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口香
薛鉴色厉内荏道:“你胡说什么,什么绑架稚子,我,我压根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贾赦嗤笑,他道:“你不明白,那我给你提个醒,那年,到扬州看望敏妹的是赖家媳妇,她在扬州做了什么,妹夫可是一字不差的都跟我说了,赖家的回了京城这么些年,至今没再在人前出现,你说,她去了哪里了?”
薛鉴牙齿打颤:“你杀了他。”
贾赦又是一阵哈哈大笑,指着他不屑道:“薛鉴啊薛鉴,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的阴鸷,动辄打杀人性命,将人命视若草芥。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这人活着,可比死了有用处多了。比如现在,我把那赖家的往老太太跟前一放,你说你那大姨姐,还能在这府里作威作福?啧啧,薛鉴,只是领不出帑银算什么?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且等着吧。”
说罢,也不再管薛鉴,自己施施然的背着手哼着小曲离开了。
荣禧堂外头的空地上,早就张罗好了接旨的案几,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有品级的,早就按品大妆等着接旨了,贾政也着了官府等着,就连隔壁的贾珍都到了,宣旨太监还是端坐饮茶垂目等着。
贾政上前陪笑道:“天官,还有何不妥之处么?”
这天官也不鸟贾政,只慢声道:“不急。”
贾政还想再问,又拉不下脸来,只得讪讪的退回去,对贾母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贾母等只是纳罕,虽然心里都着急不已,但也只能干等着。
好一会,贾赦慢悠悠的从拐角处过来了。
这天官好似脑门上长了眼睛一样,贾赦一出现,他就打叠起笑容来,放下茶碗,站起身来一边打恭作揖一边热络道:“哎呦,将军这是忙完了?咱家就等着您呢,您若是忙忘了,咱这就开始吧?”
贾赦在一众爷们女眷的瞠目结舌中草草行了个礼,随意道:“您随便,何必劳心劳力的等我?”
这天官笑道:“没您这的当家人在,这旨如何宣得?陛下知道了,咱家有几个脑袋够砍呢?”
不管旁人是如何,只贾政,他一脸便秘的听了将贾元春赐给四皇子为侧妃的圣旨,眼看着贾赦随手将圣旨交给贾珍,而不是他这个亲生父亲接过圣旨去供奉在祖宗牌位之下。他的脸色乍青乍白,羞愤的只愿就此昏厥过去才好,只可惜,他的身体可比他那早逝的儿子好多了,只能无比清醒的看着贾赦带着贾琏和贾珍去应酬天官,而自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站在原地呆住。
贾母叹息一声,对贾政道:“老二,你过来扶着我,咱们回内院。”
贾政险些哭出来,过去扶住贾母的胳膊:“母亲。”
贾母拍拍他的胳膊:“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贾元春被钦赐圣旨,正经给了四皇子做侧妃,而不是一个口谕随意指给四皇子了事,足以说明宣正帝的看中和褒奖。以后,四皇子继位登基,贾元春至少是个妃位,得宠的话,贵妃也是使得的。
这无缘无故的,贾元春为何有如此脸面?贾政只一心的在府里听那些个清客相公奉承,贾赦在外头做了什么事,恐怕他都一概不知,怕是还在做当家老爷的美梦呢!
等送走了天官,贾赦一摇三晃的去了贾母的荣庆堂,打算问个安就回去喝喝小酒,庆祝一下。
荣庆堂里挤挤挨挨的一堂,都在等着他呢。
贾赦一瞧,乐了:“哟,都在呢?不去忙活着置办酒席,请亲朋好友们来庆祝庆祝,干坐在这里干什么呢?”
贾母用拐杖敲了敲地板,板着脸问他:“你不声不响的做下这些事来,也不与家里说一声,你心里可还有这个家没有?”
贾赦无奈了,他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来,长舒口气,懒洋洋道:“母亲您这话说的,我这心里要是没有这个家,今日天官能上门来宣旨?琏儿能有个正经差事?”
王夫人不忿道:“天官能来府里宣旨,那是我哥哥帮着周旋,元春侍奉有功,她该得的,与你有什么关系?!”
贾赦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憋死自己,他一脸的不可置信,问贾政:“老二,你不是也这么想的吧?如此蠢话,不是你交的吧?”
贾政满脸羞愤,扭头不理他。
贾赦问贾母:“母亲,这话,您来评评理?”
贾母只两只眼睛盯着他,故意不说话。
贾赦却误会了,以为贾母也是这样想的。
贾赦突然觉得有些不认识他的这些至亲了,也突然就明白了莫磐死活不愿意跟贾家结亲的缘由。有这帮脑子不清楚眼睛糊了屎的亲家,当真是上辈子不行好,这辈子讨债来了!
要他自己摸着良心来说,他也不愿意结这样一门亲呢。
王夫人见贾赦被她问住了,不由洋洋得意起来。
贾赦砸砸嘴,对贾母道:“母亲,眼看着新皇就要登基了,新皇入住宫闱,新皇后主持中宫事务,宫里的老人们必会恩赦早早放出来与家人团聚的,原先宫里的那些老人们,这些年儿子也没断了供奉,儿子想着,不如就趁着这次中宫换位,都让他们出来,与亲人天伦团聚,也是咱们积德行善呢?”
贾母听了,都没过脑子,便一口否决道:“不行!”
贾政和王夫人则是听的云遮雾绕的:宫里的老人?咱们家竟然在宫里还有老人?难道是父亲当年留下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贾政两口子满眼期冀的看着贾母,心里都想着,若是宫里有老人,那么元春在宫里,岂不是有大把的人手可用了?!
贾赦看着贾政两口子呵呵呵笑个不停,贾母则被他狠狠的将了一军。
因为,贾赦嘴里说的老人,固然有贾代善当年留下的,更多的是,贾赦当年做太子伴读的时候自己培养的,具体有谁,能有多少人,贾母是一概不知的。
贾母缓和了脸色,对贾赦道:“老大,你别犯拧,元春好了,你这个大伯脸上岂不是有光?宫里的人,不能动!”
贾赦光棍道:“左右我这个大伯是个无用的,人家有正经的父母,能跟我这个废物大伯有什么关系呢?只怕有什么荣耀也照不到我身上呢,你说是不是啊,老二?”
贾母半边脸肌肉狠狠的抽动了一下,她厉声喝道:“老二,去给你大哥道歉!”
满屋子的儿孙都被她的高声吓了一个哆嗦,都满脸惊讶的去看上面的贾母。
贾政的脸色慕地涨成了猪肝色,他颤抖着嘴唇道:“母亲?”
贾母瞪着他道:“你是个没用的。你既没甚大用,就不该肖想你不该得的,如今你大哥能为元春谋划,你能为你的亲女做什么?!去给你大哥道歉,求你大哥帮帮元春,等她在宫里站住了脚,开枝散叶,多少的奉承你听不得?怎的,如今向你大哥低一下头,就难为你了不成?”
说到最后,几欲泣不成声。
贾政还在一脸不愿的磨蹭,贾赦却觉着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他站起身来,紧攥着折扇,面无表情道:“不用了,都是一家子骨肉,谈什么道歉不道歉的?”
他讽刺的看着重新坐下来,松了一口气的贾政,对贾母道:“母亲也不必阴阳怪气的说些违心的话,我以前是什么样脾气您恐怕已经忘记了,现下我是个什么脾气您可得看清楚了,”说着他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继续道:“您的富贵荣华是看您孙女的,还是看您孙子的,儿子管不了,也不想管了。人,我必是要撤出来的,这个没得商量!”
“还有,我虽从荣禧堂里搬出去了,这个家、这个府,且还是我说的算呢!在场有一个算一个的都给我听好了,以前如何,我先不管,以后,若是有谁犯在我手里,军法伺候!!”
“老二,管好你的首尾,哪天我要是兴致来了,查查这府里的账簿库房什么的,可别嫌哥哥提前没跟你打招呼?”
放完这些话,也不管贾母颤抖的身子,他大大伸了个懒腰,哈欠连天道:“行了,今日就这些,都散了吧。鸳鸯,看好了老太太,她要是有个什么好歹,咱们的金凤凰元春娘娘可就进不了皇子府了,到时候,你们就找地儿哭去吧。”
说完,就挥挥手,潇洒转身离开了,徒留下满堂的寂静。
鸳鸯一个劲的给贾母顺气,贾母颤抖了好一会,才嚎啕出生:“孽子!孽子!孽子啊!国公爷啊啊啊.......”
贾母这一哭,王夫人也跟着嚎啕起来,贾政早已神游天外,贾珍还没从茫然中回过神来,王熙凤劝完这个哄那个,自己忙的不可开交。等她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想要找贾琏商量的时候,贾琏早就不见人影了。
贾琏早就跟着贾赦的身后离开了。
贾琏觉着,自己已经第二次重新认识自己的亲生父亲了。
第一次是在贾赦有天回来,把他叫过去,突然告诉他,他在宫里给他找了份差事,去做御廷侍卫,等熬足了年限,再看看他适合往哪方面发展,再做打算。
那个时候他就觉着,父亲虽然不管自己,那是因为他年纪还小,现在,他长大了,父亲不就给他打点关系,送他去做官了吗?
还是御廷侍卫,谁不知道这是个被人包圆了的差事,没有硬仗腰子都做不了呢!
第二次就是方才了。什么,这个家里竟是父亲说的算的吗?原来父亲不同意的事,祖母也拿他没办法吗?
二叔就不说了,方才,他可是看的清楚,听的明白,祖母是在低声下气的求父亲给元春妹妹做铺路呢。
别看老太太端着命令的态度,但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当谁听不出来呢?
他才是这府里的嫡长孙,她却把二房的几个宠上了天,今日,他们大房,可真是扬眉吐气呢!
贾赦早就知道贾琏跟出来了,原本以为他长了眼力见,是跟他出来躲麻烦来了,谁知,这小子跟了他一路,竟跟到茅房里,还不打算住脚。
“你这是,打算去粪坑里捞蛆呢?”
贾琏忙住脚,回神往前一看,竟是茅房?
贾琏打哈哈道:“哈哈,爹啊,您要上茅房?儿子去给您拿纸?”
贾赦没好气的猛不丁的一脚踢过去:“扯你娘的臊,老子用你拿纸?”
贾琏一个闪身躲了过去。
不说贾赦意外了一下,贾琏他自己都惊了一下:这是,每天的侍卫操练没白练?
贾赦摸摸胡须,夸他道:“不错啊,长进了不少。”
贾琏高兴的笑出了声:“谢爹夸奖,儿子还远着呢,哎呦...哈哈,又没踢着!”
原来,在贾赦趁贾琏得意的时候又偷袭了一脚,仍旧被贾琏躲过去了。
贾赦掰掰手指头,狞笑着朝贾琏走去:“好小子,今日,老子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你,看招!”
事实证明,老子还是你老子,尽管贾赦十来年没操练了,光童子功就不是贾琏可以比的,不过几招,贾琏就被他收拾的嗷嗷叫了。
等贾赦出了一身汗之后,才放过儿子,对他道:“回去准备准备,下午去小校场,老子好好教你几招,你这个样子出去,可别说是荣国公的子孙,丢人!”
贾琏苦巴着脸,还是响亮的答应下来:“儿子记住了,爹,您快上茅房吧,别再憋坏了。”
说罢,就转头跑掉了。
贾赦在后面笑骂道:“臭小子,不把你打的鬼哭狼嚎,就不是你老子!”
第174章
这几天,隔壁的荣宁街着实热闹。国公府里那一出一出的闹剧,简直喜的说书先生见牙不见眼,只觉直到年底,他都不缺故事可供客人们消遣了。
要说荣国公府的热闹,还得从国公府的大姑娘被册封为即将继任大宝的亲王侧妃说起。
这位嫡出的大姑娘一步登天,被圣上特地赐下圣旨旨去服侍未来新君,这是何等的荣耀!
荣国府自是与有荣焉,立即散发请帖,广告亲朋好友,开宴庆祝。
谁知,这前头主子爷们老太太太太们正喝酒庆祝呢,后头那些个胆大包天的奴仆,就趁主子们高兴的时候浑水摸鱼,将当年圣上御赐给先国公爷的宝器偷出来拿回家自己用了。
嘿嘿,圣上御赐的宝物竟然被个奴才给玷污了,这还了得?
这事吧,也不知是怎么传扬开来的,国公府太夫人为了颜面,想要忍下来,奈何,国公爷的那位爆碳儿子可忍不了。据说,那位现袭一等将军之职的大老爷一怒之下,差点将那奴才阖家老小杖毙,还是国公爷的次子、贾侧妃的亲父宅心仁厚,心疼积年老仆,涕下求情好歹把人给保了下来。
好人被二老爷做了,大老爷心里不舒服,就去库房查看,想要找些宝贝来装点自己的书房。
谁知,又出事了!
这赫赫扬扬一整溜的库房里的宝贝,不是以次充好,就是白白的霉烂不能用了,还有的直接就是空箱子,这可气坏了大老爷!
这位大老爷不辜负他那混不吝的大好名声,人直接亲自上阵,问到弟媳妇的院子里去,哎呦呦,这可真是千载难寻的大热闹!那声势,那场面,直接压过了之前老子七品翰林儿子一等国公世子的奇闻,成为街头巷尾的全新话题。
这越到年关,确实是越热闹。荣国公府的热闹莫磐也听说了,感受了一回现场吃瓜的快乐之后,他就将热情放到苏扬两地的同窗上了。
今年春闱,因为江南兵变的缘故,有许多江南考生未能如期到京参加考试。如今圣上决定禅位,明年新帝登基,必然是要重新加开恩科的,因此,未免再像年初那样发生不可控的意外,今年入秋之后,就陆陆续续的有江南学子赶到京城,等待最新恩科消息了。
朝廷也没让这天下读书人等多久,进了十一月,朝廷就昭告天下,待明年新皇登基之后,加开春闱,当年秋季,再加开秋闱一场,以期望能为朝廷选拔更多的人才来辅佐新君。
此诏一出,天下读书人就沸腾了起来,春闱就罢了,这是新君即位的惯例了,加开秋闱一科,那就是真正的惠及天下读书人了。
一般秋闱之后就是春闱,加开秋闱之后,那么后年,是不是还有一场春闱?这就相当于,有些读书人可以少蹉跎三年,有些读书人可以早入仕三年,难道,这还不是天恩浩荡,尧舜再生吗?
吹!都给咱使劲的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