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口香
结果理论下来,小丑竟是他自己!
陆二叔竟然同意了断亲这样尖刻的要求!这就有些让陆老爷子承受不了了。
这二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模样,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没了解过自己的这个二儿子?
听了陆家似乎已经论好分家的始末之后,莫磐不由好奇的问妻子:“这样的话,陆家大房又让浮财,又出嫁妆的,得出好大一回血吧?大房能承受的住?”
怀宁郡主笑道:“这你就小看地方上这些百年打底的豪门大族了。浮财算什么?大头都在土地和传家的店铺作坊上呢!这些都是祖宗基业,得是由嫡枝嫡脉继承的,是不能算在分家的行列里的。要不然,陆家二房为什么就能被那一大笔浮财迷了眼?还不是二房看的清楚,若是等陆老爷子百年后分家,二房其实是分不到多少产业的。现在有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只是过继个自己并不看重的女儿,就能得到他以前斗牛不敢想的家业,他能不同意?若是不同意,那就是在拿乔呢!”
“还有,自从嫣姐姐嫁过去之后,公公不是还给了陆家一份油作坊的分红?这些年,陆家光拿这分红,就富的流油了。这些都是哪里来的?归根结底,还不是从夫君你这里来的。”
“呵呵,陆家大老爷之所以同意将陆姑娘过继给大房,陆老爷子也没坚持反对,还不是看出来你不喜欢二房的行事?不过是些浮财罢了,能跟夫君你交好,他们陆家以后享用不尽呢。”
真不是怀宁郡主往自家脸上贴金,王嫣能嫁到陆家七八年,陆敬端连个通房都不敢有,难道是王嫣魅力够大吗?还不是因为她带过去的那一份分红,让她在陆家挺直了腰板子!
不光是王嫣这里,这次陆家之所以这样重视与莫家的亲事,看的还是莫磐。毕竟,莫松可是莫磐嫡亲的弟弟呢,等以后,即便分家了,莫松这一脉,就是分的再少,在陆家眼里,也算是庞然大物了。
这样的亲家,陆家大房自然是要竭尽全力要握在自己手里的!在陆家大老爷和陆敬端的坚持下,就是陆老爷子,也不能不从,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谁叫陆二叔失了人心呢?
莫磐笑道:“可见,我在外头的这些年,并不是白费功夫,这不,关键时候,可不就是用上了?”
男人在外头奋斗为的是什么?不过是为了能让人高看一等,活出个人样儿罢了!
怀宁郡主赞道:“很是有用!”
夫妻两个嘻嘻哈哈的说些夜话,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第227章
莫陆两家定过亲之后,就由莫磐主持着,为林黛玉办了出孝礼。
贾敏是在四月离世的,林黛玉守孝三年,实际上是二十七个月之后,本该在今年七月出孝的,但七月乃是鬼月,不吉利,便改在八月出孝了。
林黛玉出孝之后,就能着彩衣,戴金玉首饰,出门做客了。
贾母又使人来接她到荣国府去住,说是过两天是贾敬的生日,宁国府那边要摆宴请客,贾母就使人来接她一起,也能认认亲戚故交什么的。
既然已经出孝了,林黛玉也不用躲着藏着不见外人了,所以,她就答应了下来。
她先去了荣国府,同样是从角门进入,贾母一见林黛玉,就把她搂在怀里心肝肉的叫,又哭道:“真真是个狠心的,都快一年了,也不说来看看我这老婆子,可见,你是怨了我了。”
林黛玉忙道:“并不是怨了老太太,是玉儿实在走不开。”
在一旁急的抓耳挠腮的贾宝玉脱口问道:“妹妹都忙什么呢?!”他觉着林黛玉是在找借口才不来荣国府的,在他心里,并不觉着林黛玉有什么好忙的。
林黛玉一听他这强硬的语气就能猜到他话里的意思,就冷笑道:“怎的,宝二爷还要质问我不成?”
贾宝玉脸都急红了,忙道:“我何曾质问过你?都是你多心多想罢了。”
林黛玉跟贾母哭道:“老太太,今日我不该来的,我一来,府上哥儿就不消停,可见都是我的不是,我若不来,哪里能有这许多的龃龉呢?”
贾母忙道:“哪里是你不好,是宝玉不好!”
贾宝玉气急,脸稍都白了。吓的王夫人忙搂着他祖宗孽障的叫,又哭道:“我说不让你来,你偏来,来了又没个消停,你这是要我的老命呢!”
三春跟薛宝钗也忙去劝贾宝玉,薛宝钗道:“你平日里说叨多少回林妹妹,总是盼着她能来,她这回来了,你怎的不说上去说些亲热的好话,反倒赤脸白眼的生起气来了?若是你再这样,索性我以后,也不来了。”
贾宝玉哭道:“我哪里敢生气呢?我分明是......分明是......”
分明是个什么,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林黛玉只冷眼瞧着他,看他还能说出个什么浑话来。
薛宝钗被林黛玉眼中的冷意惊了一惊,忙对她道:“林妹妹,快别跟宝玉一般见识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素日里是个什么样子的,说话从来不过心,方才,他不过是关心妹妹罢了。”
林黛玉换了笑模样,看着薛宝钗笑吟吟道:“他素日里是个什么模样,我是一点都不知道的,看来,宝姐姐是很知道了?不如宝姐姐与我说说,我以后见了他,也好忌讳着些?”
薛宝钗被她怼了个大红脸,捏着帕子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王熙凤一进门,就看着这么一个乱模样,心里一突,忙笑问道:“这闹哄哄的做什么呢?怕不是在唱大戏?”
探春忙笑道:“可不是呢,林姐姐一来,二哥哥一高兴,就唱上了。”
她这话一出,把众人都逗笑了,贾宝玉也在众人的劝解下止了眼泪,笑道:“若是能得了你们高兴,就是让我唱上十场我也是乐意的。”
说罢,还朝林黛玉那边瞥了一眼,林黛玉并不理他,只跟王熙凤寒暄道:“琏二嫂子好,大姐儿可好?荀哥儿好?”
王熙凤笑道:“好,都好,你前儿个端午送来的粽子他们都吃着好,到现在好几个月过去了都还记着那个味儿呢。”
林黛玉笑道:“不过些许粽子,能值什么?嫂子怎的不使人到我那里去要?或是来个口信,我让人送来也是使得的。”
王熙凤笑道:“快别说了,从正月里出了年开始,你们那里又是接待亲戚,又是三元及第打马游街,又是娶亲又是定亲的,哪一日不是闹闹哄哄的忙个人仰马翻?我哪里敢为着个口腹之欲去讨嫌?难为你小小年纪,也受累了吧?”
这一年来莫家那边的热闹,他们这些成日里坐在家里的人都听说了,可见,是真的很热闹了。
林黛玉笑着回道:“承蒙大长公主、郡主的厚爱,我人小力薄,又在孝期怕冲撞了他们的喜事,便只能躲在公主府里伴着大长公主,兼带带孩子了,万事都有下人打理,我只出了一双眼睛,哪里就受累了?”
王熙凤笑着对众人道:“瞧瞧,瞧瞧,这小嘴儿可真会说话,可恨老天爷怎么没给我这样一张巧嘴呢?这样大的功劳,在她嘴里,竟是被说的一文不值了,我听了都要替她喊冤了!”
众人忙问她:“这话可是怎么说的?”
王熙凤与有荣焉道:“你们在家里是不知道,前儿个临安郡主府里老太君过寿,我不是去吃席了?席间听老太君谈起来,说她有一次去给大长公主请安,见她身边坐着一位极贴心的女孩儿,大长公主一个眼神儿,这女孩儿就能知道她要做什么,她身边跟着的小孩子们也都听她的话,不吵不闹的,很是懂事。听说这位女孩儿是扬州来的,父亲是巡盐御史,十来岁的年纪,生的又好,大长公主及其喜欢她。我一听这形容模样,再一比对,说的可不就是咱们的林妹妹?哎呦,我听了这话,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也明白了方才林黛玉为什么说自己没时间过来了,若是时时伴着大长公主殿下,她确实是没有多少时间过来贾府这边的。
唯有贾母,心里有些不自在,林黛玉若是要陪伴谁,也该是来这边府里陪伴她这个外祖母,而不是跑别人家里去陪伴一个连亲戚都不是的人。
一想到这些,她方才见到林黛玉高兴欢喜的心情,未免淡薄了几分。
众人说笑一阵,就要伴着贾母到宁国府那边吃席去。
宁国府这边,尤氏早就带着宋晚照等着迎接贾母、邢夫人和王夫人了。
尤氏见了贾母,忙笑道:“老太太原是个老祖宗,我父亲又是侄儿,这样年纪,这个日子,原不敢请您老人家过来,但是这时候天气又凉爽,满园的菊花盛开,请老祖宗过来散散闷,看看众儿孙热热闹闹的,是这个意思。”
贾母看看聚集在一起的众孙子孙女孙子媳妇,笑道:“你的孝心我收到了,果真是热闹,这花开的也好,你有心了。”
尤氏忙道:“哎呦得老祖宗这一句夸,我死而无憾了。”
众人都又笑了一回。
王熙凤瞅了个机会来问宋晚照,道:“蔷哥儿媳妇怎么样了?我今儿个怎么没见她?前儿个只听说她身上不大好,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症候?”
去年年末的时候,由贾珍和尤氏做主,为贾蔷迎娶了秦可卿,贾珍原本的打算是让其分府另住的,但后来又说毕竟是这府里的正派玄孙,府里又不是缺房少舍的,若若果真就这样让贾蔷搬出去住了,倒是落人口实。因此,便在靠近会芳园大的那处画出一片房舍来,圈围起来,做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宅院,供小两口居住。
原本以为要搬出府去的贾蔷,不成想竟有这样的好事找上门来,自是无有不答应的,那尊敬贾珍的心,更是长了几分。
原本大家都以为秦可卿是小户人家出来的女孩儿,可能不大适应大家府邸的规矩和生活。谁知,秦可卿意外的适应力极好,不说是如鱼得水吧,至少跟她相处过的人就没有不夸的,尤其是跟王熙凤,婶侄两个分外投契,相处的比亲姊妹还要亲一些。
有那心眼子活泛的,就说些秦可卿比宋晚照更像这府里的正经奶奶的歪话,秦可卿知道了又羞又气的给气个不轻,倒是宋晚照,大大方方的打了那个婆子二十大板,又罚了那婆子的月钱,把她的儿子媳妇都调了调岗位,这才刹住了府里的这股歪风。
这样,尤氏平日里就有蓉哥儿媳妇宋晚照和蔷哥儿媳妇秦可卿两个相伴了,倒也和睦。
今日贾敬做寿,按说堂客这边,就应该有尤氏带着宋晚照和秦可卿两个接待众位亲戚,但现在一看,居然只有宋晚照,秦可卿却是不在,王熙凤难免要问上一句。
宋晚照眉间爬上一道愁绪,哀叹道:“她这个病奇怪的很,像是害喜,太医来看了,又说不是喜,只是懒待着不想起身,偏又查不出什么来。”
“倒是昨日冯紫英冯小将军荐了一个有本事的先生来,医道很好的,瞧了说不是喜,而是一个大症候,昨日开了方子,吃了一剂药,今日昏昏沉沉的略见好了些,只是仍不大见效。”
又笑道:“婶子您跟她一向要好的,等会空闲了,不妨去看看她,多开解开解她万事看开些,有什么槛是过不去的?何必这样为难自己,咱们啊,都等着她好起来呢。”
王熙凤瞅瞅宋晚照,琢磨着听话里的意思,觉着她应该是知道些什么才是。只是,宋晚照是书香世家出来的大家闺秀,王熙凤跟她向来说不到一起去,两人之间也不过是面子上的情分,有些话,她就不好向她问,而且宋晚照这样的人,都是喜欢说话云遮雾绕的不说明白了,想来,即使她问了,宋晚照也不会明说的,干脆她就不问了。
王熙凤道:“行,那我回头去瞧瞧她去。”
正说着呢,就听尤氏问贾母:“老太太是在这里吃饭,还是到园子里吃去?有小戏儿现在园子里预备着呢。”
贾母笑道:“那就到园子里去吃,咱们一边看戏一边吃饭,也好乐呵乐呵。”
尤氏笑道:“还是老太太会消遣,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说罢,就去吩咐媳妇、婆子们快到园子里摆饭摆酒去,她这里则是带着一众人慢慢的踱着步,一边欣赏路上的花草风景,一边朝会芳园那边去了。
在会芳园这边看过两折子戏,吃过饭之后,王熙凤就跟贾母禀道:“老太太,大太太,太太,我这就去瞧蔷哥儿媳妇去吧?”
贾母教她自去,王夫人也道:“很是,我们要都要去瞧,闹闹哄哄的反倒闹的她不自在,你就代我们去给她问个好吧。”
她这话一出,旁人不觉着有什么,宋晚照却是惊奇了。
她要是没记错,蔷哥儿媳妇,只是一个旁支的孙媳妇吧?怎么听王夫人话里的意思,秦可卿这一病,竟是要劳动这两府里的太太奶奶们都要去看她,才不算失礼吗?
宋晚照心里疑惑,面上不免带出来了一些,好在贾宝玉正闹着要一起去看秦可卿,把众人的视线都引过去了,宋晚照见状忙收起神色,跟众人一样的表情看着王熙凤和贾宝玉跟着贾蔷去看秦可卿了。
等王熙凤和贾宝玉走了,这边撤去用饭的碗筷,又重新摆了酒席,长辈们那边有尤氏陪着,宋晚照这边就招呼着小辈们玩好。
小辈这边,无非就是三春、林黛玉和薛宝钗了,三春除了探春,其他迎春内向,惜春还是孩童模样,薛宝钗自认自己是个外人,也一副藏拙的模样,林黛玉是个不算外人的外人,她见探春一个人跟宋晚照寒暄实在辛苦,就主动接过话头来,跟宋晚照说笑。
宋晚照笑道:“以前碍着你守孝,我不好常去找你玩笑,如今你出孝了,偏又不住在东边府里了,以后想要见你,可就难上加难了。”
林黛玉是个七窍玲珑心的,她在公主府住了快一年,公主府的人情来往,不说是尽知吧,也能知晓个三四分,她就知道有一门亲戚,公主府那边是连门都不让进的,就是怀宁郡主的母家——宋家。而这位蓉大奶奶,正巧就是出自这个宋家。
林黛玉笑道:“这有什么,老太太可是我嫡亲的外祖母,我以后也是要常来住的,你要是想我了,等我来了就告诉你,咱们再在那边府里见也是一样的。”
宋晚照听了这话,未免有些惋惜,她还想着林黛玉能邀请她,可以趁机进公主府的大门呢。
她笑道:“这可好了,我前儿个回娘家,从娘家那里带回来好些个孤本字画的,很有些上了年头的,还有些残破少页的,等回头有空了,咱们一起鉴赏一番,岂不是有趣?”
林黛玉听了心下一动,她知道莫磐和莫狸都是很喜欢这些孤本字画的,尤其是莫磐,最喜欢修复那些残破的孤品,空闲的时候,她跟莲哥儿,可是跟着一起学了不少呢。于是林黛玉真心笑道:“那感情好,改日我一定登门拜访。”
探春看看林黛玉,又看看宋晚照,奇道:“不成想,你们竟是一对知己好友,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
林黛玉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若真是知己好友,哪里又分什么时候?岂不闻伯牙子期以琴会友,也是一见如故呢。”
宋晚照也笑道:“我们这样的算什么?你是没见到琏二婶子跟蔷哥儿媳妇,那才是一见如故呢,只要她们在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我见了都吃醋呢。”
这话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薛宝钗更是看着林黛玉笑的意味深长,林黛玉正想问她‘你做什么这样瞧着我笑的时候’,贾宝玉回来了。
他笑问道:“远远的就听着你们笑个不停,可是说了什么有趣的话吗?”
薛宝钗笑道:“咱们正在说伯牙子期一见如故的事呢。”
贾宝玉笑问道:“哦?那谁是伯牙,谁是子期呢?”
薛宝钗笑道:“有字画的是伯牙,赏字画的,自然就是子期了。”
贾宝玉还待要问字画的事,宋晚照忙接过话头来,问他:“宝二叔不是去瞧蔷哥儿媳妇去了吗?她怎么样了?”
贾宝玉跌足叹道:“唉,看她那个样子,实在是不大好,真真是疼杀人也!”
林黛玉看他那副痛惜的模样,心想:这知道的以为他是在关心侄子媳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心疼自己媳妇呢!
这个想法一出,林黛玉心里就咯噔一跳,忙把这个荒唐无稽的想法从脑海里赶出去。
岂不知,林黛玉这个想法不说把贾宝玉的心思猜了个十成十吧,五六分却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