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口香
那么现在,宣正帝为什么不能猜忌他在帮着哪位皇子登上皇位,好换取自身的自由呢?毕竟,惠慈大师可是有了莫磐这个强有力的帮手呢,不是吗?!
而莫磐这样类似于质问的问话,很可能会把原本还可以解释的事情弄的一发不可收拾。
大殿里确实鸦雀无声,莫磐去看宣正帝,宣正帝正胸膛起伏,眼睛危险的看着他。他去看兵部、刑部、督察院三位朝臣,他们满脸严肃,眼带评估的看着他。他又去看惠慈大师和老宗正,惠慈大师一脸的怜悯,老宗正却是若有所思。
只有陈世兴,是正常人的震惊和不可置信。
莫磐深吸一口气,补救道:“陛下,这样拙劣的计俩,您是不会相信的,对吧?是有人在故意做局,陷害我,挑拨您与师父的关系,您不会上当的,对吧?”
他希望宣正帝能看在以往的情分上能理智的思考,而不是因为多疑而中了敌人的圈套。
然而,宣正帝却是不带一丝感情的说道:“朕为什么不信?朕连大皇子都关押了,朕又凭什么相信你这个外人?”
莫磐沉默了,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的错愕,还有有一些茫然。
是啊,他是个外人,是他自己忘记了。
惠慈大师的倾力教导和不留半分的疼爱,华柔长公主的看中和尊重,怀宁郡主的倾心和柔情,四皇子的另眼相待,五皇子跟七皇子的亲近,甚至是定陶时不时的挑衅,都给了莫磐一种错觉,仿佛他们就是他以后要常走动,可以称之为‘亲戚’的那一类人了。
他跟他们交往,是带着真心和实意去的。
尤其是对宣正帝,他是真心的把他当一个纯粹的长辈来爱戴的。
他迷失在了他们所表现出来的表象里!
当他为自己能轻易的获得财富和权利而沾沾自喜的时候,命运的铁拳就已经攥紧,随时准备着向他挥来了。
他的自负和自大让他忘记了,当他能为宣正帝带来大量的财富的时候,大家自然是一团和气的。但当他有一丁点的可疑的时候,这样浮于表面的和气就一戳即破,露出下面□□裸的冷酷来。
宣正帝以前对他和气,是基于他可以利用的基础上的,若是他不能为他所用,宣正帝就立马原形毕露。
无情,才是这个帝王真正的面目。
现实给了他无情而有力的一拳!
他的自以为是和自作多情,在此时此刻,显的尤为可笑。
宣正帝冷酷道:“来人,将罪人莫磐收押督察院,务必让他交代出他是为谁做事。”
老宗正起身回道:“陛下,不妥。”
宣正帝面无表情道:“有何不妥?”
老宗正道:“莫磐是上了玉牒的宗室,理应交宗人府收押查办。”
宣正帝讽刺道:“老宗正是要以权谋私,给罪人大开方便之门吗?皇叔要是缺钱使,朕赐你就是了。”
老宗正叹道:“莫磐要是真的有罪,抄家灭族也不为过,老臣也得不了好儿,他要是没罪,我该得的一分也不会少就是了,哪里犯的着以权谋私?我要是个被几个钱就能收买的,陛下当年也不会让我这把老骨头做宗正了。陛下,老臣只是按规矩办事,还请陛下明察。”
宣正帝寸步不让。
莫磐一脸的不在状态。
惠慈大师叹息道:“皇帝,你还没说要怎么处置我呢,我可先说下,去宗人府,看在亲戚份上我先老实呆着,要是去督察院,我要是呆不惯,可就自己走了。”
宣正帝脸皮狠狠抽动了一下,好一会他才眼睛喷火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一起收押宗人府!”
他又对老宗正道:“皇叔,朕希望你能说到做到,勿要自毁前程。”
老宗正弯下腰慢吞吞的行了一礼,对惠慈大师和莫磐道:“你们是自己走,还是要老夫找人架着你们走?”
惠慈大师笑道:“不劳皇叔费心,咱们师徒俩自己走就行了。”
老宗正点点头,背着手当先朝大殿外走去。
惠慈大师走了几步,又回头拉着满受打击的莫磐跟了上去。
等三人的身影都消失了,宣正帝才慢慢放松了下来,眼前一黑,栽倒在桌子上。
第153章
宗人府是专门为皇室人服务的皇家机构,从外面看还是很豪华轩丽的,要是之前,莫磐定会好好的游览欣赏一番。现在嘛,他是来坐牢的,就兴致缺缺了。
因为是审查,宗正没有把他们押入大牢,而是跟大皇子一样,给惠慈大师和莫磐师徒两个分了两个小院子,挨着的。
老宗正给他们介绍道:左边是惠慈大师的院子,右边是大皇子的院子,中间是莫磐的院子。
莫磐怏怏问道:“把咱们关的这样近,就不怕咱们串联一气吗?”
老宗正笑呵呵道:“老夫巴不得你们串联呢,这样就说明你们是一伙的,这样,就可以快点结案喽。”
莫磐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他对老宗正道:“您放心吧,咱们说不到一起去。”
老宗正笑而不语,倒是惠慈大师,一言不语,熟门熟路的进了小院子,把莫磐撇在门外。
莫磐有些不知所措。
老宗正仍是笑呵呵的道:“你师父啊,年轻的时候三不五时的就来住一段时间,习惯了,呵呵。”
莫磐跟着笑了两声,到了隔壁的小院子,关门前,他张了张口,不知道该不该说。
老宗正袖着双手,笑眯眯的看着他,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的等待着。
最终,莫磐还是道:“公主府里的韩长史,从昨晚就不在府里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回府?还请老宗正派人去打探一下,把我们师徒的消息告知于他,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对韩长史,莫磐始终心存疑虑。
老宗正点点头,表示记下了。
莫磐也没再说什么,关上门自去了。
这是一个只有一百来平的小院,除了正面三间屋子,光秃秃的一无所有,看的莫磐别扭极了。
他从泛着霉味的屋子里拽出来一个小板凳,坐在廊下,倚着屋柱子晒太阳。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只能说,从他脚步踏入京城的那一刻起,他就被人算计其中了。
他师父知不知道呢?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
如果他师父知道,那么,背后算计之人肯定是能让他师父顾忌,或者干脆就是他们合谋的!
如果不知道,那么背后之人肯定是对他师父知之甚深,对公主府也是了如指掌,所以才能算计他们师徒一算一个准。
知道或者不知道,能想着算计惠慈大师而且跟惠慈大师有莫大交集的,除了那一个人,莫磐想不出别的人来了。
如果韩长史为那个人做事,那么这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现在的公主府是和当年的西宁王府合并的。为了显示郑重,莫磐平日里待客都是在正院大堂里,但为了能方便从长永街自由出入,莫磐选了一个靠近长永街的带书房的院落居住。
这个院落是公主府里的人按照他的要求给他挑的,他也觉着不错,就住了进去。
现在看来,他还是很有眼光的,这个院落何止是不错,原先老西宁王住的院子,能差到哪里去?
书房重地,能在书房里设密室的,莫磐相信,除了一家之主,也没谁能有这个条件和需求需要在书房里设密室了。
呵呵,不仅设了密室,还挖了密道!
通往对面民宅的密道,要莫磐自己听了,都很难不怀疑挖密道设密室的人的心思。
狡兔三窟,莫磐可以理解,但是,这狡兔三窟中的一窟,是不是太容易被发现了?
还是董时敬运气爆棚,一下子就正好触碰了机关,发现了密室?或者,当时有人提醒他了,暗示他了?
莫磐不得而知。
日头西斜,等莫磐觉着有些冷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是下晌午了。
他早上没吃饱就被姓李的太监叫进了宫,中午自然是没吃饭的,进了宗人府也再没人来理他,更是没送吃的。此时他又冷又饿,一下子从一脚出八步迈无数人跟着伺候的大少爷变成了一个没吃没喝没有着落的阶下囚,更悲惨的是,他连自力更生的机会都没有。
莫磐起身回屋看了看连灰都没有的碳炉子,再晃了晃没有半滴水的茶壶,转身出了屋,到墙根边,纵身一跳,扒着墙头向对面看去。
好家伙,惠慈大师真不愧是年轻时候常进宗人府的,他居然不知道从哪里挖出了煤炭跟谷米,正生了火在廊下熬粥喝呢。
西风微吹,将炉子里的烟和粥米的香气都吹走了,才让莫磐没有闻到味儿。
惠慈大师看了一眼墙头上的好徒儿,举了举手里的粥碗,微笑着问他:“喝吗?”
自然是要喝的,莫磐手臂一用力,就从墙头翻了过来,灵巧的避开了墙脚跟的杂物。
惠慈大师从旁边篮子里拿了一个碗,给莫磐盛了一勺子小米粥递给他。
莫磐接过来,晃了晃,吹了吹,将微烫的米粥一口下肚,立马觉着胃里叽里咕噜的翻滚起来。
更饿了!
莫磐抚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皱着眉头委屈道:“好饿啊,师父,还有吃的吗?”
惠慈大师好笑道:“还能吃得下东西,看来没被吓着,不错。”
莫磐无奈道:“既来之则安之,还能怎么办呢?人是铁饭是钢,先吃饱了才能想法子呢。师父,这里应该会有人来送饭吧?”
惠慈大师笑道:“有,不过得等到明天了。”
要等到明天啊,莫磐瞬间觉着剩下的半天难过起来。
不过:“师父,您这碳和米是哪里来的?”
惠慈大师笑道:“碳是我以前埋的,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还在。”
莫磐眼睛都睁大了,赞叹道:“师父,您还真是唯有筹谋呢!”
惠慈大师笑眯眯道:“谬赞,谬赞。”
莫磐:......
他继续问:“那米呢?您还没说米是哪里来的呢?总不会也是当年藏起来的吧?”
惠慈大师笑道:“怎么会?这米藏个几年不是霉了就是被虫子吃了,能留到现在?”
莫磐道:“也是,那到底是哪里来的?”
惠慈大师又给他盛了一碗,仍旧笑眯眯道:“不告诉你!”
莫磐捧着粥碗,边喝边嘀咕:“神神秘秘的,我还不想知道呢。”
米并不多,莫磐跟惠慈大师分食之后,也只是让肚子里有了点东西,饱腹是不能够的。
吃完之后,莫磐又倚着惠慈大师这边的屋柱子出神。
惠慈大师问他:“后悔了吗?”
莫磐愣了好一会,才明白他师父在说什么,他师父是在问他是不是后悔追着他来京城了。
莫磐叹道:“早晚有这一遭,有什么好后悔的。要后悔,也是后悔我自己被糖衣炮弹麻痹大意了,唉,我说怎么会有这样好的事,我一进京,所经历的一切都太顺利了,居然忘了来时的警惕,也忘了这京里的凶险,以至于被人算计。这一次,我输得一点都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