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蔓子
只因这人生得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三角眼、扫帚眉、外凸嘴、蒜头鼻,真是要多丑有多丑——要知道,高门大户里,小厮都是要近前伺候少爷老爷们的,人都是喜美不喜丑的,放个这么丑的家伙在身边,谁受得了呢?
假如那天,姜明舸闯入兰若寺,见到的不是雪祁,而是此鬼的话,那他就算马上没阳气要光速去世,姜明舸也不可能大发善心给他渡阳气的!
雪祁显然也很不待见这丑鬼,连头也没回,直接呵斥:“滚出去。”
那丑鬼尖笑道:“聂雪祁,你真以为你是什么大少爷不成?你千万莫要忘了,这里是姥姥的屋子,你和我不过都是供姥姥驱使的鬼奴而已……”
雪祁闭上了嘴,显然不想与他在嘴上争风。
……更重要的原因可能是,姜明舸在他心口上轻轻地一拱一拱的,腰也拧了一下,这不拧还好,一拧,自然就意识到了他身体上发生的一些微妙变化。
……他们贴的太紧了。
这让雪祁当即生出了极大的羞耻心,耳根红得不成样子,他侧过了头,姜明舸就看到了他耳后有一颗浑圆的小痣。
……这个人长得好色啊。
姜明舸若有所思,开着小差,瞧见雪祁看她,她还冲他露出了甜甜的笑,小酒窝又从双颊上荡了出来。
她还真是……放松。
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出门闯荡江湖,降几个妖、除几个鬼,就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她自己处理不了的东西了。
可事实却是,这世上的确有更可怕的东西……
雪祁却只希望她永远也不要懂。
他伸出手,抚在了姜明舸的头顶上,将她往下压一压,半张脸都躲进了水底下。
那丑鬼喃喃道:“奇怪……明明闻见了点……”
雪祁依然背对着丑鬼,两只胳膊搭在了浴桶上,贲张的背肌显露出来,带着一种无声的危险,黑豹一般。
他冷冷地道:“滚出去,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声音好似出鞘的刀!
丑鬼的身子果然在一瞬间僵硬了,气焰也不再嚣张,看来,他原本以为自己抓住了雪祁的小辫子。
就此退去,却也不甘心,便咬牙切齿道:“你杀了我一次,难不成在姥姥的地盘,还想杀我第二次?”
雪祁淡淡地说:“你可以试试。”
丑鬼的声音顿时就像是被掐断了一样戛然而止。
那一双三角眼中闪过仇恨的凶光,却又十分畏惧雪祁……最终,他还是放下了一句狠话:“聂雪祁,我们走着瞧!”
然后,就要狼狈而逃。
然而,就是这个时候,变故发生了。
一只蜘蛛落在了地上。
蜘蛛落在地上,原本没有什么,但问题是,它落在了猫儿龙的眼前,而猫儿龙的习性……是只猫。
猫儿龙嗷得一声扑出来抓住了蜘蛛,摁在爪爪底下,似乎是再思考怎么玩弄。
丑鬼惊了一跳,瞧见猫儿龙,怒骂:“死猫……”
猫儿龙抬头一看……被丑鬼的丑给吓到了,浑身毛毛炸起来,喵呜尖叫了一声,跳起来变成猫猫牛皮绳……直接把丑鬼吊在房梁上了。
丑鬼就成了吊死鬼,还是脖子直接被绞断的那一种。
……他果然又死了一次,连喊叫都没喊叫出来,就变成了一抔灰尘,光速去世了。
猫儿龙:“……喵。”
猫儿龙无辜地喵喵叫起来,把自己柔软丝滑地缠到了房梁上,然后因为扬起来的灰尘喵咳喵咳。
这是树夫人的屋子。
如丑鬼刚刚所言,无论雪祁和那丑鬼生前有过什么样的纠葛,死后,他们都是树夫人的奴仆。
奴仆之间,怎可互杀?
但是,此刻的雪祁,却完全没有心思善后处置。
因为姜明舸突然咬了他一口。
她一直依偎在雪祁怀里,一直盯着雪祁的胸膛看,鬼使神差的,她张开了嘴巴,咬了一口雪祁……
第56章 05
***
“唔……”
雪祁的咽喉发出了一声压抑的闷哼。
猫儿龙被房梁上的灰尘给呛得直咳嗽, “啪叽”一声掉在了地上,摔成了一张摊平的猫饼,它细细地喵喵叫着, 委屈巴巴地抬起头来, 看见雪祁的背肌紧紧地绷出……
他的两条胳膊原本是搭在浴桶的边缘的, 这是一个相当放松、相当惬意的姿势才对。
但是此刻,他的双手紧紧地攥住了浴桶边缘, 指节发红,手背上青筋迸出, 肌肉好像在不停地打颤。
“你……”
他的咽喉里只咬牙切齿地挤出了这个字, 随即倒吸了一口冷气, 发出了一种略带痛苦的闷哼。
姜明舸磨了磨牙,终于放过了他, 抬起了头,用自己的双臂搂住了他的脖颈。
雪祁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好像劫后余生一样。
姜明舸的腰肢却又轻轻地拧动了一下。
雪祁立刻伸手, 摁住了她的腰,哑声道:“不……不许动……”
姜明舸睁大了无辜的双眼:“为什么呀?”
雪祁咬着牙,不肯说话了。
姜明舸有点了然似的笑了起来,道:“哎呀……原来男鬼也有那种冲动……”
雪祁:“…………”
毕竟被女孩子紧紧抱住贴贴蹭蹭了啊。
而且,她还是亲吻过他的女孩子。
在他自己都懒得关心自己的死活,想着干脆就这样灰飞烟灭算了的时候, 她走过来, 吻住他, 给他渡了一口甜蜜的阳气。
她为什么还要来呢?
今晚……她不该来的。
或者说, 她本来就不该跑来和一只鬼约会,他们认识在了错误的时间。
姜明舸搂着他的脖子, 打了个喷嚏,嘟嘟囔囔说:“你的洗澡水真冷。”
雪祁一动不动。
半晌,他才说:“你该走了。”
姜明舸睁大了眼睛:“你刚刚和女孩子一起洗完澡,就要赶女孩子走?”
雪祁:“…………”
姜明舸:“你是不是人!”
雪祁:“……不是。”
姜明舸:“…………”
好叭,的确不是。
姜明舸板着脸,眼神中带着谴责的意味。
雪祁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只道:“现在你知道了,这里不只有我一个。”
姜明舸道:“姥姥就是树夫人?”
雪祁道:“不错。”
姜明舸又道:“树夫人……树夫人,这名字听着可真古怪,她难不成是一株千年古树?物老成精,说的便是她吧。”
雪祁哼了一声,没有说话,权做默认。
姜明舸道:“那天你身上那金子……”
雪祁道:“那是树夫人的枝干,若来人受不得诱惑,收下金子,夜半会被掏出心肝。”
姜明舸:“怪不得你说,我没命花。”
雪祁没有说话。
姜明舸侧目瞧他。
平心而论,雪祁真是生了一张非常英俊的面容。
鼻梁高挺、薄唇无情,一双眼睛好似漆星,身躯之上又好似结着远山的积雪,亘古不化。
可是,姜明舸凑近他的时候,才知道让积雪融化是一件多么有趣、多么令人欢喜的事情。
姜明舸说:“你这个人……”
雪祁被她搂着,完全不看她一眼,好像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一样。
可是,他的一只手却压在水里,压在她的腰窝上,完全不肯放开,使得他们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严丝合缝,使得姜明舸能够清晰地感知到他身上发生的任何一点变化。
雪祁真是个欲盖弥彰的家伙。
姜明舸笑道:“你这人,明明就是不想叫我被掏去心肝,却非要恶言恶语,真讨厌,就不能说点有趣好听的话么?”
雪祁冷冷道:“没有,请。”
姜明舸冷笑:“请什么请,你还抱着我不肯松手呢!”
雪祁:“…………”
雪祁的喉结不太自然地滚动了一下。
半晌,他忽然说:“今天有一队镖师送上门来,树夫人才设下这障眼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