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口香
莫磐在众人各色眼神中坦然一笑:“以前是我孟浪,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现下我也看明白了,短时间内我是不多想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又对裘良道:“裘大哥无需客气,你之前在宫里提点我兄弟的情分弟弟可是还没还呢,小小礼物,不成敬意。他们都是一些平民百姓,算不上多大的助力,等到了扬州,还请裘大哥多多照应才是。”
裘良也不矫情,只是郑重的答应下来。
话说完了,五人开始宴席吃酒,正吃的兴起的时候,楼里又上来一群年轻子弟,看打扮,明显是刚下值的侍卫出来聚会来了。
莫磐随意看了一眼,那一群十二个侍卫中,他认识了,两个,一个是冯紫英,另一个,则是贾琏。
冯紫英跟贾琏怎么混到一起去的?莫磐记得,他们不是一个营里的吧?
牛继宗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嘿嘿一笑,撮唇吹了个悠长的口哨,引得那一群侍卫看了过来。
牛继宗以前虽然看着是个游手好闲招猫逗狗的纨绔子弟,但他们这一伙的人,除了裘良,现下就属他最有出息,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至少,他一招呼,那群侍卫竟也恭恭敬敬的上前来给他打千行礼,又给其他新来的侍卫介绍起牛继宗:“镇国公家的大公子,咱们的老大哥,就没有他老人家摆不平的事,以后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找他准没错了。”
牛继宗虚虚踢了一脚那个耍嘴活的,笑骂道:“老子成了那做堂的大夫了,净给您们治些个头疼脑热的,你要不要老子给你治治痔疮啊?”
一群侍卫都哄的大笑起来,那个侍卫也不恼,却是上前自饮三杯,庆贺他高升。
在他们跟牛继宗插科打诨的功夫,莫磐朝冯紫英笑笑,主动道:“还没恭喜冯侍卫成为御前大臣呢。”
冯紫英现在已经从一个看大门的大门侍卫,被提拔到了乾清门行走侍卫,算是入了高等侍卫的门槛了,以后或是往上升,或是下来当个军官统领的,都很有前途,因此莫磐客气的称他一声御前大臣。
冯紫英忙上前与他见礼,又道:“不敢当,此次不过侥幸晋升,以后还需加倍努力才是呢。”
莫磐只当他谦虚,仍旧对他道:“前儿个望春楼跟内务府合伙进了一批难得一见的海产,你若是空闲了,不如带着你的兄弟们去尝一尝,再过些日子,怕就不新鲜了。”
这个时代没有冷冻链,在京里吃海鲜算是奢侈的。
冯紫英知道莫磐既说这话,他带人去吃海鲜,望春楼自然是不收钱的,现下他也已经知道了,这望春楼,就是莫郡马家里的产业,而他们第一次见面,莫磐递给他的那张黑卡,可不只有优先消费的优待。
冯紫英有些不好意思,他嘿嘿笑道:“总是让莫大哥破费,次数多了,怪不好意思的?”
莫磐笑道:“这有什么,就怕你不去呢。你带着你的小兄弟们时不时的去走上一趟,楼里的治安都要好一些,说起来,还是楼里赚了呢。”
这话说的,虽是客气话,冯紫英却瞬间觉着自己脸上倍儿有光起来,就连笑声都豪迈了几分,惹得牛继宗和裘良频频扭头看他。
牛继宗笑道:“小冯,你小小年纪就做上了乾清宫的侍卫,前途无量啊,你身边的这位小侍卫,是新进的贾侍卫吧?”
虽然方才已经介绍过了,但贾琏听牛继宗提起他,他仍旧上前拱手一礼,腰背挺直,不卑不亢道:“我叫贾琏,是新进的午门侍卫。”
牛继宗笑道:“原来是叫贾琏,你跟荣宁两国公府贾家是什么关系?”
贾琏回道:“我出自荣国公府,祖父荣国公贾代善,父亲一等神威将军贾赦。”
他此话一出,满室寂静。
贾琏有些摸不着头脑,冯紫英心中暗叫糟糕,跟他们一伙来的其他侍卫则是面面相觑。
有一个侍卫小声问道:“贾琏,你不是说你只是一个寻常勋贵家子弟吗?”
贾琏眨眨眼,道:“我父只是一个无权无职的空头将军,我们家族里也没有出任高官的子弟,可不就是寻常人家吗?”
莫磐心里暗笑。
另一个侍卫则是更疑惑了:“那现在宫里的德妃娘娘是你的......”
贾琏恍然,怕他新交的这些侍卫兄弟们误会了他,忙道:“你是说这个啊,这都是新近才发生的事。她是我们家二房的堂妹,我刚做侍卫的时候,她还是宫里的女史呢,是后来才被陛下看中封了妃的。”
这下,那些侍卫只剩面面相觑了。
裘良笑道:“不成想,竟是荣国公之嫡孙,敬仰,敬仰。”
牛继宗呵呵的笑,转着酒杯看着他不说话,倒是把贾琏看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冯紫英忙上来说场面话:“琏兄弟虽是这样显贵的出身,但他并不以此为傲,仍旧是正经从大门侍卫做起,这份不骄不躁脚踏实地的做派,实在是我辈楷模,兄弟我是钦佩的很呢哈哈哈哈。”
冯紫英这样一说,剩下的侍卫们也都给面子的哈哈笑了一起来,只是他们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想法,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毕竟,荣国公的嫡长孙沦落到跟他们一样的去守大门,怎么听怎么诡异吧?
看看人家镇国公的嫡长孙牛继宗,看看他是什么样的待遇?人家不当差时是众星捧月的国公府的公子,一当差就直接是步军营的统领。
再看贾琏呢?呵,同样都是国公府的嫡长孙,他却只是一个看大门的!
莫磐看看浑然不觉的贾琏,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不懂这其中的差距?还是家里已经给他分析透彻了,所以他才能平淡以待?
如果是前者,他不置可否,若是后者,那么这个贾琏,心性可是不一般。
毕竟,一个不到弱冠之年的少年,能放下同等身份上带来的天差地距,不卑不亢的从底层做起,那么他以后的成就也不会太差就是了。
众人又再说了几回,冯紫英带着贾琏和侍卫们去喝酒用膳,莫磐几个则是继续。
莫磐看着自从问完贾琏的话之后就有些沉默的牛继宗,问他:“牛兄,这位贾侍卫可是有什么不妥?”
牛继宗闷声道:“现在看来,也没什么不妥。”
若是石光珠在此,肯定已经刨根追底起来,但在场的人,不是沉默寡言的就是缺少探究旁人隐私之心的,因此,众人见牛继宗兴致不高,也就没再多问。
旁人不问,牛继宗倒是有了诉说的欲望。
“想必你们多少也知道一些,我嫡亲的姑姑嫁的就是之前的太子太傅张家的,唉,谁知,她刚嫁了几年,还没开始享福,张家就倒了,我那姑母,留下两位表兄弟后,也撒手人寰了。这张家的嫡女,嫁的就是荣国公府的贾赦,这位贾琏,想必就是那位张家嫡女留下的孩子了吧?这样算起来,他跟我张家的两位表兄弟,也算是表兄弟了吧?只是,自从他们从前年来京备考,到去年考上一门两进士,都没听他们说起过贾家?岂不是怪哉?!”
牛继宗嘴里说着怪哉的话,语气里却一点都没有奇怪的意味,众人四面相顾,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
此间姚冠杰年纪最长,经历的事也最多。
他劝道:“既是上一辈的事,就不该牵扯到下一辈。我冷眼瞧着这位贾琏,还算是个不错的,或许他也不知这其中的原委呢,你若是有火迁怒到他的身上,可就落入下乘了。”
牛继宗叹道:“哪里有什么火,不过是遇上了感慨几句罢了,也不知道那位贾恩侯是怎么想的,这可是明晃晃的内侄子,我那两位表兄弟若是个无能的也就算了,可明明都是栋梁之材,啧啧!”
莫磐道:“或许,贾恩侯只是不想连累他们才不凑上去亲热呢?”
牛继宗:......
裘良:“贾家,唉,咱们年纪算是大的,当年废太子前后发生的那些事,咱们也都记事了,该知道的都知道?这种事,向来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那位贾恩侯,也不是个愚钝的,他如此行事,自是有他的主张的,咱们这些外人,瞎琢磨这些也没意思。”
牛继宗笑道:“你说的不错,瞎琢磨这些,的确是没有意思,来来来,不说这些个扫兴的了,喝酒,喝酒,咱们今天都不醉不归,哦,老虎弟弟,你还是喝茶吧,这酒太烈了,不适合你哈哈哈。”
莫松:......
莫松悻悻的放下酒杯,只好拿起茶杯与他们碰了一下,以茶代酒为他们助兴了。
因是为裘良践行,他们这桌连续上了三回酒菜,都不能让他们尽兴。
冯紫英和贾琏他们吃饱喝足离开的时候,莫磐他们已经微醺,看起来还不能散场的样子。
第184章
等出了酒楼,其他侍卫邀请贾琏去花坊听曲子,贾琏照例拒绝,他得回家跟着贾赦练拳,不敢出去浪。
以往,这些侍卫同僚们见他不去,定是要打趣他一番才要罢休的,今日却是客气的跟他说了几句,就自去了,徒留贾琏一个人无趣的很。
冯紫英溜了一圈之后,又回来追上贾琏,跟他一块往家里走,他们两家住在同一个方向。
贾琏诧异,向他身后看了看,问他:“你怎么回来了?你们不去听曲儿了?”
冯紫英笑道:“半路上我老子着人喊我回家,没法子,我只能撇下他们,自来了。”
贾琏忙道:“原来如此,那你快些回去吧,别在让冯叔等急了。”
冯紫英只看着他一个劲的笑。
贾琏一拍脑门,也笑了:“是了,冯伯父找你的话定是个障眼法了,你不想跟他们去,就用这个法子脱身。”这法子他以前也用过,不新鲜。
冯紫英笑道:“都是面子情,还不能不给,若真有处的投契的,咱们都是另约场子,不去那些腌臜地方的。”
贾琏笑道:“想来今后这种面子情他们也不会给我了,我实在是不知道他们这是做什么呢?就因为我是荣国公的孙子?”
冯紫英看着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贾琏被他笑的莫名其妙。
笑过之后,冯紫英对他道:“没错,就因为你是荣国公的孙子!想当年,荣国公府是何等的显赫,我是没见过的,在家来,却是常听我老子说起的。你是荣国公的孙子,理应高我们一等的,如今却得要跟咱们一起看大门去了。”
贾琏却道:“看大门有什么不好的?以后,我总会往上升的,冯大哥你现在不就升上去了吗?”
冯紫英笑道:“看大门挺好的,不好的是他们,他们这是嫉妒你呢。不过,你也无需担心,明天你就知道了,除了那起子嫉妒你的,更多的是巴结你讨好你的,也有清高自持故意疏远你的,哈哈,你心里可得做好准备才是。”
贾琏心知他是好心,特地提醒他呢,便拱手笑道:“多谢冯兄提醒,弟弟知道了。”
冯紫英提醒之后,也就不再说什么,告辞离开了。
等回了府,路过荣国府侧门的时候,门上的小厮看到他,以为他要进家门,便要为他开门。
若是以往,贾琏也就进去了,这次,他只是摆摆手,继续往前走,到了一个黑油大门前,也不管身后不停打眉眼官司的小子们,自己推门进去了。
一进门,转过影壁之后,就是养马的地方,贾赦正照看一匹怀孕的母马,见他从这边门进来,挑眉问他:“怎的从这里进来了?你以前不都是嫌马粪臭吗?”
贾琏上前挽袖子给他递水递马刷子,惹得贾赦频频好奇看他。
贾琏笑道:“以前儿子小呢,不懂事,如今儿子也当差了,自然要跟着父亲学些本事傍身才好出去交际呢。”
贾赦笑道:“行了,这是在外头受气了,说来听听,谁给你排头吃了?”
贾琏咳声叹气道:“镇国公府的牛继宗。”
贾赦一寻思,道:“原来是他,他都说你什么了?”
贾琏道:“也没什么,就是问了我跟宁国府、荣国府什么关系。”
贾赦只嗯了一声,就专心的伺候母马,贾琏看了看一脸专注的贾赦,也不心急,只管耐心等着。
等贾赦忙活完,贾琏伺候着他收拾好身上,跟他一起去了书房,坐下喝了一杯茶后,贾赦才慢悠悠的跟他说起陈年往事。
贾琏这才明白牛继宗为什么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他。要这样论起来,他们荣国公府和镇国公府,还是拐着弯的亲戚呢,若是没有那样一桩旧事,说不得他跟牛继宗得是从小的交情呢?
原来,他还有两位嫡亲的表哥呢,这两位表哥还都出息的中了进士。
当真是造化弄人!
贾赦笑叹道:“当年,我一心想你娶一位你舅家的姑娘做妻子,你只当我不疼你,让你去娶个破落户,如今又如何?你可是后悔了?”
贾琏通红了连,讪笑道:“爹您也别只说我,娶凤儿也不是我的主意,那个时候,咱们爷俩能拗得过谁呢?”
您是拗得过老太太,还是拗得过王家?
贾赦却是笑道:“我还不是看你一见了你那媳妇就移不开眼了,这才答应了?你若是后悔了,我这里还有两个美貌丫头呢。”
贾琏忙道:“可别,您可让儿子过几天消停日子吧。白日里您折腾儿子,等夜里还有个她折腾儿子,儿子实在是吃不消了。”
贾赦笑骂道:“德行,你也就这点子出息了!话说,你们两口子折腾了这么久,你那媳妇的肚子怎么就鼓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