养什么BOSS其实根本就是在报私仇……呜啊啊嗷!”
斯巴达机器人:“哦,就是报私仇又怎么样?你意见很大嘛,看来是我平时对你太好了。”
阿纲同学霎时慌得破音:“啊!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惊为天人,冷静地吐槽,“会把心里话说出来而不自知也很了不起啊。”
是的。不久前,就在纲吉君那地爆天星般的质疑声落下的一瞬间,几个小机器人就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它们犹如导弹似的猛然把国中生踹飞到餐厅一角,开始进行恐怖压制。
可怜受害者的老爸喝得高,满脸通红,拎着酒瓶,挠着头发,便好似完全没发现儿子即将面临性命威胁那样看着暴力现场哈哈大笑。
师兄就更不用说了。就算积极地打圆场,依然拦不住小机器人依照程序办事的节奏。
于是只能遗憾离场,和伽马一起找扫帚和抹布来清理地面的狼藉。
而我于心不忍,也尽力帮忙说了两句话:
“你肯定有操作机器人的办法。”我在彼时托着下颔,说着也想笑,“纲吉君还只是个初中生,童言无忌。你就收收神通吧。”
杀手悠哉地喝上第二杯咖啡:“‘纲吉君’。你什么时候跟他这么熟了?”
“这是重点么!”
“我只是在教他什么是真正的威胁罢了,这是家庭教师的义务。”
我转头对他对视,嘴角一抽,真诚的实话当即脱口而出:
“就是因为你经常这么做,人家才会以为我被你威胁好不好……嗷!”
我捂住鼻尖:“很疼的!”小动作怎么这么多!
与此同时,不远处在地上疯狂蛄蛹的国中生:“啊啊啊啊啊啊!很疼!很疼啊!我听见骨头的声音了!我要骨折了!真的没知觉了!”
我:“……”
忽然不是很痛了。
但这是不能比较的,小痛也是痛!我饱含谴责,不轻不重地又瞪保镖一眼:“收了!”
“收什么?”
“不许装傻,把机器人关了。”
里包恩望向持续性傻笑的沢田家男主人。
“你们买的双倍浓缩还差点味道,家光。”
“啊?诶——哦~抱歉啊!”酒醉的大叔嘟囔道。
又无视我!
我无语地盯他两秒,光速伸出手指戳向里包恩的腰际,试图挠痒。未果,戳到他挡来的手背。岂有此理。手速成残影地再飞快过两招,最终被人看也没看地握在掌心里。
男人手掌宽大,一如既往地涌着一股醇厚的、平稳的、晴日般的热意。
泛凉的指尖蜷在其中,几乎没过一会儿就裹上相似的体温。
握的力道不重。谁的指腹隐隐摩挲过皮肤之际,西装革履的杀手若无其事地跟好友闲扯:“难得从意大利回来,什么伴手礼也没带吗?”
家光先生更没正形地瘫在椅子上,大着舌头摆手道:“事态紧急,事态紧急啦。白兰突然跑掉,我连夜出差哪有时间给你带东西啊!连奈奈的礼物我都来不及买呢!”
疑似要把沢田家的甜品全吃完,面前满是零食碎屑的白兰:“不好意思噢~”
军装小婴儿轻松地扛着一架步枪,用枪口毫不留情地抵住白发男生的臂膀。
“你这语气可不像不好意思的样子啊,喂!”
“哎呀呀,很危险的,快放下来啦。”白兰说,“我好不容易带小新奈一起去威尔帝那边玩。要不是你们走得那么快,就没这么多事了。”
几人又聊起在科学家那儿的遭遇。
我想想算了,阿纲同学被电击都能满血复活,想必不会那么轻易离去。
缩了缩手指,没抽开。
我:“松手。”
里包恩这才瞥来:“凭什么?”
“你是雇主我是雇主?”
“你这是专制强权,可不会受部下欢迎的。”
他讲得头头是道,背景音却飚起国中生百般凄厉的哀嚎。
“这是什么?!难道是炸炸炸药……?!不要绑到我身上啊啊啊!”
我面无表情地与这位真正的强权老师相视须臾。
“世界上最不该说出这句话的就是你吧!”我吐槽。
“你这两天是在这里住么?”里包恩问。
“不是。来的时候刚好就碰到了迪诺,托他照顾,现在在并盛酒店……”我说着,坚定地指出他的小伎俩,“不心虚就不要转移话题好吗!”
另一只手放开酒杯,我极为冷酷地拍了一下保镖的手背。
挣脱成功,重新抱起玻璃杯。
也是就在这时,从头到尾都不太说话的拉尔·米尔奇才瞟了过来。
比起旁边连收拾卫生都收得鸡飞狗跳、带着伽马一起平地摔的年轻人,渡劫中的纲吉君,以及正在插科打诨的其余不可靠男性——这位教官(现在也在彭格列门外顾问工作)简直稳重得不像话。
她好像早就在注意这边的动静,面不改色道:“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不注意场合的人,里包恩。”
我在家光先生爽朗的招呼下试喝一点他珍藏的日本烧酒。一边听见杀手意味不明的声音:“指的什么?不管怎样,都轮不到你们两个之中的任何一个人说我吧。”
拉尔一怔,反应过来后耳朵有点红:“哈?”
可乐尼洛不明所以,凭着直觉挑事:“你什么意思,喂。”
“你们不会要吵架吧?”家光在儿子的惨叫声中举起酒杯,“干嘛呢,难得聚一回,而且新奈小姐第一次来做客……得给人家留点好印象吧!来来来喝酒啊拉尔!”
拉尔·米尔奇应该习惯于保持大脑清醒,立刻拒绝了。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我身上。
毋庸置疑,没有从里包恩嘴里套出异世界的话,在威尔帝研究所大战后的一肚子疑问还没得到解答。
“风和史卡鲁怎么样了?”拉尔问。
里包恩:“史卡鲁?没听过这个名字。”
我踢了他鞋跟一脚,“现在长到十岁出头。走之前看他们的状态还不错。”
教官邻座的黄头发小婴儿仰起脸,天蓝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显得专心致志。
“果然。”拉尔捏着下巴,思索地说,“只要待在异世界,就能加快成长么。”
可乐尼洛马上举手:“我要去,喂。”
蓝发青年不赞同地皱起眉,沉声说:“以前跟你说过很多遍吧,遇到看起来有利无弊的情况给我保持谨慎。”
“但里包恩都已经成功了,喂!”
“那就更不用急了,长大是迟早的事!”
可乐尼洛抗议:“你难道不希望我赶紧变大么,拉尔?!”
“啧。安静点,笨蛋!”拉尔把尚是小孩的丈夫口头静音,转而认真地看向我,“友寄,我有一些事想问你。”
先前听里包恩说,拉尔和可乐尼洛在没有受诅咒前就已经感情很好了。
只是可乐尼洛当时偷偷代替拉尔成为阿尔克巴雷诺,让心上人只受到一半的诅咒。所以现在女方才已经变回了大人,而男方仍从零开始,在本世界缓慢生长。
好几个沉重泛黄的年头里,两人甚至都无法见面。
所幸是解咒了。在那之后也立刻结了婚。
理论上说,可乐尼洛应该是最想恢复大人形态的人。至于拉尔,虽然她没有直说,我也不清楚这对夫妻的情感状况。但如果是我的话,还是很想丈夫早日成年的(不过这句话说着有种想报警的冲动)。
比如要是里包恩又缩水回小孩,我估计依然会心如止水,时隔一阵就要怀疑一下自己的感情究竟是爱情还是亲情。
我对上拉尔·米尔奇一丝不苟的视线,点点头。
“请。”
她沉敛的眉眼稍显舒缓。
说实话,和拉尔谈话很轻松。从形式上说,她和威尔帝有点相像,都不乐于说废话。不同的地方则在于她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冷嘲热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