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口香
庆和帝道:“快马加鞭,莫松今夜子时差不多就能赶到北大营,北大营军队开拔到此,至少要一个日夜,那么,在后天清晨见到援军之前,我等该如何渡过?”
原来,在庆和帝发现势头不对的时候,他就第一时间派身手最好的莫松偷偷绕路下山,去驻扎在离此最近的北大营去求援。能在绿衣人的眼皮子底下偷偷遣出去还不被发现,非功夫最好的莫松莫属,因此,即便莫松离开,庆和帝身边少了一个最强有力的保护者,他也让莫松离开了。因为,光凭莫松一人,或许能保住他的性命,但解敌军之围,非大军不能!
忠顺亲王担忧道:“咱们挨着猎场,一日的粮草还是能打下来的,只是,刀剑箭矢并不多,若是山下贼寇来攻,咱们能守得住吗?”
庆和帝去看冯唐。
冯唐沉着道:“战斗结束后,老臣已经派兵去猎场搜寻,顺便收回箭矢,以现在箭矢的储备量,打退敌人一次强攻还是绰绰有余的,只要援军能及时到达,老臣有把握护陛下安危。”
他们此次出来是行猎的,带的箭矢最多,因此,冯唐说这话格外的有底气。
庆和帝表情缓和了一些,对冯唐道:“朕以及众位爱卿的安危,就有劳冯爱卿了。”
冯唐起身行礼:“定不负陛下重托。”
庆和帝点头让他做下,又问莫磐:“你对他们此次的真正目的,有几分把握?”
他问的是晚膳前莫磐跟胡乐尔说的鞑靼部的真正目的,看胡乐尔的反应,似乎是真的,但人的反应是可以控制的,胡乐尔是这样的反应,他们也不能就信以为真了。
莫磐沉吟道:“如果是此行的目的的话,臣有八分把握是真的。”
他这话一出,不止庆和帝,就连忠顺亲王他们的脸色也都一松,如果真的只是钱财经济之事,他们就心中有数了。
但是,莫磐却是脸色沉重道:“陛下,咱们的外敌,可不只是鞑靼部,还有西域诸游牧部落、吐蕃、哦罗斯、波斯、爪洼、暹罗等国家,自从咱们连通西域之后,这些国家可都对咱们虎视眈眈。这个胡乐尔自己说他是鞑靼部的,看他带来的人,似乎也是鞑靼人,但说他们是西域人,也是可以的。”
忠顺亲王猜测道:“或许,他是代表多方势力来的,只是以鞑靼部为主,所以,他才说是鞑靼部的。”
众人都觉得有可能。
正在他们猜测胡乐尔到底是哪一方人马的时候,外头突然喧哗起来,众人脸色一变,有士兵进来报告:“有敌来袭。”
冯唐请战:“请陛下在此安歇,老臣去退敌。”
庆和帝沉重点头。
冯唐带着黄檀和牛继宗出去阻止御敌,莫磐留了下来,贴身保护庆和帝。
庆和帝和忠顺亲王站在大帐口观战,原本四散在大帐周围的宗室朝臣的帐篷里蜂拥着跑出来了许多人,明显是听到外头有敌人袭击,慌忙出了帐篷到庆和帝这边来躲避来了。毕竟,庆和帝这里的防御最强,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庆和帝一眼都不看这些孱弱的宗室和朝臣,只脸色凝重的盯着参战的将士们。
原本受到惊吓惊慌失措大喊大叫的宗室和朝臣们看到庆和帝凝重中带着杀气的脸色,具都噤若寒蝉,不敢再发出半点声响了。
朝臣们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侍奉的陛下是个铁血手腕有心气的,他们表现的这样窝囊不经事,恐怕已经在他的心里记上一笔了。于是,他们在惊吓之外,不由苦笑起来,现在他们讨不了好,回京之后,怕是他们也不会讨得了好了。
就跟冯唐自己说的那样,现在他们箭矢粮草还算充足,很快就打退了夜袭的敌军,但是,明天呢?若是明天还有敌人来袭,他们还有余力退敌吗?
冯唐来给庆和帝汇报战况,他脸色凝重道:“陛下,敌人人数有所增长,或许明天敌人会更多,老臣要趁着夜色,组织人手布下陷阱,以备明日战需。”
庆和帝允许了,他同时下了一个旨意,要所有宗室和朝臣们都集中在他的大帐中休息,不许随意走动,有随意总动者,按通敌奸细处置。
莫磐知道,庆和帝这是防着最大的奸细就在他们之中呢。冯唐带着人去设陷阱,若是这陷阱转头就被奸细送出去了,那么他们不仅白忙活,还可能被将计就计反杀呢。
莫磐和牛继宗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重视。
莫磐道:“牛大哥,说不得兵士之中也有奸细,咱们可得小心了。”
牛继宗露出一个邪气的笑,道:“放心吧,做陷阱,我只用我带出来的兵,其他的,就让他们打猎去吧。”牛继宗是从步兵衙门的把总干起来的,他带着兵士巡街的那些年可不是白干的,他带出来的兵不说事事都知道吧,至少他们的根底他都摸的清清楚楚的,在第一波排查的时候,他就踢出了受怀疑的人,剩下的,都是绝对信的过的。
莫磐点头,转身去其他地方帮忙,他是工部主事,此次出行带了多少防御工事,没人比他更清楚的了,这次做陷阱,冯唐是主帅,他就是辅助,他得带着工部的人手实地开挖。
莫磐一边估摸着陷阱的尺寸,一边盯着其他人的进度,这个时候,莫狸找了过来。
莫磐见他过来,问他:“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说着,就要摸他的手腕。
莫狸笑道:“哥,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动不动的就问我的身体,我早就好了,身体没事的。”
莫磐松了口气,笑道:“习惯了,我总还觉着你是那个在我手心里猫崽子一般的小孩呢。白天有没有吓着?是睡不着吗?”
莫狸道:“没有,我没那么容易吓着的。哥,我觉着,那个胡乐尔,应该是鞑靼部的人,但他带来的人,除了鞑靼部的,应该还有吐蕃人和俄罗斯人。”
莫磐挑眉:“哦?为什么这么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莫狸笑道:“你忘了,我跟大嫂学过几句外国语的,他们今日来攻的时候,我仔细听了几句,其中就有鞑靼语、吐蕃语和俄罗斯语。方才我去跟那个胡乐尔谈过了,我用鞑靼语试探了他一下,他的口音跟来京城交易的鞑靼人口音别无二致,都带着鞑靼某一个部族的口音,他的立场或许有差,但他的出身应该是没差的。”
余庆娘的父亲是鸿胪寺卿,主要职责就是接见外国使臣,因此,余大人很是懂几门外国语言,余庆娘家学渊源,又对外族语言格外感兴趣,就跟着学了许多,嫁到王家之后,她也没有把这门爱好放下,莫鱼、陈莹她们去找她玩的时候,她就用外国语逗她们,渐渐的,莫鱼和陈莹也能听明白一些外族语言了,陈莹嫁过来之后,他们妯娌相伴,偶尔都能用外族语言打哑谜,久而久之,就连莫狸都知道几门外族语言了。莫狸能过目不忘,过耳不忘,莫磐倒是不怀疑他听错了。
莫磐若有所思。
陷阱很快就设好了,冯唐让人轮班去休息,莫磐则是倚着一个树桩,闭目养神。
他们被困在这里,不知道京城那边怎么样了?跟外族人勾结的奸细,会趁着庆和帝被困的这段时间做些什么?京城会不会乱起来?公主府的守卫是够了,但莫宅的守卫就很一般了,看来,等这次回去,他得着重加强莫宅的守卫才是,若是有人作乱,在他们毫无防备的时候,最容易得手。
还有,他们之间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幕后之人的目的是不是已经达成了?到底还有多少援军?明天又会出现怎样的恶战?这些都是需要考虑的,莫磐只希望,他们都能平安渡过此劫。
他们以铁网山的猎场为据守,清晨他们又打退了一波袭击,就好似知道夜长梦多,若是不早早的拿下营地,他们此行就前功尽弃一样,下午他们又开始进攻,一副今日不把他们拿下来就不罢休的样子。
一时间,营地众人都陷入死战之中。
莫磐跟王阮也提剑厮杀出去,那些年富力强的宗室和臣子们也不得不提起了刀剑,不能上场杀敌,总得保护自己吧?
眼看着己方人手一点一点的减少,敌人却越杀越多,似是永无尽头,有些人不由跪地哭泣起来......
就在众人慢慢心生绝望的时候,突然,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从远方传了过来,庆和帝凝神一看,见当先一人是一名年轻的小将,手持一杆丈多长的长枪左右横扫冲入了敌军之中,所到之处无不取敌性命,倏忽之间就是穿过敌军的壁垒,来到了他们面前。
这年轻小将身后跟着百多名骑兵,具都身穿铠甲,手持横道,在小将的带领下冲入敌军,其势如猛虎出山,蛟龙入水,片刻间将敌人杀的片甲不留。
庆和帝看的大喜,抓着忠顺亲王的手臂哈哈大笑道:“好,好,莫卿不负众望,提前带着援军到了,哈哈哈哈...”
忠顺亲王也大喜,赞道:“这位莫小郎,瞧着没有半点文臣的羸弱,倒更似一沙场将军。”
庆和帝哈哈大笑道:“他就是朕的常胜将军,有他在,吾等定能平安无虞了!”
众宗室朝臣们具都附和起来,此时,他们是真的感激莫松及时叫来援兵的,否则,他们即使不被杀,也很有可能做俘虏的,一旦做了俘虏,那可就有的罪受了。
为了速度,莫松带来的援兵只有百多位轻骑兵,但骑兵对步兵的杀伤力是绝对的,有骑兵助力,己方苦战的兵士一鼓作气,将围攻的敌军杀的杀,俘虏的俘虏,有那逃跑的,也被早就准备好的弓箭好手一箭接一箭的射倒在地。
随着最后一个逃跑的敌人倒地,麓战了一天的兵士们具都放松下来,有的就地倒下,大口喘气,有的拄着刀剑,腿脚都不能弯曲的,还有的鬼哭狼嚎的发泄着心中的喜悦,庆和帝看着胜利的兵士们,脸上也露出大大的笑容来。
莫松上前给庆和帝见礼,庆和帝忙亲自将他扶起来,笑赞道:“爱卿勇武不减当年,不,比当年更加勇武了哈哈哈哈。”
莫松也笑道:“陛下谬赞了,陛下不怪臣救驾来迟就好。”
庆和帝笑道:“来的正是时候,原本以为,爱卿得等到明日才能带来援军呢。”
莫松道:“到明日才能来的是步兵和其他骑兵,臣担心陛下安危,星夜兼程,不敢有半点停歇,先带着精锐骑兵赶来了。”
庆和帝哈哈大笑道:“好!好!爱卿忠心,朕已经看到了!”
做臣子的,赞美莫过于‘忠心’二字了,尤其是在收到奸细与外族勾结围困之后,庆和帝说出的这两个字,尤其的有分量。
留下其他人去打扫战场和收拢俘虏,庆和帝问计众人,是现在离开,还是留下来继续等援军。
冯唐肚腹上挨了一刀,此时他脸色苍白,一副失血过多的样子。他听闻庆和帝此问,就要起身回话,
庆和帝免了他的礼,让他半躺着回话。
冯唐谢恩之后,就道:“禀陛下,老臣以为,应等援军到来接应陛下为宜。”
忠顺亲王也道:“冯老将军说的有理,谁知道山下还有没有敌军?说不定在咱们下山的路上,有埋伏也说不定,索性再等上一晚,等明日大军到了,再说其他也不迟。”
其他人也都附和,庆和帝就道:“那就歇息一晚,等明天大军到了,再收拾回京。”
莫磐知道庆和帝这样着急的原因。此时已经夕阳西下,行宫也被烧了,他们大战过后,人疲马乏,该怎么下山?下山之后要去哪里安置?庆和帝未必不明白这些,只是,他说此话,是在忧心京师罢了。
莫磐觉着,即使明日援军到了,他们也未必能立即就下山离开。
他只希望,明日援军到了之后,能听到一些京城的消息才好。
俘虏的敌人自有陈世兴这个大理寺卿去安置和审问,莫磐去找胡乐尔。
胡乐尔一天一夜水米未沾,此时已经灰头土脸,奄奄一息的样子。
莫磐微微一笑,上前在他肋骨上一点,疼的胡乐尔一个哆嗦,立即睁开眼睛,眼睛凶光必现,神采奕奕,哪里有半点虚弱的样子。
原本要骂人的胡乐尔睁开眼见是莫磐,就讽刺道:“原来财神爷有虐待俘虏的癖好,等在下回去了,可要给财神爷好好宣传宣传才是。”
莫磐挑眉,笑道:“你竟然知道宣传这两个字,可见你对我朝文化知之甚深呢。”
胡乐尔嘲讽道:“我还知道这是财神爷发明出来的新词,为的就是广而告之,好从咱们外族手里捞钱财给你们的皇帝陛下呢。”
莫磐不理他的嘲讽,只是好奇道:“你们为什么要叫我财神爷呢?”那个蒙面绿衣人是,这个胡乐尔也是,说实话,不是没有人背地里叫莫磐钱耙子、财神爷,甚至还有叫金娃娃的,听了之后,莫磐都是一笑置之。但当面把‘财神爷’三个字当做他的代号叫的,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胡乐尔道:“能不现身,就能在短短几年之内将西域之地经营的如此繁荣的,古今中外唯尔一人,不光是我们叫,西北之地,甚至西域之地,关内关外的百姓走商们,或许不知道你的名字,但一说财神爷,大家伙都知道说的是谁。莫郡马,你真应该亲自到边关去看看,咱们那边的人,都是只听财神爷,不闻庆和帝呢。”
莫磐反手给了他一巴掌,好一会胡乐尔才转过脸来,朝地上呸呸呸吐出两口血沫子,血沫子里混着两颗牙齿。
莫磐笑道:“挑拨离间嘛,计俩简单的很,你倒是瞧瞧有谁相信?”
胡乐尔嘿嘿笑道:“汉家皇帝疑心病重,最会做坑杀功臣之事,莫郡马,您如此功高震主,可要当心了。”
莫磐冷了脸,道:“你说的话我记下了,不过,现在说这些还早着呢,等我踏破你鞑靼部的王庭之后,某再来考虑这些也不迟。哼,不过是经营西域之地,些许功劳,就能功高震主,你也太小瞧我汉家皇帝的度量了。”
“说得好!朕若是那小肚鸡肠,看不得治下臣子大展所长的皇帝,也不能震慑你们鞑靼部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行这些阴诡之计了。”
莫磐转头,给庆和帝见礼道:“陛下。”
庆和帝托着他的手腕扶起他,对胡乐尔道:“今日围困之仇,朕记下了,希望你们鞑靼大汗能接下朕的报复。”
又对莫磐道:“爱卿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只要是能制裁鞑靼部,朕无有不支持的。”
莫磐笑回道:“谢陛下,此时此刻,臣心中,已经想出好几个点子给鞑靼部好看了,希望鞑靼王能喜欢。”
庆和帝道:“他肯定会喜欢的。”
然后,他们君臣就在胡乐尔难看的脸色中相互携扶着离开了。
第246章
听着营地里庆祝胜利的呼喝声,胡乐尔此时是真的有苦说不出了。
莫磐有一句话没有说错,他们现在的鞑靼可汗已经老了,不再热衷于勇武,而是更倾向于智者伐谋,想通过交易和谈判得到汉家帝国的财富,而不是像以前那样,通过铁骑和马鞭得到他们想要的一切。
胡乐尔此次出来,是带着鞑靼可汗的国书,计划通过正常程序进关拜见大周皇帝陛下,请求上国皇帝陛下赐下能梳下软黄金的铁梳。
所谓的软黄金,就是山羊绒了。
每年秋季入冬的时候,山羊的羊毛根部就会生出一层薄薄细细的绒毛,好保护山羊渡过寒冷的冬天,而等到来年四月份春暖花开的时候,这层绒毛就会自己脱落,好让山羊的皮肤能快速的散发多余的热量,渡过炎热的夏天。
他们鞑靼部世代饲养山羊,每年春天山羊都会掉毛,这个谁不知道?但他们就愣是没有想到,这随意掉下来让族人厌烦不已的绒毛,竟是能织出轻薄柔软富有光泽比皮毛更香更更能保暖的羊绒!
用山羊根部的细绒织出的羊绒布匹和织品,因为毛绒的稀少而显得更加珍贵,又因为不知制作方法而被传的神乎其神,简直价比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