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鸟窝窝
至于另外的细节, 在线上也谈了一些。
对方本来交流时语气就颇显慵懒, 身份揭露后,说起话来纯聊天感就更强了——仿佛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位不速之客, 反而只是一个置身事外的、来扯家常的退休大爷。
但我本身就还有很多事要忙,加上无好感, 也没太多心思闲扯。
川平中介:【你带男朋友来也可以喔】
我:【1】
川平中介:【不过就算你不带上他, 他最后也会自己跑过来吧】
我已读不回。
川平中介:【毕竟这家伙最开始说的就是放心不下你,所以才继续留在这个世界。可把我头疼了一下】
我:【?】
川平中介:【原来他没跟你说么?^^】
我:【头疼就去吃药】
川平中介:【你不好奇他还跟我说了什么吗】
他说的那个答案无论真假都不出意料。不然也不会发展到现在这样的关系了。而里包恩还有跟他说什么话, 我也不在意;与其从别人口中听到, 我更乐意听保镖自己说。
已读不回, 切出去看邮件。
不一会儿, 弹窗又跳出来:【你和里包恩的脾气真是一模一样,怪不得能玩到一块去】
我实在是不解。
他没朋友吗?闲到这种程度不如找个班上,何必像个啰嗦的大叔一样拉着我聊。
这人还谈到自己喜欢吃拉面,而这个世界的拉面没有什么创新,令他有些失望。我觉得他就是那种让所有外卖员很头疼的客户, 一有差池,比如面坨了就会变得很啰嗦。
不过这个人的性格也确实捉摸不透。
在里包恩的描述中, 川平更像一个油嘴滑舌、狡诈多智的手握重权的骗子, 并且是经典的会在电车难题里毫不犹豫地选择用少数人性命换多数人存活的家伙。
活得太久。身上人性不多,神性又发育不良。放在任何影视剧里都是亦正亦邪的守序中立派。
虽说是什么负责管理星球的高级种族,但只要不影响大局走向, 也不会多管别的闲事。
然而目前接触下来,我是觉得他挺接地气的。
真要说的话, 公司管理层也不乏这种类型的人类:工作时阴谋阳谋都会玩,彻头彻尾的功利主义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私底下不涉及利益的时候,人又很温和,明事理。
对此,里包恩先生在睡前发表重要演讲:
“他是察觉到自己命不久矣,想在最后找点乐子,和人多说两句话罢了。”
我:“他自己说的吗。”
里包恩:“我说的。”
我:“到头来是在许愿么。”
杀手哼了一声:“我才没这闲心盼着他死,只是合理推测而已。”
我回完邮件,半靠在床头玩手机,“哦。”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别被骗了。”
“结果还是在盼人家死啊!”
“只不过,自从事情都落定之后,那家伙的气质确实温吞不少。”
里包恩随手把擦完的漆黑手枪放到床头柜,接着慢吞吞躺下盖被,“你不用在意他说的话。毕竟他身份多变,经常连自己做过什么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原来如此。”
我应声。见他似乎打算睡了,便翻身关了个灯。
躺回来继续摸黑瞄一会儿手机。
最近正好刷到类似的文娱新闻,我顺便也关注了一下之前轮船上闹事的乐队的动向。
这件事被刻意压热度,只激起一两天水花。结合官方说辞与小道消息的透露,倒是能得知杀人未遂的贝斯手险些被雪藏,但最后公司的丑恶嘴脸被侦探调查取证后终于曝光。
天价违约金、和非法高利贷公司甚至警察勾结、引导队内霸凌、压迫囚禁艺人等等。
具体过程不得而知,我简单看了看,结局相对没那么窒息:贝斯手得以从黑心公司里脱身,不过既然犯了事,也还是乖乖伏法。鉴于认错态度良好,障害未遂,法院酌情减轻处罚情节,判了两年七个月。
公司自然也是开不下去。
该解散的解散,该单飞的单飞,该蹲局子的蹲局子,该失业的失业。
各种论坛里仍然众说纷纭,认真分析的、吵架带节奏的、看热闹的比比皆是。
幸好身为粉丝及差点成为受害人之一的园子小姐没有为此伤神太久。
刷到她去修学旅行的plog动态,巴厘岛的海滩日落富有蓬勃的生命力,宏大、绚烂又浪漫。海浪潮起潮落,戏弄般推着岸边的学生们走,却从未为谁而停歇。
我挪挪手指头,点个赞。
小兰小姐也有发两张照片,除此之外还转发了一条空手道比赛推文。
点个赞。
往下划划,三藤小姐发了条巴黎街头风景照,配文是一串法文。
甲方不点赞。
再下来,波岛在埋怨公司附近的某家便利店加热服务越来越随便,吃到了夹生又冷的米饭;佐久早转发分享了一条金融行情新闻;没有外川的好友;野末前辈发了坐在店里的照片,看装潢像是甜品店。
同事也不点赞。
黑尾一连刷屏发了四五条排球赛事分享,最后一条才是日常动态,配文是“好想下班……~~”。深感认同,点赞。
美久除了工作动态,也发了和丈夫去踏青游玩的合影。祝幸福,点赞。
以前的同学和朋友也过得有滋有味。视情况与关系友好程度点个赞。
生活的车轮一刻不停地滚滚向前。
有些开朗的夜猫子见我还在社交平台上活跃,还发来几条消息问候。
铁朗:【明天不用上班?】
我:【……】哪壶不开提哪壶。
铁朗:【大半夜别玩了】
我:【我有男朋友陪,你呢】
铁朗:【…………】
我:【可怜】
铁朗:【已拉黑】
美久:【[萨卡萨卡班甲鱼游过]】
我:【[沼跃鱼探头]】
美久:【新奈早点睡觉哦~】
我:【你也是呀[皮卡丘蹭脸颊]】
美久:【[Q娃女警叉腰]】
回完消息,接近晚上十一点。
由于仍是周末,街外偶尔远远传来混沌不清的年轻人的大笑。隔壁或者楼上隐约透出挪椅子与关门的轻响。
在眼前愈发清晰的黑夜里,枕边的人呼吸声均匀而清浅。
我扭头一瞧,发现保镖居然背对着我睡,只留一丛乌黑的后脑勺。
尽量不出动静地撑起上半身,我悄悄俯到他上方,歪头观察。只见男人眼睫低阖,眉也舒展,一张白皙的安静的睡颜被朦朦月色衬得柔和,多添清秀,不像醒时那样又凶又冷。
我被萌到,垂下脑袋,很轻地亲了亲他上挑的眉尾。
还没来得及躺回去,一只手忽而伸来。里包恩翻过身,掌心抚着我的后颈,拉近来再磨磨蹭蹭地接了个吻。我尝到他嘴唇柔软的、不近人情般的冰凉,舌尖却是温润的,裹挟着一种令人着迷的脆弱的湿意。
随即,我两手撑在他头侧,稍支起身。
川平先前发来的消息蓦地掠过脑海。
里包恩的手指拢在我耳边,指间穿挂着垂落的发丝。他自下而上地望来,神色清醒,问:“在想什么?”
我如有所觉,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杀手。
“之前好像跟你说过,我无论什么时候死了都不会觉得遗憾。”
在耳廓缓而摩挲的力道顿时停住。
我边思索,边又开口:“事实上,十年前的我是非常惜命的。生怕突然出意外了,会给家人、朋友和老师添麻烦,毕竟死亡到头来还是一场手续;又时不时会想,万一哪天摔断了手脚,考试该怎么办。
“直到发现人生很多时候豁出去也不会怎么样,一些预想里的麻烦就算发生了,其实也没那么严重。一直以为犯的错会被别人记住一辈子,实际上除了我自己以外没谁会在意。所以后来才慢慢知道,什么东西都会消失,我只要做不让自己后悔的事就够了。至于遗憾与否,终归是人自己下的定义,我认为不会,那就不会。”
耳畔边的手指探到脸颊。里包恩的指腹流动着温热的、晴日似的温度,擦过眼角时带动睫毛的轻颤。我忍不住握住他的手背。
“但是现在我忽然会想到,如果死去的代价是再见不到你,或者会让你伤了心。”
我说着又被自己幼稚得发笑,犹疑着留了点余地,委婉措辞道,“我恐怕真会有点不甘愿。”
里包恩没有说话。
身下的人只是平静地看着我。我知道他不太擅长对付这样的谈话,于是也多少不好意思起来,捉着他的手,不自在地小声补充。
“这样的心态和十六岁时一样,听起来挺胆小的吧?总之,既不强大,又不太成熟,你就听听……疼疼疼。”
两边脸颊肉被某个更幼稚的家伙毫不留情地捏住。我只能抓着他的小臂稳住重心,含糊抗议:“干嘛?”
只听里包恩老师批评:“说什么傻话。”
我噎住,哼哼一声。他继而松开手,手掌放到我脑袋上。像位体贴的善解人意的爱人,又像能够透过我看到自己更年轻一点时的长辈那般,摸了摸我的头发。
“强不强大,成不成熟,不也是人定义的么。”他说,“面对心里的牵挂也是一种勇气。这反而不是任何一个懦弱的人能轻易做到的事。”
“……”
张了张嘴,我还没说话又被赏了个脑壳嘣。
“嗷!又敲我!”
“当老板的多长点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