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口香
不过,奇怪的是,没有看到贾赦和贾琏的身影。
据说,贾赦自觉自己是爷爷辈的人了,没有亲自去给一个侄孙媳妇出殡的道理,贾琏则是被派了外差,不在京里。不过,荣国府长房也不是一个人都不在的,王熙凤则是代表长房出了大力,秦可卿的整个葬礼都是她出面协理的,功劳很是不小!
这边厢宁国府热热闹闹的办丧事,那边跟宁国府相熟路祭的人家名单就摆上了庆和帝的案头。
牛继宗恭敬站在地下,一一跟庆和帝说着这里面的人家的人情关系。他也不看单子,只凭着一张嘴说,也能把这里面的人情往来说的头头是道,可见,他心中自有丘壑。
牛继宗说,庆和帝就这么听着,直到牛继宗说的口干舌燥,在小太监的伺候下用过几回茶水,才将这里面的厉害说了个七七八八。
庆和帝沉默半晌,才道:“牛卿辛苦了,你且退下吧。”
牛继宗恭顺行礼退下,莫磐瞥见他走路的时候,腿都是直的,这是站了太久的缘故。
庆和帝叹道:“莫卿,姚卿,你们怎么看?”
忠顺亲王、姚冠杰、莫磐都在一旁听着。忠顺亲王就不用说了,他是庆和帝的亲弟弟,更是心腹肱骨之臣,朝廷大小事,庆和帝都喜欢把他拉来一起听听,也让他帮着出主意。姚冠杰是守卫京师安全的存在,还是从贾家手里接过京营节度使的,事关贾家,他也被叫来旁听。至于莫磐,则是因为林如海的缘故了,林如海作为江南的代表,庆和帝是不相信他跟莫磐没联系的,庆和帝以为,有些事,或许莫磐都比他这个做皇帝的知道的多,因此,这次牛继宗来回话,庆和帝就把莫磐叫来旁听。
庆和帝问话,忠顺亲王老神在在的坐着,莫磐跟姚冠杰起身行礼,庆和帝让他们坐着回话。
莫磐和姚冠杰并不矫情,庆和帝让他们坐着回话,他们就行礼之后,重新做了下来。
莫磐回道:“回陛下,这里面的人,或许只是碍于情面,别人家都去,他们才去的,比如镇国公家,”他先把一些人摘出来,免得等清算的时候,殃及鱼池,又道:“但有些人家,却是露了苗头的。”
庆和帝面无表情道:“继续说。”
莫磐继续道:“比如说,北静王。”
庆和帝皱眉,忠顺亲王则是奇道:“为什么会是他?就因为他亲自到了?”
莫磐笑道:“自然不是,他亲自到了,可以理解为他光明正大的与贾家结交,也可理解为,正因为他太光明正大了,很容易就能混淆别人的视线,只是偶尔路过顺便问候一声罢了,理由多的很,并不能证明什么。”
“陛下可还记得,当年陛下南下之后北上,却一路被追杀的事?当时参与追杀的势力,陛下可还记得?”
庆和帝道:“自是记得,但里面并没有北静王的人。”
莫磐提醒道:“那么最初,是谁泄露了陛下的行踪的?”
庆和帝面色一变,他最开始,是在金陵泄露行踪的,从那以后,他的身上就跟沾了蜜糖一般,总是能吸引无处不在的苍蝇前来围追堵截他。
莫磐没去看庆和帝的脸色,他说起了另一件事:“十几年前,吾家兄弟差点被歹人劫掠而走,我当时曾派心腹之人一路追查,等查到金陵一家叫威远镖局的时候,臣就叫了停,盖因发现这个镖局做的就是来往南北之地的生意,里面镖头彪悍不输军中老手,更是做着刀口舔血的生意......”
庆和帝点头道:“你一说朕就想起来了,当年,林海曾上书要求彻查这个威远镖局,父皇曾将此事交给甄远道去办,看来,这是被贼喊捉贼了。”
莫磐也点头应道:“陛下说的是,这个威远镖局虽然后来取缔了,但他的势力和人手都在,化整为零就藏在扬州、金陵、苏州、杭州这些大城之中,当年,苏家遇害,就是他们做的。不仅如此,他们还在扬州做下大案,被当时扬州知府捉拿归案又越狱逃脱,陛下行踪暴露,也有他们的人的影子......这些事,只要做过了就有迹可循,陆知府这些年寻寻觅觅,很是找了一些线索,矛头直指京师与东北之地。”
东北之地,正是北静王的封地,莫磐这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北静王,有很大的嫌疑。
若真的北静王与甄家联手,那么藩王与亲王......
这局面,一个弄不好,可是要朝野震荡的。
不过:“陛下,北边要盯紧,南边,也不能忽视了。”
周围这些秃鹫,早就虎视眈眈的盯着大周这块肥肉呢,前几年新旧交替的时候,他们没寻到机会作乱咬上一口,现在,说不得会使些阴谋手段,趁机挑拨一番,撕开个口子也说不定。
庆和帝点头:“老五,这些就交给你了。”
忠顺亲王答应下来。
说完正事,庆和帝又跟三人说起一个轻松的话题。
他笑道:“朕打算,趁着年节再加封一波妃嫔,等到正月十五的时候,放她们出宫回家省亲一番,你们觉着如何?”
莫磐脸色差点没崩住,这是,这是要盖大观园省亲别墅了?
忠顺亲王笑道:“放宫妃回家省亲,自古以来可是头一遭,皇兄可是还有其他好的主意?”
庆和帝笑道:“回家省亲的宫妃,自是位在四妃以上的,才有资格回家。”
聪明人说话点到即止,忠顺亲王已经明白了,他笑道:“既然要回家,家里自是要准备相应规格的屋舍殿宇才行,这下子,惊里要热闹起来了。”
庆和帝和忠顺亲王对视一笑,莫磐和姚冠杰跟着笑。
哈哈,不得不说,庆和帝这个省亲的主意一出,积压在内务府和户部、工部的木材、皮毛、药材、香料布匹等物,可是有地方倾销了,而且,这价钱吗,总不会低于市价就是了。
庆和帝叹道:“莫卿在西北建的纺织厂、葡萄酒厂、西域商行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他现在就可以想象,直到省亲结束,他的内库会丰盈到何种地步。
莫磐笑笑,例行的恭维了几句。
莫磐在西北之地,靠着畜牧业的便利,好几年前就建了一家纺织厂,专门招收西北女工纺织毛线、羊绒、羊毛等布匹,尤其是随着工艺一年一年的精进,西北女工纺织出来的羊绒布匹,轻薄柔软,比丝绸更暖,比棉布更轻,价比黄金,早就是大周上层贵族必不可少的御寒布料了,但是更便宜一些的羊毛布匹则是一直倾销西域,走陆上丝绸之路运往西域各国,甚至更远的运往西欧等地,在国内却少有见到。
原因只有一个,莫磐是怕量大便宜的羊毛纺织布料冲击国内手工纺织市场,没有成熟的技术和朝廷娴熟的宏观调控兜底,内地将会有大量的手工作坊破产,给以家庭为单位的粗布生意带来致命的打击,让他们失去生存的活计,说是家破人亡并不是危言耸听。
莫磐劝住了庆和帝,提升内地的纺织业发展是需要时机和契机的,更需要时间的酝酿,若是不想招致民怨和动荡,最好能渗透发展,做到润物细无声水到渠成最好。
不过,即使没有国内市场,就只远走西域这一条,就给庆和帝带来了源源不断的白银流入,大大充实了他的国库和私库,这也是为什么他明知道莫磐跟林如海这些年眉来眼去的却当看不见的原因,实在是因为,有莫磐一个在,庆和帝就不愁银子使,莫磐的作用,可比一个江南大多了,莫磐若是想要,他就是把江南之地送给他,那又如何?
莫磐可不知道庆和帝的想法,若是知道了,他可就夜里睡不着觉了!
作为臣子,莫磐并不想走到功高震主那一天。
第238章
没过多久,京里很快就热闹起来。
庆和帝几乎把每一宫妃的位份都升了一级,原先是贵妃的,升为皇贵妃,原先是妃子的,升为贵妃,原先是嫔的,升为妃,若是妃位不够了,那就加封号,总之,庆和帝几乎照顾到了每一位妃嫔就是了。
不过,有两人让人侧目的紧。
一个是淑贵妃。
严淑妃在今年四月末的时候,为皇室诞下一子,皇子百日的时候,严淑妃被加封为淑贵妃。因为已经加封过了,此次妃嫔位份晋升,就没她的份。不仅没她的份,她还在听说妃位以上的妃嫔可以回家省亲之后,她就以皇儿尚小,不宜受惊吓挪动的理由回绝了回家省亲的旨意。
庆和帝同意了。
另一个就是贤德妃了。
这可真是,就跟皇帝要妃子们回家省亲一样,‘贤德妃’这个名号,也是古往今来普天之下头一份了。自来双字封号都是封给死人的,这还是头一回有封给活人的?
贤德,既贤又德,陛下这是,到底有多么喜欢贾元春啊?!
荣国府里,欢喜过后,贾母让小辈们都下去,留了贾赦、贾政和贾珍说话,王夫人作为管家人,也留下来了。
如今荣国府内务管家也别扭的很,王熙凤都能在宁国府里大显神威,在自家府邸里,反而缩起了脖子做起了鹌鹑,也是奇也怪哉。
贾母叹道;“娘娘回来省亲,自是第一大喜讯,可是,这盖省亲别墅的银子,要从哪里来呢?”
贾赦闭眼不说话,贾珍作为族长,此时也缩了,王夫人殷切的看着贾政,贾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脸皮慢慢涨红了。
贾母看着这满屋寂静,问王夫人:“内库还有多少现银?”
王夫人回道:“也就二十几万了,加上今冬的收成,杯水车薪。”
贾赦道:“内库的银子不能动,不仅这次不能动,以后,这银子也都封起来,作为压库银子,留给子孙。”
王夫人想要反驳,贾母在她出言得罪人前先道:“就听你的,这银子明日你就亲自带着琏儿清点好了,封起来,就封在大库里,谁都不要再动。”
贾赦满意点头,答应下来。
王夫人急道:“老太太......”
贾母对她道:“二十来万两,建造省亲别墅远远不够。”
王夫人:“那没了这银子,该怎么建造省亲别墅?”
贾母深深看了她一眼,闭目不语,贾赦喝掉杯子里的茶水,将盖碗在小茶几上一放,起身对贾母道:“母亲,儿子先回去了。”
贾母也没看他,只点点头,就让他回去了。
贾珍也起身,道:“老太太,大妹妹回家省亲,是咱们全族的荣耀,有什么用到侄儿的地方,老太太只管开口,侄儿这就回去了。”
贾母点点头,也让他回去了。
这下子,屋里就剩下贾政和王夫人夫妻两个了。
丈夫不顶用,王夫人只能期期艾艾的看着贾母。
贾母叹道:“我这里还有五万两压箱底的银子,你们拿去用吧。”
王夫人一喜,接着一忧:五万两,能做什么?
贾政试探道:“不如,到妹夫家去问问?毕竟,这也是他侄女的大好事呢......”
‘砰’的一声碎响,却是贾母将手边的盖盅摔碎在贾政脚边。
贾政跟王夫人被骇了一跳,具都一个激灵站起身战战兢兢的立在地上不敢言语了。
贾母指着他的鼻子喝骂:“快别说‘到妹夫家里去’这样的话了,我听了,真是羞也羞死了!人家若是还认你贾老二这门亲戚,我这个做母亲的都要替你烧高香了!!”
贾母把贾政骂了个狗血喷头,然后把他们两口子赶出来了。
贾母虽然没骂王夫人,但谁不知道这事的起因就在王夫人身上?
出了荣庆堂之后,贾政恨恨的一甩衣袖,转身离开了,竟是连面上的情义都不给王夫人了。
王夫人嘴里苦,心里也苦,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她回了自己的东小院,薛姨妈已经等在那里了。
薛姨妈见姐姐神色颓然,没有半分喜色,忙问:“这是怎么了?大好的喜事,怎的这个形容?”
王夫人愁道:“还不是因为建省亲别墅的事愁的?我们家如今是个什么情况,想必妹妹也是知道的。以前还好些,自从大老爷还完银子之后,府里就大不如以前了,这个时候,还哪里有银子给娘娘建省亲别墅呢?”
薛姨妈心中一动,她道:“姐姐这话说的,建一座别墅能花多少银子?各家亲戚家里出一些,不就有了?”
王夫人叹道:“这世道,向来是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他们往日里借着娘娘的名头在外头作威作福的时候快活,如今真要用到他们,恐怕不会认呢。”
薛姨妈面上有些讪讪的,要说在外头借着贾元春的名义作威作福的,可就有她的日子薛蟠一个呢!
别人不知道,薛姨妈自己可是知道,薛蟠借着贾元春的名头,在户部行了不少的方便,不仅在京里,就是在外头做生意,也是沾了很大的便利的。
王夫人又开始骂那些个只管享福没心肝的下作黄子,说他们有事朝前,没事朝后,都是靠不住的,偏生现在家里有了荣耀,说不得只好推却皇恩了,只是苦了她苦命的娘娘了。
王夫人跟薛姨妈哭道;“别人家的娘娘都欢欢喜喜荣荣耀耀的回家省亲了,偏我的元儿不能回来,说不得外头人家以为元儿不受宠呢,这样也好,若是以后还有人借着元儿的势做些什么,别人也不认了,倒是省了好些个麻烦。”
薛姨妈心中一跳,她安慰王夫人道:“姐姐别急,我们家里倒是还有些闲散银子,只是,能借给姐姐多少,我还得回去问问那孽障,能拿出来多少了。”
王夫人大喜,接着又哭道:“妹妹,到头来,还是咱们姐妹亲,别人都是靠不住的!”
又道:“可惜,哥哥嫂子都不在京里,否则,说不定他也能帮扶咱们一些?”
等薛姨妈回到梨香院的时候,都已经快下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