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口香
莫磐道:“老先生真是高看小子了。小子一无名小卒,不说能不能保住自己所有,就算勉强保住了,发展起来也是需要时间的。而我们师徒,最缺的就是时间。琅琊王氏,人脉力量俱全,我也愿信之重之。再者,”他苦笑一声:“小子也实在是无人可选!无法可想!心下却日夜担忧焦灼不堪!任这世间千般利益诱惑,都不及我师父平安喜乐重要。”最后一句重点表明了自己放弃这偌大利益拱手相让于王氏的决心、诚心以及原因:惜取眼前人!
也不知王老先生信了没有,他只神色复杂的感叹道:“你现在倒是仁义礼孝,只是不知你十年后二十年后乃至百年子孙满堂之后,后不后悔今日这个决定。”
功在当下,利在千秋的民生良策所带来的利益可不是那些黄金白银功名利禄可比的!运作好了,它可以成为一个家族立氏之基,以后子孙后代说起这榨油的典故,必要提一句先创之人,这种无形的名利关键时候可以让家族起死回生。他现在为了一个人,轻飘飘的就将此天大红利让了出来,不知道莫氏后世子孙会不会怨他。
莫磐也很是感慨,道:“若无师父,我现下还有没有命在都是两说,活命之恩尚且未报,哪里还敢想以后呢?”
王老先生赞许道:“知恩图报,重情信义,人之大善!若你图谋之事真像你所说的,老夫自然愿意与你合作。但,我并不是王氏家主,待我回去修书一封,再回复于你。”
莫磐笑道:“自然。小子静候佳音。”
在莫磐与王老先生商谈的时候,王先生觑了个空隙,逮住了莫青鸾,想一解相思之苦。
这一回,莫青鸾没有再躲着他。
实际上,他们目前可以算是过了明路,在自家地盘,自己又是主人,无论从情从理上,她都不会再对王钥视而不见。所以,她在看着王母和孩子们午休后,便坐到窗边葡萄藤下的石凳上,等着王钥上门。
王钥看着端坐在石桌旁的佳人,给自己打足勇气,准备去获取美人芳心。
莫青鸾见那人站在那里踟蹰着总不过来,也不管他在犹豫什么,只开口相邀道:“先生来了?过来坐会吧。”
王钥:……
王钥有些受宠若惊,他被拒绝了无数次,现在难免有些不真实感。
他再一次确定好自己的礼物正好好的放在袖袋里,就移步向前,对莫青鸾抱拳行了个书生礼,道:“有美相邀,不敢不从!”
说罢,撩衣坐在了石桌对面。
莫青鸾轻笑一声,慢悠悠的摇着羽毛团扇调侃道:“都人到中年了,怎的还学些少年公子的做派?也不怕小辈们笑话你为老不尊!”
王钥面上一红,仍旧道:“我的心却不比少年公子的老!”
莫青鸾用羽毛扇遮了半边脸,只露出一双盈盈妙目上下打量王钥,只把他盯的坐立不安了才移开视线,道:“我的心不比先生纯粹,恐要让先生失望了!”
王钥道:“那你会用完我就扔掉吗?”
莫青鸾脱口而出道:“怎么会?”
说完就觉着自己这话回的太快了些,想要找补,却望见一双含笑凝视她的双眸,脸上一红,啐他道:“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王钥笑道:“我可没说笑话!这两家联姻,不是你图我,就是我图你,总有一样可图的才会成亲家。或为权势,或为前程,或为人品,要是都没甚可图的,那么两家又为什么要处在一起呢?也处不起来呢?所以,不管你图我什么,我都高兴的紧。”
话毕,又将袖袋里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取出来递给她。
莫青鸾正在思索他话里的意思,见他递来一个长条形的小红木匣子,就随手接过来,在他眼神示意下打开,露出红丝绸里卧着的一根镶着红宝石的白玉簪。
她捻起这根白玉簪,仔细打量。
玉是打磨过的上好的羊脂白玉,不管放多少年都不会损其价值分毫。宝石也是个好的,就是看上去有些疏于打理的黯淡。而且,这宝石簪子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老款式,现在并不时兴了。
莫青鸾拿眼问他:什么意思?
王钥轻咳一声,说道:“这是当年,我要拿给你下聘的那根。虽然有些老旧了,我想,再好好打理一番,还是很不错的,你说呢?”
莫青鸾一怔,心下有些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张了张口,却说了句:“你留着这根簪子,尊夫人就没问一句?”
她这话一说出来,就后悔了!
她现下说这话叫人怎么想呢?可是,或许她潜意识里还是想知道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他看似对她情深义重,但是,对前人呢?只是敷衍吗?那么对那个人,他岂不是负心薄情汉?她又要以什么样的心情享受这份特殊?
或许是她太矫情了!
王钥没有搪塞,他也坦荡无疑,只是话里有说不出的怅然,他道:“卢氏,卢氏自然是知道的。那个时候,我于亲事并不热衷,在我们两家议亲的时候,我就向她坦言我的经历,目的是打消她嫁过来的念头。谁知,”他低低的笑了一声,继续道:“谁知,她说,她愿意嫁过来是为了父亲兄长的仕途能走的更顺一些,我既然心里已经有人,她的心里也能安慰些,总不至于太过亏欠于我。”
“我也曾想将这根簪子赠给她,只是她更喜欢华美精致的金钗玉饰,宝石也喜欢,只是嫌这样式太简单了,若拆了重做,其中耗损又未免太过可惜,便拒了。没法子,我便将它压了箱底。”
莫青鸾一脸无语的听着这根宝石簪子的经历,最后憋出了句:“你也挺不容易的!”
王钥一脸委屈道:“谁说不是呢?我想要娶的人娶不到,要娶的人又对我无意,我能怎么办呢?只是苦熬着罢!”
莫青鸾冷笑道:“这世间男子又不是只有你一人可嫁,你这般作态,将为你生儿育女的先夫人至于何地?”
王钥脸上一僵,揉揉脸无奈道:“好也是你歹也是你,我说这些不过是想要你怜惜我些则个!不信你去问问随儿他们,我跟卢氏可是一心一意过日子的,家里连个姬妾都没有,对卢氏也是掏心掏肺,要不我追了你这么些年,两个孩子都无甚意见?那是因为卢氏在的时候,我并没有对不起他们娘儿几个,卢氏一病没了,我也没草率续娶,给他们找后娘!”
莫青鸾心下不自在,别开脸去,说他道:“谁要听你说这个?”语气里却有些娇嗔的意思了。
王钥打蛇随棍上,逗她道:“你还想知道什么?我无有不言的!”
莫青鸾瞪他一眼,硬声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我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
王钥抬手立誓道:“我王钥方才所言要是有一句不实,便让我……”
他发誓的嘴被一只雪白娇嫩的柔荑按住,未出的誓言登时被他咽回了肚子里,察觉到嘴边的软玉有收回的趋势,他下意识的抓住在唇边吻了一下。
吻完了才察觉不妥,正等着佳人发怒呢,却只接收到了白眼一枚,和嗔骂一个:“还不快松手!”
松手后的王钥只觉方才像是喝了三斤蜜,甜的他就算腻毙在里面,心里也甘愿!
第35章
宴请过后,莫磐就恢复了每日按时读书规律上下学的日常。因王先生三不五时的就以王母的名义邀请莫青鸾去王家做客,所以,莫磐很快就在王老先生那里见到了那本珍藏的《随园笔记》。
这天下午无课,他和吴轩就跟着王随一起去了王家在书院的宅子,三人一起消磨了大半下午的时光,校对修补完了莫磐从自家带来的残本。因这几日天越发的冷了,所以未免天晚地冻路不好走,在还天光大亮的时候,莫磐和吴轩就告辞离开。
王随自然在自家宅子里安歇,吴轩回书院斋舍,莫磐回自己家。
随着离开书院的路越来越偏僻,莫磐遇到的人也越来越少,这是他每天都经历的常景,莫磐并未将此放在心上。
他小时候的书童春分早已成年,等明年孩子都要生出来了,所以莫磐就让春分做了自己的管家,寸步不离的跟着他,总管着他的一切事宜。所以春分身兼数职,书童、小厮、管事、车夫、跑腿等等都是他一人做,难得他能事事条分理析的不出茬子。
此时主仆两人正走在山间小路上,一边聊天一边赶路,倒也不寂寞。
春分道:“大爷,刚才我遇到吴家管事的来给吴大爷送东西,他问我可知道今冬咱家可卖花生油?吴老爷吃着好,想跟咱们一起做花生油的生意呢。”
莫磐道:“今年咱家也没榨多少油,紧赶着送今年的年礼吧,剩下的都留着自家吃。”
春分看了看自家主子,拿不准的开口道:“…大爷,您觉着,王家会答应大爷吗?”
莫磐道:“这种事是着急不来的,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咱们也不必上赶着。”
春分虽然心下还是忐忑,但还是应道:“我知道了,大爷。”
说罢,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到底没说出来。
莫磐像是长了前后眼,不带什么情绪的道:“你想说什么就说罢!跟我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春分一边觑着莫磐的脸色,一边道:“我前儿个似乎看到宋爷爷了。”
莫磐疑惑:“哪个宋爷爷?你说清楚些。”
春分:“……”他们家认识的姓宋的很多吗?除了那个还有哪个宋?
见自家主子仍旧想不起来,只好道:“是宋先生的老管家,宋老头,我们都叫他宋爷爷的。”
莫磐也想起来了,不过他奇怪的是:“看到就看到吧,你想说什么?”
春分有点委屈道:“…没什么。”这不是见到认识的人就跟自家主子说说嘛,万一自家主子想知道呢?
莫磐又瞧了眼春分,刚想再说些什么,就听到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传来:“哟~~这不是咱们的莫大美人吗?怎么,这荒草野地的,莫美人害不害怕呀?”语毕,周围又传来几声参差不齐的取笑声。
莫磐转头看向前方,一个油头粉面的青年挡在路中间,前后左右也围上来几个形容猥琐的地痞流氓,眼中淫邪的上下扫视着他。
春分见状,第一时间挡在莫磐前面,但他挡得了前面,挡不了左右和后面,不由厉声喝道:“青天白日的,你们想做什么?这里可是书院边上,人来人往的,就不怕被人拿住吗?”
那个油头粉面的人嗤笑道:“堵的就是你们!有本事你叫啊,看能不能叫来人!”
周围地痞哈哈大笑起来,胡乱的说着“小娘皮,你就是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别叫了,让大爷我好好疼你”“你倒是叫啊”等不堪入耳的话。
春分怒气上涌,就要挥拳收拾那个明显是领头的油脸青年。
莫磐拉住要动手的春分,直接道:“马琼,你可想好了你在做什么!”
马琼是书院里的学子,往日里就是阴阳怪气的,莫磐从来没理过他。
那个叫马琼的张狂道:“爷自然知道爷在做什么,爷早就看你不顺眼了,长了一副兔儿爷相,就该给爷好好玩…啊——疼疼疼放手爷不会放过你的——啊~~”
一通咯砰咚嗵咙的连声响动之后,刚才还大放厥词的人已经躺在被霜打的干枯的草地上生死不知,边上还有一颗被拦腰撞断的碗口粗的小树。
春分:……
他忘了,论武力,他家大爷并不需要他保护!
莫磐面向那六个地痞流氓,勾了勾手指,挑衅道:“一起上!”
一个满脸麻子眼神凶恶的流氓朝地上狠狠的吐了口唾沫,咒骂道:“都给老子一起上,死活不论!”说罢第一个冲上去。
莫磐微微偏身躲开看似很凶猛的攻势,抬腿揣上麻子脸的小腿,只听咔嚓一声,随着骨骼断裂的是麻子脸震天的喊痛声。
莫磐放过麻子脸,如狼入羊群一般,三下五除二的将剩下的五个地痞流氓踹到在地,每一个都是小腿折断,有的断口处都能看到森森的白骨,让躲在暗处的人不寒而栗。
绕过痛的满地打滚的地痞们,春分上前问他家大爷:“大爷,接下来怎么办?”
莫磐:“你去扬州衙门去报案吧?”
春分看了看天色,诧异道:“现在?现在可不成,我还要送大爷回家呢。”
莫磐也看了眼已经昏黄的天色,只好道:“罢了,他们皮糙肉厚的,想来不介意在这里等一晚,明天再去吧。”
春分连连点头道:“这倒好,这几个一看就不是好人,咱们今天也算是为民除害了,明天再去报案也是一样的。”
说罢仍旧护着自家主子赶路,就像刚才只是发生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并不值得放在心上。全然忘记了草丛里还躺着一个!
莫磐在路过一颗松树的时候只随意的瞥了一眼,就和春分一起离开了。
过了好一会,从松树后面踱步出了一个中等个头身条笔直的青年人。
这个青年人同样绕过痛声渐熄,已经陷入昏迷的地痞流氓,走到那个叫马琼的学子身旁,探了探鼻息,发现还在喘气,就将他翻了个身,想仔细给他检查一下身体伤在哪里。
谁知,他刚动了他的身体一下,马琼嘴里就呕出好大一口鲜血,等躺平了,马琼居然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青年静静的看了好一会躺在地上越来越清醒的人,忽然抬手拿袖子捂住了地上人的口鼻,全然不顾慢慢剧烈挣扎起来的人。
忽然,一个惊讶的声音如惊雷炸响一般响起:“你在做什么?”
青年身子一震,接着没事人一般的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文雅的脸庞,赫然是书院的顾问之!
莫磐故作惊讶道:“顾学长,你怎么在这里?刚才,你在干什么?”
说罢便绕过顾问之,大惊失色道:“马琼,他这是怎么了?呀,他流了好多血,学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问之一脸复杂的看着自导自演的莫磐,想问他:“他是怎么了你不知道吗?”可他又不能说:“哦你一脚将马琼踹的生死不知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呢!”
最后只道:“我方才路过这里,就发现马琼那个样子躺在那里,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