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鸟窝窝
不过女孩腿软,暂时站不起来,一只手臂环搭在我肩上,半靠着我闭眼缓气。我的掌心不时摸摸她后背,回过头,里包恩已经来到跟前。
男孩屈起一条腿,单膝半跪到我身旁,手肘搭着膝盖。他看向近乎虚脱的高中生。
“那个人的目标是铃木小姐么。”
“不算是,”我侧首,和他平视,“园子和我只是恰好去问合影。他看起来像临时起意的激情杀人。”
圆顶帽微微一晃,里包恩的目光审视地落在我身上,“你没事吧?”
他虽然一副相当平常且冷静的模样,口吻却出乎意外得严肃,像个不苟言笑的老师。我不由一怔,想了想,稍弯起唇角朝他安抚地笑。
“以你的眼力还看不出来吗,我能有什么事。”
我的语气多少带点轻松的调侃,旨在缓解仍有几分紧张的氛围。但杀手只是稍显一顿,多盯了我两眼。把我看得都有点没来由地心虚了,他才终于敛起打量的表情,哼笑一声。
不远处微弱地传来几声暗含痛苦的呻吟。
蜷倒在地的男人一只手脱臼扭曲,另一只手还在颤抖地,努力地想要伸去够丢在地毯上的小刀。
我们站起身。我扶着园子,里包恩适时侧身瞥向还在试图挣扎的杀人未遂犯。不需要他再出手,楼梯口很快便传来紧迫、杂乱的脚步声。
一帮人乌泱泱地赶来。
“园子、友寄姐姐!”
“你们两个出什么事了?!”
“啊!这个人是谁?”
“那个人在拿刀!”
“无关人员请稍让一让,让一让!大人看好小孩!”这是安保打扮的人。
不过几秒,这层本来寂静异常的船舱霎时变得热闹非凡。
被通知而来的保安、执勤警察、医护人员,还有一些穿着正装、看起来非富即贵的人都汇集于此。不少游客则看热闹地来到楼下,有的交头接耳,有的往楼上张望。交谈声与指挥声不绝于耳。
医护检查我和园子没有大碍后,便去待命处理唯一受伤的松叶。
小兰小姐和几个小豆丁紧随其后围到我们面前。
“差点吓死我们了!”步美紧张地仰起小脑袋说道。
“就是啊,”光彦拍了拍胸口,复盘道,“里包恩哥哥接到电话,留下一句叫保安去顶楼,一眨眼人就没影了……吓得我还以为他忽然人间蒸发了。”
元太则激动附和道:“简直是假面骑士Faiz!”
光彦忽地冷静:“但我还是觉得Faiz更快一点,那可是超音速。”
“真的没事吗?”小兰从我手里扶过好朋友,紧皱着眉头,担忧又自责,“我就应该跟你们一起来才对。”
园子已经缓过气来。她显然还颇有余悸,但一脸老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地摆摆手,用大叔般的口气道:
“哪会有事啦,你要是一起来的话这些小朋友该怎么办嘛。总之,姐姐和她保镖救了我……我突然好饿啊。”
灰原背着两手,乖乖站在边上接话:“才刚吃完饭不是吗。”
“都过了好几个小时吧,”园子蔫蔫道,“不行了,又突然好困。”
人在极度紧张后放松,身体迟来的需求便成倍地反馈回来。我倒是没有很饿,只是精神上蔓延起一阵疲惫,太阳穴隐隐作痛。
大堂的一面墙挂着油画,下边放着几个软凳。我们还不能走,被安排到凳子上暂时休息;里包恩则先留在另一边,和工作人员说明情形。
毕竟松叶是被他打趴的。
我和小兰挨着坐,园子躺在好友的腿上,一搭没一搭地和小学生们搭话斗嘴。
“说起来,柯南呢?”我听见有孩子问。
“可恶,”另一个小孩不平道,“那家伙又擅自跑去哪里了啊,我们可是一个团体诶!”
小麻雀们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我听一耳是一耳,偶尔也回答回答问题。
里包恩不一会儿便悠回我跟前。
“那个男人初步判定精神已经出问题了,”他说,“加上并没有谋害成功,恐怕定不了大罪,我估计游轮的态度也偏向于息事宁人。除非调查后再查到更严重的事。”
我背靠着墙面,循声抬起头。
“嗯,也不意外。你呢?”
男孩不解地一挑眉梢,“我?”
“是正当防卫无罪释放吧?”
“当然。”
保镖漫不经心地勾起嘴角,全然是游刃有余的高手做派。
“我可是黑手党,就算把他打残也不会怎样。”
你可拉倒吧!又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恐怖的真话!
我迅速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孩们。幸好都还在热火朝天地聊自己的,小兰也握着园子的手细声讲话,没有注意这边的动静。
再转过头,我也懒得说他了。抓了抓脑袋,敷衍地转移话题道:“是啦、是啦。我怎么头有点痛……困得?不过我也确实被吓得不轻。”
正嘀咕着,额角忽然传来轻柔的触感。
男孩即使只是随意地站着,仪态也自然挺拔,衬得一身黑西装笔挺而体面。他微微低头,抬起一只手,很轻地捋开我额边的碎发,拇指贴在眉上几寸,其余四指没入鬓发。
我的耳朵被半拢着,亦能感觉到他指尖泛开的凉意,与两下力道温和的按摩。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脑袋的酸胀立竿见影地稍有缓解。
“很正常,好好休息几天就行。”
里包恩脸上已然没什么笑意,淡定又专业地说,“我还见过被吓一跳就口吐白沫昏过去的人,醒过来甚至会失忆,有的还会引发心脏病,落下病根,或者导致创伤后应激反应。你这样都算是好的了。”
我吐槽:“谢谢你安慰我,但是这些例子就不用举了。要是乌鸦嘴灵验你就看着办吧。”
里包恩一哂:“能成真我反而会对你刮目相看。”
我顿时气笑了一下,抓住他摁在我头侧的手,“成真你工资就没了。”
“你的志向不是当一个体恤员工的好老板么。”
“我后悔了!你和史卡鲁一起睡客厅吧!……好痛!”这个时候还敲我?!
“不要装可怜,我根本没用力。”
我哼哼地表演一装到底:“你是觉得没什么了,疼的只有我。”
我本意只是跟小保镖呛嘴。然而后者这回没有接话。我捂着脑门,抬眼瞧去:里包恩居然稍有正色,黑眼睛在帽檐阴影里显得沉沉的,裹着某种意义不明的专注。
但我顶多成功骗了他一两秒。
眼见此人的魔爪又要伸向我脆弱的脑壳,我警惕地紧急止损道:“你让让我又怎么样嘛!”
话音未落,垂落在肩头的发丝传来被轻轻梳理的触感。
“行了。”里包恩说,“待会警察会过来,做完笔录就回去睡觉。”
他很快收回手,一如既往地揣回兜里。沉稳、冷静,明明一张小脸清秀又稚气未脱,却如同一位比我更成熟的年长者。
我只好哦了一声,有点困惑地自己再整了整发型。
旁边不知为什么变得无比安静。
我侧过头。
只见几个小萝卜头纷纷睁着单纯的大眼睛盯着我们,园子都从好朋友腿上支棱起来(她之前说话就挺像大叔,现在眼神都像了),视线八卦地游弋;小兰也难掩好奇地半捂着嘴看过来。
见我转头,几人又仿佛无事发生地开始热络畅聊,讨论要不要去找柯南。
我:“……”这是什么表演呢。
而后,两位警察走了过来,旁侧则是领航号的船长。
后者态度非常诚恳,不断道歉,表示让这种情况发生是他的失责,愿意补偿我们的精神损失。
等他们向我们大致了解情况,事无巨细地问了一遍过程,做了简易的笔录后,嘈杂的人群散开了些。本层楼被暂时贴条封锁。
我越过警察的肩膀,望向贝斯手。
他脱臼的关节被医护人员接上,两腿却还是面条似的软绵,站也站不起来,只能拉来一把椅子让他坐下,进行初步审讯和调查取证。
面容清美的男人戴着手铐,无力地靠着椅背,头颅低垂。
后来有几个姗姗来迟的人满脸焦虑地围过去,看起来应该是他们团队的后勤人员,或者经纪人。
我听不太清说话的内容,只望见他们神色各异,不可置信的、懊悔的、无奈叹气的、抓狂愤怒的,一面在安保的阻止下尝试和松叶对话,一面派人和游轮方沟通。
贝斯手只是一动不动地静坐。
像是身处绝境的,最后的反抗都被制服的人一样,了无生趣地如雕塑般缄默不语。
“他们乐队的房间在哪?”一个警官转头询问工作人员。
“在那边走廊尽头,请随我来。”
我本已开始犯困的脑袋蓦地被点醒般一激灵:
对了,我蛋糕呢?
当时情况紧急,人体的记忆保护机制好像启动得有些太及时了——我猛然间发现自己想不起来为什么蛋糕消失不见,仅仅记得前不久才好端端护在怀里。
那可是我费尽心思装点得自认为超完美的杰作啊!虽然整体是糕点师做的!
园子小姐似乎差不多恢复了精力。她爬起来,扭头见我一脸凝重,便开口问道:
“嗯?怎么了,友寄姐……”
女孩的表情也紧接着变得僵硬,几乎把“大事不妙”写在脸上。
她一看也是想起蛋糕的事了,我和她对视一眼,掏出手机。
竟然真的快十二点了。
我没敢看里包恩,免得让他察觉到端倪。和园子拿蛋糕出来时应该是将近十点半,去找乐队房间一趟最多花十分钟,和松叶周旋、逃跑、联系保镖、打趴歹徒,我估算一下,也大概不过十一点才对。
虽然可能比预估的要晚一点,警方和游轮方走程序未免也太磨蹭。
“请等一下,我们可以跟去看一眼吗?”园子直接跟上警察和船长。
船长:“这个……”
警察:“倒也无妨,不过不能待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