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乌鸦白檀
“天不亮我就起来了！”玛格丽特立刻反驳道，“昨天那几个酒鬼兜里没几个钱却一直待到很晚，还吐了一地！我收拾到半夜才睡，早晨又起来继续打扫！洗盘子、杯子，擦地板！”
“你昨天晚上就应该把那几个穷鬼早早赶出去！”克里斯托弗咆哮道。
“天不亮就起来了？”达娜娅发出今天上午的第三声尖叫，“这么说你点蜡烛了？！你知不知道一根蜡烛要多少钱！”
玛格丽特呼吸一滞，但很快她就用比达娜娅更高的声音说：“我必须点蜡烛！否则我就会看不清这些盘子、杯子！然后噼里啪啦地把他们全部打碎！东家，我是在为你着想，为你省钱！在阿尔阿拉夫，你很难再找到我这样一个勤劳聪明，又肯替主人家着想的帮佣了！”
“你如果敢打碎一只盘子，我就把你这个月的薪水全部扣光！”达娜娅的声音有些发抖，她在听见噼里啪啦这个词的时候就感觉心要碎了。
“你原本也没给我开几个薪水！连买一块布头都不够！”
“好啦——好啦——不要吵了！”克里斯托弗把桌子拍得砰砰响，“你们把一个美好的早晨就这样毁了！”
“现在已经十一点半了。”玛格丽特冷笑着说。
“管他几点呢！”克里斯托弗咆哮。
他直接兑着瓶口喝了几口杜松子酒，又想起了胡安：“胡安呢？他不会比我们睡得还死吧？这个懒虫！”
“他一清早就出去找活儿做了。我亲眼看着他走的。”玛格丽特说，实际上她并没有看见，因为她起床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了。但来到猎人（猎人，是这家酒馆的名字）以来，胡安每天早晨都会出去找活干，然后下午一点多钟回来。
“只有胡安还能为这个家做点贡献！我可爱的弟弟！”克里斯托弗嘟囔着说，“玛格丽特，出去把胡安找回来，他该做午饭了。”
玛格丽特很痛快得答应了。她围了一条披肩立刻就出门去。
胡安在码头替水手们干一些杂活，玛格丽特轻而易举就找到了他。
“你什么时候结束？”玛格丽特问。
“还要半小时。”胡安在衣服上擦擦手，然后掏出一枚银币放到玛格丽特手心里，“你先去买份西班牙海鲜饭吃，然后在餐馆里等我。”
玛格丽特用银币买了三个熏肉三明治，她吃了一个，省下两个用纸包起来留给胡安。还剩下几个铜板，她买了橘子汽水，坐在餐馆外面的长凳上边喝边等。
大约十二点四十，胡安终于把活都干完，他和船长领了工钱，然后小跑去餐馆。
“给你。”玛格丽特把三明治拿出来。
“你不用给我买东西吃。”胡安说，黑色的短发微微蜷曲，湿漉漉的沾着一些汗水，“下次你拿去买海鲜饭，那个好吃。”
“我知道海鲜饭很好吃。”玛格丽特嚼着汽水瓶里的吸管说，“但是它要花整整一银币才能买一小份，我都吃光了你吃什么？”
“我回去做饭吃，反正哥哥肯定在等我回去做饭。”胡安说。
“你们家现在就剩下几颗土豆和西兰花了，盐也没有，达娜娅不给钱买。”
“我明天带一些盐回来。”胡安说，“你想不想吃烤鹌鹑？刚刚船长给了我钱。”
玛格丽特摇摇头：“我已经吃饱了。”
但胡安还是拿出几枚钱放到她手里：“明天有集市，你去买点喜欢的东西。”
他坐下来，几下就把三明治吃完，然后用玛格丽特喝光的汽水瓶接了一瓶子凉水再一口气喝光。
玛格丽特颠颠手里的钱：“我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你其实穷得很呢，这点钱根本不够我买些什么。”
“我会努力多赚一些。”胡安马上说道。
“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玛格丽特说，“这点钱你应该自己留下攒起来，我不需要它们。”
胡安温和地笑了，他的眼睛亮亮的，是罕见的灰蓝色：“你怎么会不需要钱呢，玛格丽特。现在阿尔阿拉夫处处都要用钱。如果明天没什么想买的东西，那就像你说的那样把它们攒起来，留着以后需要的时候用。”
他踌躇了一下，继续说道：“你把我买下来了，所以我的钱应该都给你花。”
……
回到酒馆已经是下午一点半。
克里斯托弗一看见胡安就吼道：“行行好，胡安！我和达娜娅都要饿死了！快去煮饭！”
“我得在码头把活儿做完才行。”胡安平静地说，他径直走进厨房开始熟练地削土豆，并且在炉子上煮汤。
他们的午饭很简单，总共八只煮土豆，一锅以西兰花为主的蔬菜汤，四颗鸡蛋，和一些面包。
胡安负责做饭，克里斯托弗则负责给大家分餐。
他先拣了三只最大、最漂亮的土豆放到自己盘子里，接着再挑出两只较好的给达娜娅，然后随便找夹两个给胡安，最后一个给玛格丽特。
四颗鸡蛋，他和达娜娅各自两颗。没有玛格丽特和胡安什么事。
汤每人一碗，但玛格丽特碗里的没有蔬菜，并且面包分到她时只剩下咬不动的面包干皮，必须先在汤里泡软才能吃。
幸好玛格丽特已经在外面吃饱了。
吃完饭，克里斯托弗又喝得醉醺醺的，达娜娅架着他上楼休息，胡安和玛格丽特留在楼下收拾盘子。
胡安负责洗盘子，玛格丽特用干净的棉布把盘子上的水渍擦干。
“下午我不用出去干活。”胡安一边洗盘子一边说，“你可以早点休息，我来对付那些酒鬼。”
“最近没什么生意。”玛格丽特把盘子按照大小顺序码在壁橱里，“大家都担心会打仗，害怕敌人在自己喝醉的时候闯进来，所以喝酒的人不多——克里斯托弗除外，我认为他可以凭借一己之力为国家的酒产业创收。”
“我担心他这样子早晚把身体喝垮。”胡安说。
“他已经垮掉了。”玛格丽特回答，她伸出一根手指直立着，然后慢慢弯了一下，“我的房间就在他和达娜娅卧室的正下方，每天晚上他们的床只响几分钟就会停下来。”
“天哪！”胡安的脸迅速红了起来，他连忙低下头假装自己很忙的样子，“对不起，我今天就给你换一个安静的房间。你真应该早点告诉我这件事——对不起——是我太大意了，让你碰见这种事。”
下午的时候，胡安花了四个小时的时间把酒馆的阁楼收拾出来。他把所有的杂物清理出去，给单人床铺上三层软垫和新床单，又把地板仔仔细细用刷子刷了两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