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herlor
“哎呀,那真是糟糕……要不还是莫扎特和巴赫?”
『伊秋,闭嘴,很烦。』
少女的身影消失在连片的绿野中。
明天,又会是个晴天。
*
或许是将近日里挤压的情绪都倾泻出去,加上独自走了很远,伊秋早早爬上床,和电子音道过晚安后就进入了梦乡。
在她不知道的静默里,蜜蜂先生并没有休眠,反而转手连接上了另一个存在。
『在?在就回话。』
蜜蜂先生的声音一改电子音的机械和冷漠,尽管依旧冷情和不耐,但那种低哑和隐忍的情绪,是来自人类男性声带的鸣震。
暗色中,似有一只手伸出,食指叩击虚空。从模糊的轮廓里能看到,每一根指节都虬劲有力。
指尖处有信号不良的雪花线闪过,不一会儿,雪花线汇成一条幽蓝的直线,在那根食指的指腹上映出一点荧光。
手很快就缩了回去。就那一瞬间,蓝线开始跳动成记录声波的折线,另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在静默里响起。
[没想到你还会主动联系我,让我有点惊喜。怎么了,你终于看清现实,想要主动认输,乖乖回去继续工作?]
祂懒洋洋地答着话,声线男女莫辨,却饶有兴味地撩拨着对方。
蜜蜂先生根本没理会:『我要更改游戏设定:请删除「节点CG」的附属作用,即清除「暂离游戏」功能,更替为「时间跳跃」。我要根据她的游戏进度,在必要的情况下减少她的游戏时长。』
祂十分诧异,不解地向对方确认:[哦?你这是要把胜利亲自送到我手上?你只有这么一点时间可以见她,还要亲自缩短吗?]
『是,我确定。另外,我怎么会输?「我一直被她爱着,从过去,到未来。」』根本不需要犹豫,蜜蜂先生的回答无比笃定,甚至最后一句,幸福和自信溢满整个空间。
[真是无趣啊,那我就继续赌【她不会爱你】。]祂的兴致突然跌落,干巴巴地陈述着。
无声的角力似在静默中展开,仿佛世界被按下暂停键。
祂叹了口气,习以为常般松口,率先放弃继续无聊的较劲行为。
[路易,我永远偏爱你,所以你的愿望,我接受。现在她的时间,是你的了。]
祂的声音刚响起,声波在折动后回落成平静的直线后,片刻间干脆地消失。
良久,静默的空间里,蜜蜂先生的声音在此响起。
他像是倾注着全部的温柔,望着某处黑暗,用承诺般的低语诠释着毫无保留的钟情。
『伊秋,睡吧,以后……不会再这么难熬了。』
*
伊秋有些不耐地扯开黑纱的帽子,疲惫地点上蜡烛,准备去卧室换下身上的行头。
天幕上只剩一丝浅蓝,屋子里早已昏暗不堪。她手中微小的烛光只够点亮寸方的范围,随着拖沓的步子,一点点挪动到房门前。
暖光只照到一双鞋尖。
伊秋愣在那,她上抬烛台,烛光便将那只环着双膝的小狮子笼罩在内。
她的呼吸仿佛停止了,手指不由地轻颤。烛台在手中摇晃,光线不太稳定。
黑发的毛团终于有所动作,他缓缓抬头,光线范围内,那张熟悉的脸倏忽间填满了她整个视线。
是贝多芬。
不是幻觉。
伊秋握起拳,深呼吸调整突然纷乱的心绪。
“伊秋,你终于回来了——”
小狮子揉揉眼睛,瞬间恢复精神跳着站起,即使在黑夜里,他灰色的眼睛也无比明亮。
他紧紧抱住她的腰,言语里满是兴奋和委屈:“果然,这样才是‘回家’的感觉。伊秋,你不知道,我今天一到波恩就来你这,结果你竟然不在家。我等了好久,都快以为你不告而别,真的吓死我了……”
“伊秋,你怎么了?”男孩有些担心,他迟疑地抬起头,疑惑爬上他的眉眼,“你……为什么不回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她咬着唇,不知要如何作答。
他不会知道,她花了多大力气才能控制自己不哭出来,要暗示自己多少次才能不让手臂下意识动作。
伊秋示意他松开,恍惚地蹲下,把烛台搁在一边。
她专注地注视着他,他似乎比离开时更瘦一些……不,日子过去多久了,已经足够长到他从荷兰回来?
真像一场被关在七彩泡泡里的美梦。
脆弱到只要一戳,就全部幻灭了。
伊秋这才轻轻拥住他。她的下巴搁在贝多芬的肩上,亲密又疏离。
很久之后,她才在他耳边闷声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路易斯,你有什么愿望吗?”
小狮子的手脚不知该往何处安放,珍视的人似乎和他有了一层看不见的壁垒,隔的在近都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
他不喜欢这样,甚至有些惊恐地再次抱住她,绝对不放。
“我希望……和你去看一次萤火虫。”
作者有话说:
这章晚了抱歉。
我终于摆脱高速到家,明天起就继续正常更新了。
第24章 Op.24
·20·上帝都说, 我们不能在这分开
【黑匣子】
·1782·
『我喜欢夏夜中萤火虫飞舞的夜晚。但现在,我却期望今年的萤火虫来得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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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法形容……穿过波恩城邦的门户,看见熟悉的建筑, 以及跳下马车踩在莱茵巷的土地上,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幸福。
我只知道我回家了——切切实实的, 从荷兰回到故乡, 回到有伊秋存在的地方。
我爱波恩的一切。
更因为伊秋在这里, 我爱这座城市胜过世间所有。
还没等父母取好行李箱开门进屋,我就跑得没影了。
胸腔里感受不到剧烈奔跑带来的呼吸疼痛,只有激动、欣喜和渴望。我感觉自己像一阵风。我给穿过的每一条街道,碰到的每一颗树, 见到的每一只鸟都道以问候——因为我实在太快乐了, 无法用言语表达的那种快乐。
离开的时候是秋天,回来的时候是春天。
上帝啊, 怪不得我在鹿特丹的每一天都会越来越烦躁, 原来我竟然和伊秋分开这么久了!
不行,我一定要好好拥抱伊秋,紧紧的绝不松开——至少……一个小时吧?
嗯,她会难受吗?会的话就半个小时吧——绝对, 绝对不能在少了!
因为我实在太想她了。
在荷兰度过的无聊日子里, 我才发现和伊秋度过的每一天都是那么鲜活有趣。
荷兰人说话太假,和他们交谈太累, 父亲老让我注重礼节和交际、上帝知道,我只想给那群一点都不懂的人一个白眼——他们甚至连我故意弹错了曲子都不知道——我在一首巴赫的曲子里混进了莫扎特,他们直到演出结束都没有发现, 并且给了我热烈的掌声。
我宁可回到伊秋身边继续弹奏练习曲, 至少那是有意义的。
冲进行馆, 跑到音乐室,完全抛弃礼节,轰地打开门——
我高举双臂大声喊着她的名字,宛如惊喜一把降临。
嗯,在我想象里,如果能有一束光落在我身上,把我笼罩起来就更完美了。
回应我的是一片寂静。
我呆滞地站在门框里,错愕地瞪着空荡荡的音乐室,被我喊出来的那声“伊秋”在室内回荡着,里面根本没人。
我的脸在升温,门扉因为惯性又慢慢弹回来,逐渐压缩我的视线,渐渐要撞上我的鼻子。我的身体不能动弹,只觉得头上有一群乌鸦飞过,落下几声嘲弄般的叫声。
我咬咬牙,在大门自己关上前推开它进去,牢牢合上它后扑向沙发,把自己埋在靠枕里。
真的超——丢脸的!
抱着枕头,我的身体开始羞怯地扭动着。果不其然,我从矮沙发上滚到了地板上。
我笑出了声。
躺在地板上,我看向那架由我挑选回来的钢琴,摸了摸上衣口袋。
里面的小盒子还在,那是我送给伊秋的礼物,用我在荷兰挣到的佣金。
啊,以前是伊秋等我回来,现在换我等她回来。
这很公平。
我从地板上起来,把靠枕放回原处,去向伊秋的卧室。
当然,我没有那么人品低劣,我只会在门边等她。
可没想到,一只等到我困意上涌,甚至不自觉睡着,我都没等到她回来……
伊秋,该不会离开波恩了吧?
谁梦里的我,后怕地环住双膝,将这一闪而过的念头赶出脑海。
绝对,不会的。
……
我是被一阵摇晃的烛光惊醒的。
等揉开惺忪的眼,我看到伊秋正举着烛台出现在我面前。她似乎被神光圈住,在昏暗中格外明晰。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喜和渴望,急切地抱住她的腰,告诉她我真的超想她的。
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