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口香
春分点点头,起身离开了。
大皇子想了一会,也没喝茶,对跟着来的人,道:“回京。”
有副将小心回道:“王爷,咱们私自回京,陛下会不会问罪?”
大皇子哼道:“本王就是去找他,要问罪就当面问好了!”
众人才不说什么,跟着大皇子一路回了京城。
京城里各省士子云集,热闹非凡。
临近会试,京城五城兵马司的官兵加紧了巡逻,维持治安,防止有人闹事,因此,京城里虽然热闹,但井然有序,一派的平静祥和。
这天,莫磐在碧荷等人的殷切眼神中进入了贡院,一待就是三天,第三天出来休息一晚,第四天接着进考场,如此循环往复,连考三场,等最后一场考完出来之后,迎接他的不只有春分碧荷他们,还有自己的胞弟莫松,以及义妹莫鱼。
看着长高不少的莫松和瘦了一圈的莫鱼,莫磐还来不及高兴,就收到大皇子重伤、六皇子身死、姚家被查抄的消息。
原来,在他在考场里为自己的前程奋战的时候,外头的战斗并不比他的容易多少。
三大营炸营,宣正帝被困军营,公主府挖出大量的军械铠甲,韩长史挟持莫鱼进京,四皇子及时赶到,莫松救驾有功......
桩桩件件,都是在会试的这十来天里发生的。
莫磐问道:“背后之人可找出来了?”
莫松是亲历者,他道:“大哥预料的不错,是义忠亲王,他挑唆了六皇子,明面上支持他造反,实际上早就派姚将军、哦,就是姚冠威,实际上早就跟姚冠威勾结在一起,暗中做最后得利的渔翁,打算将陛下、大皇子、六皇子他们一网打尽。可惜,他们人算不如天算,他们没想到能让小鱼儿半路逃了出来,在城门口遇到了咱们,及时赶到救了陛下他们。”
莫磐问道:“既然主使是义忠亲王,陛下可说如何处置他?”
莫松挠挠头,困惑道:“最奇怪的就在这里。姚家已经被查封了,最终少不了一个抄家的下场,韩长史一家也被逮捕下狱了,韩长史少不了砍头的下场,还有其他牵连其中的人家,都有个说法,只有义忠亲王,陛下既没有提审他,也没有处置他,当真奇怪。”
莫磐觉着,这件事还没完,后续且有的闹呢。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莫磐就被一辆马车拉进了一处偏僻的宫殿。
他到的时候,四皇子已经到了。
四皇子在宫门口等着莫磐,见了莫磐,对他道:“义忠亲王想要见见你,问你一些事。此事本王已经禀报了父皇,父皇已经同意了,你且去见他吧。”
莫磐纳闷:“义忠亲王见我做什么?”
四皇子似笑非笑的看着莫磐,道:“义忠亲王万般打算都毁在你的手里,你说他见你做什么?别说是他,就连本王,也想跟你畅谈一番呢。”
莫磐黑线:“四叔,您就被打趣侄儿了。侄儿不是被囚禁宗人府,就是待在考场里出不来,从始至终都安安分分的,没时间没精力做事情呢。”
四皇子哼道:“你自己倒是推的一干二净,你倒是把这话跟里面那位说去?”
说罢,就一把把他推进了宫门里。
莫磐打起精神,去见这座皇朝曾经的二把手。
义忠亲王坐在庭院里的一把小马扎上,一边品茗,一边赏着庭院里唯一的一株植物丁香树。
这支丁香树不知道是不是新移栽过来的,还是常年疏于打理,枝干瘦弱不堪,在这个三月回暖的晚春时节,枝头也只稀稀落落的开了零星的几朵花,倔强的迎着朝阳吸收阳光跟雨露,绽放它最后的生命。
莫磐进来,给他行跪拜礼。
义忠亲王眼睛从丁香树上挪下来,看着跪在他眼前的莫磐,声音清朗,笑着说他:“好久没人给孤行跪拜礼了,你倒是实在。抬起头来,给孤看看?”
莫磐依言抬起头,跟他从小就神交已久的男人对视。
男人看了他良久,终于笑叹道:“好家伙,孤就说那老和尚等闲人看不在眼里,不成想竟是如此人物。说说吧,那老和尚平日里都教了你什么,能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拆孤的台?”
莫磐老实回道:“师父没教我几年,就回京了。他老人家平日里只教我些读书作画,养护庄稼的本事,其他的就没有了。”
男人笑的更欢了,他道:“原来是天生的,看来孤是败给了天意?”
第163章
莫鱼躲在腥臭黑暗的船舱里,听着大船甲板上鞭子甩动和抽打在皮肉上的声音,抽打的是半途劫掠他们的人,被抽打的是她的师兄,刘传业。
那天,她跟刘传业告别父母,带着人出城回了柳树村,并没有多待几天,就搭上了去扬州的货船,谁知,这船并没有停在扬州码头,而是停在了距离扬州码头还有十多公里水路的一个小码头上。船老大给出的理由是扬州将军最近正带着军队剿匪,这船靠近了,说不得被盘剥一下,这一次就白跑了,因此,船老大说什么都不肯再靠近扬州码头一步。
两人无法,只好带着仆从在这个小码头下船,打算租几辆车马走陆路去扬州。
谁知,刚一下船,他们师兄妹就被走黑的地头蛇给盯上了。
他们先是人流冲击,刘传业护着她不让人冲撞了,不仅跟他们带来的仆从走丢了,就连行礼都没剩下多少。
等人流过去了,又有乞儿故意撞过来要偷他们的钱袋子。这个莫鱼熟,在莫家的时候,他们大哥经常跟他们玩空手套白狼的游戏,虽然她总是垫底的那个,但基本的警觉和眼里却炼出来了。
在刘传业看不见的地方,莫鱼一个分筋错骨手...咳,折断了那个小乞儿的手腕,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
他们跟乞儿大战一场之后,好不容易逃脱了围追堵截,却逃到了荒郊野外,眼看着天就要黑了。
她跟刘传业商量了一下,决定在附近人家先对付一晚,等明日天亮再想法子去找跟着他们一起出来的仆从。
他们的运气还好,走了一两公里就遇到了一个茶摊子,煮茶卖水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带着一个小孙子,专门为过路的行人卖茶水歇脚,只赚个辛苦钱。
两人见这老婆婆慈眉善目的,又热情好客,不免放松了心神,然后就被黑了!
等莫鱼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船上了,好消息是刘传业跟她在一起,他们两个被那老婆婆囫囵着卖给了当地的地头蛇。地头蛇见他们两个生的实在好,既没打他们,更没断他们手脚,囫囵着把他们卖了一个好价钱。
买他们的人贩子先饿了他们两顿,又给灌了一碗麻沸散,再告诫他们:“不妨告诉你们,你们要是老实听话,还能少受些苦头,要是不老实,只能打断你们手脚了。你们放心,断了手脚也会再给你们好好接起来,否则,转手可卖不上好价钱。尤其是小丫头,这模样俊的,啧啧,无论是卖到花楼里还是卖给官老爷,都有的是人抢着要!兀那小子,你要是不想这丫头受苦,就乖乖听咱们的,知道吗?”
两人表面上乖乖点头,露出一副害怕听话的模样,等到了晚上,莫鱼就摸黑用她头上戴着的珠花的银针把那一屋子的人都给扎晕了。
很简单,用银针在人的耳后睡穴上扎上两针就行了。第一针扎的时候不能用太大的力,要轻轻的,否则不仅不会把人给扎昏过去,还会把人给疼的清醒,要轻轻的一下,清醒的人立马就能头晕眼花的昏过去,睡着的人有动静也不会被吵醒。第一针把人扎昏过去后,第二针就是补针了,随意扎,即便把这些人扎死了,她也不会愧疚就是了。
等关着她的舱室人都晕了,她悄悄的摸到了关押刘传业的舱室,准备把他救出来之后,两人一起跑路。
毕竟是第一次动手,没经验,她在开门的时候不小心吵醒了一个警觉的,眼看就要被发现了,她当机立断,立马跑路,饶了一个大圈子之后,又跑回了关押他们的船舱,藏在了最底层的舱室里。这里装的都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又黑又潮,还是老鼠做窝的地方,一般人没事不会随便下来的。
莫鱼跑了,人贩子自然不会饶过刘传业,便让人用鞭子抽他,给他一个教训。
莫鱼一边听着上面的鞭声,一边用手紧紧捂着口鼻,避免发出声音来。她不知道刘传业被打的怎么样了,更不知道她自己跑了把他留下来被打是不是做错了。
等鞭声停了,她听见人贩子老大要人把他抬回去关起来,没把他扔进江里喂鱼,她才放下心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她躲避的时候顺手从桌在上摸来的馒头干啃起来,一边啃一边努力的想着晚上的计划。她告诉自己不能慌,大哥哥教过他们的,越是遇到事情,越要镇定,越要冷静,只有保持头脑清醒,才能想出完美的计划来。
呜呜,她以为这些她这一辈子都不会用的上的,她一个女娃娃,只要乖乖坐着就有人给她送上她想要的,哪里用的上什么计划?早知会有今日,当时听课的时候,她一定不会走神,一定会把大哥哥的话一个字都不错的背下来。
莫鱼一边回忆一边计划一边就着眼泪生吞了一个干馒头。然后靠着发霉发臭的破棉絮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不管怎么说,她是一定要把刘师兄救出来,他们才好一起走的。
夜深人静的时候,莫鱼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静静的听了好一会,只有河水流淌和夜风呼啸的声音。
今夜有风!
莫鱼深吸一口气,一边活动着手脚,一边想,有风好啊,有风的声音遮挡,她下手也会方便一些。
她摸黑到了甲板上,躲在船尾一个圆木桶后面,等着到甲板上出小恭的人。
小半个时辰之后,有一个汉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摇摇晃晃的朝这边过来了。
莫鱼数着步数,等他刚在船边站定,她便趁机一棒子击在那人的后腰眼上,那个人发出一个短促的‘啊’声,扑通一声栽到江里去,生死不知了。
这边的动静不大,但也引来了另一个人,这个人一边嘟囔道:“三子,大半夜不睡觉瞎嚷嚷什么呢?想婆娘了?”
他等了一会,没有那个叫三子的声音,他起身出来查看,等走到船边的时候,莫鱼如法炮制,把他也给一棍子打进了江里,只不过,这回声音有些大,吵醒了好几个人。
莫鱼憋住呼吸,趁着身量小巧的便利,拉着窗户檐子,翻身从窗户里进了一间舱室,不等她稳住身体,先朝床头棒棒打了两棍子,没人最好,若是有人,先打晕了再说。
等她稳住身体,掀开被子一看,还真有人,不过不是男人,而是给这船上的人做饭的厨娘。
莫鱼想在她脑袋上补上一记狠的,到底没下去手,只能跟昨天晚上一样,用银针把她给扎晕了。
白天的时候,她数过了,除了之前被她放倒的几个人,加上现在被她解决的三个人,这个船上,顶多还有四个人。
这四个人正在一间一间舱室的开门检查,船不大,很快就能查到这边来。莫鱼知道刘传业被关在哪里,就离厨娘的舱室不远。
她小心的溜到关押刘传业的舱室里,是一间柴舱,她藏到刘传业身后,摸着他滚烫的身体,小声的叫他。
刘传业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见到她,小小的勾了勾唇角,唤道:“师妹,你怎的回来了?”
莫鱼小声在他耳边道:“回来救你。你先清醒一下,一会人贩子头就会找过来,咱们得合伙先解决他才行。”
刘传业笑道:“师妹,你真像一个山大王,不像是个官家小姐。”
莫鱼绷紧了脸皮,正经道:“别浑说,我才不是什么山大王。嘘,人来了,你还有力气吗?”
刘传业点点头,也不再多说话,秉心凝气,身体开始慢慢的积蓄起力气。务必一击即中,为莫鱼创造机会。
人贩子头儿手举火把,带着其他三个人找到了这间舱室。火把把人贩子们的脸映的明明灭灭,人贩子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他他狐疑的看了眼半死不活的刘传业,刘传业有气无力半昏半醒的哼哼道:“水,给我水......”
人贩子头儿抬抬下巴,一个汉子走了进来,他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道:“屁的水,渴不死你个兔崽子,老子还想喝水呢......”
这本来就是个装柴禾的舱室,地下堆满了劈好的木柴,也可能是舱室太黑了,他没走两步就在半路上被拌了一脚。他弯腰踉跄了一下,可就这么一弯腰,他就不受控制的弯身超前扑去,这一扑就没再起来。
人贩子头子脸色一变,上前一步蹲身查看那个倒地的汉子,嘴里喊道:“老七,老七!”常年跑船的汉子就没有下盘不稳当的,下盘不稳当的早就掉到江里喂鱼去了,这个汉子突然倒地不起岂不邪门?!
人贩子头子还没想明白呢,只觉头顶一痛,接着眼前一黑,就跟之前的那个汉子一样倒地不起了。
跟在人贩子头身后的两个汉子大骇。从他们的角度看去,之间乌漆嘛黑的黑暗里,突然出现一只白皙细腻的手,手里寒光一闪,接着他们老大就倒地不起了。
他们骇的抬脚就要往外走,谁知,靠前的那个汉子刚把脚踝抬起来,就觉脚踝被一只冰凉滑腻的手一拉,他就不受控制的仰面倒去,慌忙间双手乱挥,把另一个汉子也带的一个踉跄。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莫鱼快速从柴堆里扑了出来,她双手抡着一根从柴堆里抽出的大棍,手脚麻利的一棍一个把这两个还醒着的男人打的失了还手的力道,又再补上几棍,解决了他们。
刘传业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惨白着脸说道:“师妹,你身手真好。”
莫鱼面色难看的勾勾唇角,想笑没笑出来,她有些出神的对他道:“大哥曾带我们兄妹去一个叫一蓬草的地方玩过,那个地方......那是一个特别的地方,我跟那里的叔叔们学过怎么打人,能用最小的力气将人打昏过去。”
说起以前,莫鱼觉得,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一样。
在这个叫一蓬草的地方,莫鱼学到了一些大家闺秀听都没听过的本事。
王大柱经莫磐的允许,在扬州的贫民窟外开了个酒水铺子,名字叫一蓬草。取人命贱如草,死后连坟头都没有只能烂在野地里长蓬草的意思。
这个酒水铺子,从里面卖酒卖菜经营铺子的人,到来到这里消费的客人,三教九流都有,更有一些社会最底层,低到尘埃里的一些人。
王大柱的酒水来源是莫家庄酿造葡萄酒剩下来的残次品和只能倒掉的滤水。当莫磐知道王大柱出货最多的是他眼里的垃圾的时候,着实震惊不已,第一反应是会不会喝死人。
王大柱却不以为然。
住在贫民窟里的人,成天喝阴沟里的臭水都没事,这些经过多次过滤之后的净水了,对他们来说就是琼浆玉液,只要有点酒味,就可以当酒卖。那些主子眼中不合格的‘残次品’,在他铺子里更是抢手货,没有机缘都买不到的。
王大柱虽然性格草莽,但他并不拿人命开玩笑,这也是莫磐信任他的最大原因。但要他卖‘垃圾水’给人喝,实在过不去良心的坎,只能升级酿酒过程中的卫生系统,力求剩下来的每一滴水、每一块酒糟都是安全无害的。
王大柱的酒水铺子虽然只卖酒水,但他并不驱赶甚至挑选些饭食干净的摊贩在铺子周围摆摊,三教九流地痞流氓知道这片地是他罩着的,也没人来闹事,竟然是难得的清静之地。慢慢的,这扬州最脏乱差的地界之外形成了个小小集市,名字自然就叫‘一蓬草’。
若铺子里最初的客人还算是老实过活的良民的话,随着名声慢慢的打出去,来光顾生意的就有做黑的,甚至有穷凶极恶的匪徒了。
对那些穷凶极恶的匪徒,莫磐毫不手软,该送官的送官,不能送官的,就按照江湖规矩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