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口香
贾宝玉见状,忙打岔,问了一些因由,又问了一些薛宝钗为什么这几日都不过来玩的事,又让茜雪到那边去说一些等改日亲自去看她的事。
贾宝玉说了这许多,就是想为周瑞家的开脱,让她快走了事,谁知,他人都吩咐走了,周瑞家的还呆站在这里呢。
贾宝玉只好又问:“周姐姐还有事吗?”
周瑞家的讪笑着拿眼睛看林黛玉,她不说话,周瑞家的不敢走。
她可真是冤枉死了,她是一路送来的,谁让林黛玉这里是最后一站呢?她真不是有心慢待这位贵主的。
贾宝玉用胳膊肘捅捅林黛玉,林黛玉抬眼一看,见周瑞家的还站在这里,就明白了她这是等她的话呢。
她心里好笑,又有些心酸,往常,这位周大娘可没有像今天这样战战兢兢呢,自从她出去住了一趟回来,就连这位最难缠的爪牙都要给她三分薄面了。
林黛玉笑道:“大娘快去吧,花儿我收到了,大娘若是有空闲了,帮我问问姨妈,家里可还有这样的花儿?我如今戴不得这花,我的丫鬟们确是能戴的,只有两枝,可不够她们分的。”
周瑞家的赔笑两声,忙答应下来,自去了。
周瑞家的走了,贾宝玉一个劲的拿眼看她,林黛玉笑道:“宝哥哥,你又要作怪了。”
贾宝玉笑道:“没,我就是觉着,姑娘好生威风,比凤姐姐还要有派头呢。”
林黛玉笑道:“你瞧着吧,我这派头,指不定要引来多少指桑骂槐呢。”
贾宝玉笑了一回,说道:“还有我帮你呢。”
林黛玉:“你?指望你,还不如指望那泥捏的菩萨呢。”
这厢边,周瑞家的原本想送完宫花就回自己家的,但林黛玉有了话,她想着,干脆再走一趟薛姨妈那里把她的话带到,别再回头她隔了夜,让林黛玉知道了,又说她不把她的话放在心里,怠慢了。
那边,王夫人在薛姨妈这里说话还没走呢,见周瑞家的来了,就问她:“你怎么又回来了?”
周瑞家的回到:“是林姑娘有话要我带给姨太太呢。”
薛姨妈忙道:“是有什么话?”
周瑞家的觑了一眼王夫人,对薛姨妈回道:“林姑娘让我问问姨太太,家里可是还有这样的花儿?她如今戴不得,丫鬟们却能戴,两枝不够分的。”
王夫人脸色登的就耷拉下来了。
薛姨妈脸皮也有些难看。这些宫花,若是一开始就分给大丫鬟们,倒也无妨,只是,她说明白了,这些花儿,是分给姑娘们戴的,林黛玉把送给她的花赏赐给自己的大丫鬟也就罢了,跟她这个做姨妈的没关系,但是,她又使送花的人特意回来问她讨花给丫鬟们戴,那就很有些打脸了。
她薛家送出的花儿,也只配给丫鬟们戴了!
王夫人一拍桌子,骂周瑞家的:“胡闹!姐儿年纪小,她不懂事,你还跟她一样不懂事吗?这是姨太太特意送的新式宫花,哪个牌面上的丫鬟也配戴的?鸳鸯还没有呢,那些子就猖狂上了!你不说好好教她,倒是把这话又当成个正经差事来回,还记得谁是你的主子吗?”
周瑞家的被骂了个狗血喷头,心里又羞又气,也只能低头挨着。
王夫人好一通发作,躲在里间的薛宝钗听到动静,忙出来查看。
待弄清楚原委,她劝王夫人:“姨妈快消消气,不值当为这事生气的。林丫头那边不过是得了些旁人的好儿,就这么涨起来了,可见她是个轻浮不担事儿的,她既这样眼皮子浅,早晚把人家那些好儿给作败没了,时间长了,就自己杀了自己,姨妈就只管冷眼看着罢。”
王夫人哭道:“你说这话我如何不明白,只是,形势比人强,她不过是受些个赏赐,就蹬鼻子上脸,涨包起来了!偏老太太疼她跟什么似的,就连宝玉都退了一射之地。偏我又说不上话,在老太太面前也没脸,也让你们跟着受委屈。”
薛宝钗却是不这么看,她对王夫人道:“她人不怎么样,亲戚却是好亲戚呢。我听说,她跟郡主府的小公爷来往甚密,那是比咱们还要煊赫的公侯之家,依我看,姨妈是长辈,很该帮她张罗着,把这门亲戚走热络了,不说眼前的,就是以后,宝兄弟也受用无穷呢。”
王夫人沉思,虽不言语,却是把这话给听进心里了。
只是,薛宝钗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王夫人难道不知道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只是人家不搭理她罢了。她又是个好面子的,别人拒绝了一次,她就拉不下脸来弄第二次,不过,薛宝钗有一句话没说错,就是为了宝玉,这门亲戚,还是很该走一走的。
王夫人满腹心事的离开了。
等她走后,薛姨妈嗔薛宝钗:“你姨妈什么心气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做什么说那些个上赶着的话。”
薛宝钗坐在薛姨妈旁边,咬唇不语。
薛姨妈一看,忙道:“乖儿,你这是怎么了?”
薛宝钗垂眸道:“妈妈只想着姨妈心气儿高,却不想想,若是姨妈跟公主府、郡主府那边热络了,咱们跟着沾多少光呢。”她心里发苦,嘴里难免有些自苦:“若是……哥哥送上去的帖子,也不会被人退回来了。”
因往日父亲薛鉴在的时候,时常说薛宝钗是个比男儿还要强上百倍的人,比疼哥哥还要看重她,多少学问见识都是亲自教养的,便给了她一种自己能胜过任何人的错觉。
她既从小长了这么一副心气儿,又自觉不比旁人差,就觉着此次选秀实在是天赐良机,应是十拿九稳的。而且,她这样的才学品貌,就该到那天下最富贵之地搏上一场,谁知,这入门券都还没取得,就折戟沙场了。
薛姨妈心里大痛,她搂着薛宝钗,强自安慰道:“都是你哥哥不中用,让我儿这样的人品都能被刷下来。不过,咱们也不是只有进宫这一条路,没被选上,好好寻摸个人品家世都不错的人家嫁了,也能安稳一生呢。”
薛宝钗又羞又苦,只能强忍着女儿家的脸皮,为自己的以后谋划,她叹道:“妈妈说这些个做什么,咱们这样的人家,能寻个什么样的呢?说不得,以后,还是要靠姨妈多打听呢。”
薛姨妈张了张口,看着女儿出落的花朵一样的面庞,看看左右,见没人,轻声问她:“你觉着,宝玉怎么样?”
薛宝钗吓了一跳,接着脸皮爆红,她气道:“妈妈说什么浑话呢。”
薛姨妈确是心中大定,她笑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若是愿意,妈妈就为你谋划。你姨妈你也看到了,她在这府里不比当年了,你若是嫁给宝玉,她那里也是一个助力呢。”
薛宝钗见母亲一副胸有成竹能成的模样,就纳罕道:“妈妈为何如此笃定,宝玉那边还有老太太呢,老太太什么心思,妈妈难道还不知道?”
薛姨妈笑道:“宝玉有亲爹亲娘的,纵使是老太太,也得你姨妈点头呢。况且,你不知道,当今正如火如荼的收缴亏空呢,这府里,亏空可不小,你姨妈跟我抱怨了好几回了,说等这府里的大老爷还完亏空之后,账上就空了,她正愁以后日子不知道该怎么过呢。”
“从今儿个起,我打算,借你姨妈一些银子,她花着咱们家的银子,心也得跟咱们抱在一起才是,过上这么几年,这府里都离不开咱们家了,你姨妈就该想法子了。”
说罢,薛姨妈露出一个你知我知的微笑。
等过上几年,若是王夫人聘了薛宝钗给贾宝玉做媳妇,那么之前的银子,就当提前给薛宝钗做嫁妆了,若是不能,她做妹妹的,也是有说法的,或是还银子,或是给薛宝钗寻摸一门好的亲事,左右,她是不亏的。
薛宝钗听了这话,不禁开始思量起这个法子的利弊起来。
不说远的她母亲谋划的那些,只看眼前的,若是她们家真的给荣国府借银子花销,那么,她在这府里,就可昂首挺胸了!
薛宝钗叹道:“都听妈妈的。”
没几日,这府里就都说起薛宝钗的好来,说她人又展样又大方,就是待小丫头子们也和蔼可亲,不拿主子架子的。
林黛玉听了,只是一笑,并不做理会。
倒是贾宝玉听了,觉得果真应了林妹妹的话,这是指桑骂槐的说林妹妹给下人使脸子,拿主子小姐的架子呢,偏她并不是这府里的正经的小姐,这架子拿的,就有些丑人多作怪了!
气的贾宝玉想要找罪魁祸首出来,可这不过是些下人的流言,那说话的人恐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无意间做了旁人的口舌呢,自然也就捉不到什么幕后之人了。
贾宝玉只能徒劳跳脚罢了,倒是让伺候自己的丫鬟们笑了一场。
第209章
近日,初雪已下,莫磐今日休沐,怀宁郡主带着人忙活过冬事宜,万事用不上他,他就在家里看孩子。
嗯,一边装裱画卷,一边看着孩子玩耍,难得的偷闲,惬意的很。
云哥儿正是能跑会跳的年纪,莲哥儿很有哥哥的样子,见父亲在装裱画卷,就带着弟弟在院子里玩,也没跑远,就在莫磐的窗户口附近,他们一边追雪花,一边啊啊啊的欢笑。
莫磐抬眼看看疯跑的莲哥儿,心想:这孩子该收收性子了,来年就六岁了,该正经读书了。
学堂他也早就找好了,就在王家族学里,他去王家族学考察过,那里学风清正,即便不能科考举业,也能学些做人做事的道理,给莲哥儿上小学足够了。
以后,若是他能有读书的天分,再给他找先生教也不迟。
只是,从莲哥儿三岁启蒙开始,莫磐冷眼瞧了这三年,就没发现这小子哪里有读书上的天赋?字能认识几个,读书就颠三倒四的,他根骨一般,习武也笨拙的很,总是没个灵性。
不过,莫磐确是偷偷松了一口气的,正所谓慧极必伤,月满则溢,这小子从出生起就是有爵位的,等他成年袭爵之后,能比这世间九成九以上的人站的都要高。
若是还能长一副聪明头脑,再来一副好的习武根骨,岂不是这天下间的所有好事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了?这样的人,自古以来,能几个有好下场的?不是被人嫉妒害了去,就是被人捧着长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习性,最终自己害了自己去。
因此,对莲哥儿,长公主和郡主,甚至是莫青鸾和王玥,对他只有一个期望,那就是平安康健的长大就行了。
莫磐这个做父亲的,对他还有一个最大的期望,也是最最紧要的:千万别长歪了!
若是一个不小心给长歪了,莫磐真的得要呕死自己,他可不想大义灭亲!
莫磐叹口气,看来,以后这个家还得是他来,从此以后,他就要做个严父了!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育还是要从娃娃抓起。
在外头疯玩的莲哥儿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父亲重点教育对象了,他带着弟弟玩了一会儿之后,就跑进屋里来歇歇。
莫磐见这小子一脸不开心的样子,嘴撅的老高,云哥儿则是凑在他跟前一副讨好的模样。
莫磐笑着问他:“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玩的挺开心的?”
莲哥儿一脸心疼的摊开自己的手掌,闷闷道:“二叔送我的小香包,被弟弟给扯坏了,还是新的呢。”
莫磐从他手心里拿过这个青底绣竹叶的香包,看这绣工,虽然稚嫩,但阵脚细密,花样也是立意高远,一个小小的香包,只是寥寥绣了几片竹叶,就能让人联想到秋日竹林竹叶飘飞的宏阔场景,再细细一闻,香包中透出隐隐的竹子香。
这是一件很精心的作品,应该是位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做的。
莫磐笑道:“这是谁做的?你去问问你二叔,能不能再讨一个来不就行了?”
莲哥儿叹道:“这是林姑姑做的,林姑姑做了好久呢,才做了这么一个。”
莫磐惊讶:“你林姑姑怎么给你二叔做香包?你二叔怎么又给了你?”
莲哥儿道:“是上次在祖父那里拔萝卜,二叔答应帮林姑姑干活,林姑姑就送了他这个香包,我瞧着实在喜欢,就跟二叔讨了来。”说罢,又看着云哥儿,继续道:“我见弟弟也喜欢的紧,就给他玩了会子,谁知他手上没个轻重的,给扯坏了。”
云哥儿还小,只知道哥哥因为他扯坏了香包,不高兴了,就一个劲的拉着他,嘴里还模模糊糊的喊着:“玩,玩,大公鸡。”
在他印象中,只要哥哥一瞧见大公鸡,他就高兴了,因此,他这是拉着莲哥儿去玩大公鸡,让他高兴呢。
莲哥儿捏捏他肥嘟嘟的脸颊,哼道:“才不跟你玩呢,再把我的大公鸡都给霍霍了。”
嘴上说着嫌弃的话,手上脸上却是宠爱的样子,半点没有因为弟弟弄坏了自己的心爱之物就生气。
这就是莫磐最喜欢莲哥儿的一点:天生的宽厚大度脾气,是个掌家做主的料子!
莫磐觉着,只要莲哥儿初心不改,长大后还能保持这样宽厚大度的脾性,他有这样的权势,以后,定能比那些个有才有德有心计的人走的长远。
莫磐笑着对儿子道:“你来瞧瞧我这幅画怎么样?”
莲哥儿放过弟弟,探头去瞧父亲这个把月来新作的画,见上面画着一个粉嫩小嘴微张,大大眼睛圆睁,淡淡眉毛舒展,青色裙裾微扬,双手大张,一脸惊恐的小姑娘,小姑娘对面是一个五彩斑斓的大公鸡正欲展翅飞翔,眼看着就要飞过小姑娘头顶去了,半空中,还有三根鸡毛要落不落的飘在小姑娘的头顶。
莲哥儿哈哈一乐:“这是林姑姑,哈哈,爹爹好促狭,竟给林姑姑画这样的画,林姑姑见了,可要不好意思了。”
莫磐笑道:“我觉着可爱的紧,说不得你林姑姑很喜欢呢?”
莲哥儿想像了一下林黛玉见着这幅画的神情,不免又乐了一回。
莫磐笑道:“眼看着就冬至了,不如你把这幅画送给她,说明香包坏了的始末,请她再给你做个香包?”
莲哥儿眼睛一亮:“是了,爹爹给她作画,她定有礼物给爹爹做回礼的,爹爹把这回礼给了我,我请她给我再做个香包做回礼,一举两得,整整好。只是,爹爹就少了一件礼物了。”
莫磐笑道:“莲哥儿开心了,就是爹爹最好的礼物了。”
莲哥儿心花怒放,啊啊啊的扑在父亲怀里哈哈哈的笑。
次日,莲哥儿让家里的四个媳妇子去荣国府给林黛玉送画,这四个媳妇子都是常去荣国府替莲哥儿给林黛玉送东西的,因此,等到了荣国府门前,她们一出现,就有门子笑着打千,陪笑道:“嬷嬷们又来送东西了?快请进。”
有个媳妇子客气笑道:“烦请通报。”
这个门子笑道:“老太太早吩咐了,嬷嬷们来了,只管进去,不用通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