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恐龙花
他回想起上次与那位女将军交谈之时,二人对于治国的见解,诸子百家在那位女将军眼中并无优劣之别。
而在昭国这里,自然没有什么三六九等,更没有所谓的贱业。
甚至在当下昭国的宣传中,医者,救死扶伤,乃是德高望重之辈,是众人应当敬重之人。
“文姬,你今日方才来到昭国,实有所不知。在昭国这里,并无所谓的贱业,那位女将军甚至在提升疾医工匠的地位。
我前些时日还听闻了一些风声,据说昭国当下定下的制度中有专门的疾医府邸,听闻日后还会开设诸多医馆。
目前马邑县外有一处地方据说要建造一个规模极大的医院。我所闻的消息是,往后医工和官吏一样,都会有俸禄品级,届时只有品级的区分,并不会存在官吏比医工高一等的情形。
听闻工匠那边似乎也有类似的制度,但这都只是些风声,我也不知具体的详情,或许等年底建国之后,这些制度才会正式颁布出来。”
蔡文姬一路上虽见识到了昭国的种种不同,但那时主要留意的是衣食住行。
而此刻蔡邕所言,才真让她惊诧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这简直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
蔡文姬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思议,惊声道。
“阿父,这位女将军莫不是在改天换地?儿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感受,但只觉甚是疯狂,这里的人居然都能接受吗?他们难道没有异议?”
蔡邕苦笑着摇了摇头。
“有异议的人都已不在了,如今还有异议的人也都噤声了。而大多数人根本不会有异议,难道工匠和医工会介意自己的地位提升吗?
至于广大的庶民百姓,他们只求能吃饱穿暖,哪会在意这些?
所以为父有时也觉得,我们这些是不是士族把自己想得太过重要,以为这天下没了我们便不行了。
可看到昭国如今普通百姓吃饱穿暖的模样,看到这位女将军的所作所为,为父也实在无法说这样的行为是祸乱苍生。
反倒有时忍不住反省,我们这些士族是否才是有问题的那批人。”
过去这些时日,蔡邕在读了许多从前未曾读过的书籍,认识到了这世界还有很多他不曾了解的知识。
因此,他觉得过去的自己太过狭隘,对这世界的认知是如此的苍白浅薄。
蔡文姬想到那位素未谋面的女将军,想到昭国这里处处与汉廷的不同之处。
再想到自己见到的田女医,还有传说中昭国负责内政的邓女官,她不禁心生疑问。
“阿父,昭国的女子是否都能够出来做官吏?”
这个问题瞬间让蔡邕一惊。
“文姬,你莫非想……”
蔡文姬赶忙摆手。
“阿父,你莫要紧张,我只是想起前汉之时的冯夫人,早些年还有班大家,当然还有许许多多优秀的女子。
而昭国如今我听闻过的就有许多女官女医,更何况那位将军也是女子。
我只是想知道,昭国的女医女官是偶尔冒出的特别之人,还是其实这里的女子都有此权利。”
这个问题至关重要,因为任何时代似乎都不乏杰出的女子,可做官的大多是男子。
他们可以通过举孝廉,又或者被当地官员征辟。
而这些途径与女子无关,蔡文姬自幼生活在这样的世界中。
来昭国之前,她从未深思过为何女子不能出去为官,为何偏偏只有男子能入朝为官?
因为向来如此,仿佛就理所当然,她也根本不会去思考缘由。
而是按部就班地过着士族女郎的生活,到了年岁便开始定亲准备嫁人,学习着如何当一个主母。
也许未来的生活便是如何养育儿女,这是蔡文姬能够想象到的未来。
若要让生活再丰富些,或许可以赏花观荷,可以练字看书,可以与友人外出赏景游玩……
仿佛这样的生活也会是养尊处优,惬意自在。
可人的一辈子不能见太多不同的世界,当发现这世界的人还能有另一种活法之后……
虽还不清楚自己想要过怎样的生活,但蔡文姬眼下着实想要弄明白。
昭国的女子是意外有几个优秀的女子当官,还是女子都有这般权利。
“唉,文姬,我明白你的所思所想。
就我目前所知,往后会有越来越多的女医,听闻将军在着重培养这方面的人才,毕竟总不能让大量的男性疾医去为女性看病。
至于你说的官吏,虽说昭国的制度尚未公布,但就我所了解的情况而言,昭国目前的乡里之间。
只要能够快速认字,只要能够管理好乡里,就能得到提拔,继而升为更高品级的官吏。
当然,昭国也有一些女兵、女工匠,据说有些工坊是由女子管理,称之为厂长。
我观昭国这位女将军,她的眼中只有能力的区分,能者上,庸者下。
若是一群人中女子能力优于男子,那便是女子得到提拔,若是一群人中男子在竞争中优于其他人,那便是男子提拔。
故而在昭国,想要被重用,想要成为官吏,只需具备相应的能力即可。”
蔡邕这一番解释说完之后,蔡文姬便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许久,蔡文姬才开口,她眉头微蹙,神情中透着几分迷茫。
“阿父,做人是否总是这般欲壑难填?明明我自幼生活养尊处优,阿父也从未让女儿受过半点苦,饥寒的苦楚我甚至从未体验。
可如今,我竟有些羡慕昭国的女子,我是不是太过贪心了?”
蔡邕自然明白是何触动了女儿的内心。
“文姬是不是也期望能如昭国的女子一般,出来为官?”
“阿父,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似乎我以往的认知都是错的。
从前,我根本未觉朝廷的官吏与我们女子会有何关联。但我现在却觉得,明明我也识字,亦知晓许多知识。
可这些本事只能让我于闺阁之中自我愉悦。
我不知来昭国是对是错,我只是感觉,这世界的道理,与我先前想象的全然不同。”
见识过更为广阔的天地,仿佛就再难回到原先那狭窄的一方天空,父女俩就这般彻底沉默了下来。
杨秋这边,她是在次日清晨见到田英的。
只因卫仲道的病情反复不定,田英特意前来说明情况,毕竟对方的身份当下颇为重要。
“将军,我以往未觉那些规矩礼仪何等繁琐,可如今却深感这些东西简直是阻碍医学进步的罪魁祸首。
倘若日后还有这般病人,跟我论什么礼仪大防,一人倒也罢了,若天下千千万万人皆如此,往后我们这些医者还如何治病救人?
我感觉咱们昭国与他们简直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听着田英的吐槽,杨秋微微一笑,这番话倒是完全没说错。
因为这种礼仪以后真的会继续扩大,甚至还更加保守疯狂。
“所以我们才要改变这世道,若依他们的规矩行事,往后诸多事物皆无法进步。
就比如你们当下对尸体解剖之事,我现今都不敢大肆宣扬,还得徐徐图之。”
田英理解地点点头,她之前尚未深刻体会到他们做的事情阻力有多大,现今却是真切地感受到了。
“此次这听诊器可真是发挥了大作用,将军,你赐予我的诸多书籍让我对医学的认知深刻了许多。
你之前不是提及过,日后还能造出听得更清晰的听诊器,那东西可制成了?”
田英眼中满是期待,杨秋不由得思索了一下橡胶目前的进展。
没错,田英所用的听诊器乃是最原始的版本。
这年头哪有橡胶这等物件,不过是做了一个空心的木管,就如最初发明听诊器之人所做的版本一般,暂且凑合使用。
但这于医学而言,已是重大的进步了。
至于消毒杀菌观念的传播,坚持煮沸水的要求,这更是极大的进步,能够大幅降低死亡率。
尤其是产妇剪脐带,仅在消毒这方面的宣传,便能大大提高存活率。
所以医学的进步有时无需各类器材的发明,光是消毒杀菌观念,便已是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但也不能就停滞不前,所以橡胶这件事,也就是制作未来版本听诊器所需的胶管,那着实是个技术活。
毕竟橡胶树现今还在热带地区呢,想要手工搓制橡胶,太过艰难,但也并非毫无办法。
杜仲树、银胶菊,还有一种蒲公英,皆含有天然橡胶的成分。
不过杜仲树提炼橡胶极为艰难,当下的技术难以达到,所以唯有蒲公英的橡胶,做一点劣质橡胶倒还可以尝试一番,反正方法便是硫化橡胶。
但原理虽然有,若要大量产出橡胶,且有熟练的工人制作出来,这自然需要不断的试验过程。
此前杨秋仅是给田英透了个口风,未料对方至今仍念念不忘。
“应当是有些进展了,过两日我找人去询问一下当下的情况。”
“那将军可要多做一些,我还得让我的学生们都能拥有一副呢。”
杨秋不禁嗤笑一声,说道:“做梦,这东西现今不可能量产。”
如果可以,真想现在就直接有一块热带地区的土地,但也只能做做梦了。
等什么时候能够得到益州了,再往西南边控制云南。
“与其想着拥有更好的听诊器,还不如赶紧筹备考试,制定相关规章制度,培训更多的乳医。
年底之前,你若还未准备妥当新年的大考,我可要换人来坐你这位置了。”
这威胁之语一出,田英赶忙求饶。
与杨秋相处久了,她整个人的性子也活泼了不少,知晓杨秋这番话并非真要换他人取代她的位置,纯粹是在催促。
“将军开年之后要准备那么多考试,他们恐怕也没有忙过来吧,难道将军不催一催吗?”
杨秋直接似笑非笑地看了对方一眼,这是想要祸水东引是吧。
其实还真得在最后检查一下,虽然之前都讨论的差不多了,但其实还真的没有彻底定下来。
而杨秋筹备的这场考试,其实并非科举,而是建国之后举行的一场大考,让昭国当下之人都能安心。
各行各业皆可参加考试,入选者可进入不同的部门。
学医之人可进入医学部门,工匠亦有专门的考试,还有算术、律法、农学、墨家、兵家以及普通的儒家经典考试,皆是大杂烩,先考一通。
这样便能通过考试选拔一些人才,看看能否发掘一些遗落于外的贤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