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多芬先生 第31章

作者:Sherlor 标签: 欢喜冤家 西方罗曼 正剧 BG同人

  没有必要太在意这些, 因为伊秋拯救了我,那我绝不会背离她——虽然我无法形容,但我就是知道, 她对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人就足够。

  现实也不容我想东想西。

  痛苦的、重复的、像念祷文一样的日子久违地又开始了, 我竟然对它们万分怀念。第一天, 有人在我耳边说我练习曲这里不对、那里不好时,我感动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我松了口气,上帝果然还是会聆听信徒的祷告的——他尽管未曾特别偏爱过我,但我相信,伊秋的出现和延期的约定,都是上帝对我难得的爱。

  这就值得我怀着感恩,在修道院弹响每一次管风琴。

  ……

  伊秋要给我换老师!

  我收回她似乎正常了的话——明明她就从没放弃把我丢出去的念头,她甚至连钢琴都想让别人来教我,这怎么可以!

  所以我不高兴,天天去她家里拉中提琴。

  配合我面无表情的脸和目不转睛地瞪视,伊秋终于向我投降——我只用去跟一个叫乃弗还是內弗①的乐师学习作曲,至于钢琴嘛,嘿嘿嘿。

  果然,当初放弃小提琴曲学拉中提是最正确的事②。

  ……

  我见到了伊秋挂在嘴边的內弗先生,他是宫廷管风琴师,也是塞莱尔剧团的音乐指导。

  她说他注定是我非常重要的老师。当然,我对这个观点表示怀疑,但遗憾的是,我对这位先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抵制。

  首先是他的职务,管风琴师和音乐指导都让我感到亲切——我的祖父曾经也是那样的人,他在这个位置上和我爷爷做得一样好。

  其次是內弗这个人本身,他和伊秋一样,对我似乎有用不完的耐心。但他总是会思虑好后,再用理性引导我自己去向正确的方向。在这方面,伊秋靠的是某种直觉——或许这是因为內弗先生本身就是法学出身的缘故——这两种方式我都喜欢。

  当然,我跟他的第一面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和谐。

  起因是內弗想听听我的钢琴,以我琴技的学习进度判断作曲课该从那里进行。老实说,我不太理解作曲和钢琴技艺之间的联系,我觉得作曲是一种音乐创造,钢琴是唱出音乐的工具……但看到我父亲不听催促我快去“表演”的样子,我真的万般不愿。

  是的,送我来得是我父亲,伊秋估计正在行馆里悠闲地喝着茶——她说她可以私下向别人引荐我,但登门必须由我和我的监护人一起去。

  可最了解我的人不是你吗?伊秋,我现在会的东西,一大半都是你教给我的,为什么你要说和我来就不合常理了呢?

  我讨厌“合理”,我讨厌束缚,我喜欢自由。

  所以,我决定将我的不快展现在键盘上——呼啸吧,我的琴键;宣泄吧,我的手指!

  然后,我满意地看着他们目瞪口呆的样子——如果被伊秋知道,她一定会轻轻打我的手、薅我头发、扯我耳朵,插着腰问我是不是又犯中二病了。中二病是什么病我不清楚,但现在的我心情万分舒畅。

  “很……扎实的技巧,但是不是太……随心所欲了一些?”我听见內弗这样评价,“果然,跟伊秋说的一样,还是个小孩子,爱发脾气。”

  “是的,內弗先生,果然还您更适合做他的老师。那位小姐还是太稚嫩太心软一些。”父亲的奉承话令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发誓,內弗如果干说一句伊秋的坏话,我就立马从这里出去。

  “约翰先生给这个孩子用过《钢琴演奏法研究》吗?”

  “演、演奏研究?那是什么——他今后能做的,现在不都已经会了?您只要再教他最后一点点就可以——您仅仅需要把他打造成一个杰出的钢琴师和管风琴师就好,至于其它的,他自己慢慢就会。”

  我要紧下唇,为我父亲不知廉耻的话感到羞愧。

  他或许一点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在这:我不是来学琴的,我是来学作曲,用另一种方式去接触音乐的。

  父亲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伊秋跟我说我能驾驭音符,让它们遵从我内心的表达,变成烙印上“路德维希”名字的作品存在时,我有多么开心。

  那是一个全新的、未知的领域,自由广阔到任由我去描绘填色,是真正的我来创造的世界——比成为一个钢琴师、管风琴师要迷人得多!

  “那是菲利普·埃马努埃尔·巴赫的作品,我知道但还没有弹过它,只弹过一些另外的‘巴赫’——”我急切地为自己挽回局面,至少我要告诉內弗我的期待,“巴赫一家都非常厉害,伊秋说或许等我学作曲的时候,再由人正确引导我理解它们会更好一些。复调作品她教过我怎么弹,但规则的东西让我去请教真正的作曲老师。”

  內弗笑了,他不再看我父亲,弯下腰摸摸我的头。他告诉我他对我很满意,伊秋把我教得很好,钢琴就让她继续教;从明天起,他会教我和声学,简单的对位、模仿和赋格,再加上管风琴演奏。

  我对內弗先生的好感瞬间拉满。

  伊秋果然没有看错人!

  ……

  內弗先生已经催促我好几次了,他要看到“教学成果”——我觉得一定是伊秋透露给他的,不然他怎么会用控诉的眼神看着我?

  那眼神仿佛就在说:我不是你的作曲老师吗,为什么你写了练手的曲子我却不是第一个知道的?我恨不得直问:內弗先生,您的工作难道不忙,还能在意这些小事?

  但我没有胆子当面对內弗先生辩驳。

  被他用语言暗示、眼神明示后,我大概明白当时我用中提琴追着伊秋跑,是一种多么可怕的噩梦般的行为——和当初伊秋一样,我也只能投降,然后老实上交了我第一本正式的、写着玩的作品。

  心情是忐忑的,但又有些自豪和期待——我的父亲为这几张纸,难得地夸耀了我很多遍。

  我有一些飘飘然,虽然我知道它不会那么完美,那又有什么关系?至少我的嘴角不自然翘起,等着听老师夸奖我的话。至少这一秒我认同我是个孩子,哪有孩子不喜欢听人夸?

  “嗯,写得不错,非常可爱。”

  “因为它是c小调,优美的调式。”

  “为什么c小调是优美的呢?”

  “不知道,但我就是喜欢,像命运一样。”

  內弗让我弹弹看,我照做了。

  听完我的演奏后,他沉思一会后问我写下它们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我也想了会,答道听起来悦耳。

  “路易斯,我知道的,你当时什么都没想。整个曲子最好的地方在主题——德莱斯勒进行曲③,但它不属于你。原本曲子里的东西,在你的变奏曲里变得空洞……不过你还是个孩子,我以前也写过很多没有意义的东西,它们有得或许还没你写的好。”

  內弗的话生生撕扯着我的神经,我脸色灰白,站起来用颤抖的手抓紧乐谱,直接往门口走。

  “路易斯,你这是干什么?”

  “我不要上课,我去找伊秋,我要让她弹奏——她会告诉您,您是错的!”

  “又在发脾气,我的门都哀嚎了,别犯浑!”

  我们在门把手边拉扯,谁也不让谁。

  我无意间跌倒在地上,委屈一下子上来,干脆躺在地板上哭起来。

  声音惊动了隔壁的伊秋。最近一直是她送我过来上课,她会陪在內弗妻子那,和她聊天做手工。

  我仿佛找到了依靠,爬起来抱着她开始控诉起某个豪不温柔的老师来,请求她帮我打倒坏蛋,还我公正。

  然后,伊秋给了我相反的答案。

  用演奏,用耐心,将我那一点点自鸣得意击得粉碎。

  我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

  但我发誓,我一定能做出配得上你演奏的曲子。

  -

  叮——

  记忆回收:

  【NE:作曲家的第一步】

  ·21·作曲的意义

  即使贝多芬还年龄尚小,但他内在的天份是无法压制住的。伊秋深深感到自己身上的责任——绝对不能剥夺伟大的作曲家的成长空间。不仅对钢琴而言,更是对他作曲的引导。

  现代不比古典时期,音乐家的职责划分得更明确,创作和演奏分化为两种不必同时具备的、独立的技能,择一专精才是普遍选择。两边都是深邃的天空和大海,而人有限的精力无法对抗无限的广袤。

  贝多芬是注定要成为作曲家的。在教过他这几个年头的钢琴后,伊秋很难不发现他身上的神奇之处。很多时候,尤其小狮子独处时,都会无意识哼着莫名的曲调。在这些哼唱里,甚至有他未来伟大作品的一两句雏形。

  他仿佛天生就早已明了音乐的奥秘,但在他睁开眼时,上帝把它们蒙上一层轻纱。

  他学会一样东西,就和掀开纱帷一样简单——除却帷幕后,窗外的景色,早就是他烙在心间的峰峦与田野。

  伊秋也开始逼着自己去适应这个时代的音乐。她开始阅读文献和高销量的曲谱,努力抓准这个时代的演奏风格,学习属于十八世纪末的乐声。

  本以为不会用上的行李箱的第二封信也派上了用途,她向克里斯蒂安·戈特洛布·內弗推荐了小贝多芬,希望他能教他作曲相关。作曲这条路她插不上话,理应把职位交给最合适的人。

  老师找好了,小家伙又开始闹脾气——那个小混蛋整整在她耳边拉了一星期的中提琴,伊秋直到现在耳畔都还能回响当时提琴声嘶力竭的声音。

  好说歹说,终于把他送上了作曲的正道。

  这天,伊秋正顺道陪着贝多芬去上作曲课,她在隔壁和內弗太太一边做针线活,一边讨论最近的流行剧本。

  內弗太太是位温和且对音乐有着独到见地的女性,她也很喜欢小贝多芬。伊秋时长也会和她说说教学里的趣事,逗的她朗声大笑。和她一起度过的时光很惬意美好,或许建立新的羁绊也不是坏事。

  然而,美好的下午被隔壁的吵闹打断。

  两位女士放下茶杯和毛线,一起去到事发地点。一开门,伊秋就被哭鼻子的小狮子报个满怀。

  “伊秋,你去弹我写的曲子——不管我又没有表达我的内心,我写的东西就是有意义的对不对!”

  小贝多芬啜泣着递上他捏得皱巴巴的作品,一边指向钢琴,一边不服气控诉着瞟向內弗的方向。

  伊秋在进门的那刻,已经分出一只耳朵,听內弗妇人拉起自家丈夫的说话,弄清了来龙去脉:小孩子的自尊心,从没碰过钉子的小天才被直接的现实打倒在地,闹起脾气不想接受而已。

  她和內弗互换了眼神,然后顺着贝多芬,拿起曲谱捋直纸张后,坐到了钢琴前。

  字迹很可爱……伊秋想起曾在博物馆见过的乐圣手稿,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加上根本不好分辨的薛定谔符头,对现在这只连音符尾巴都一笔一划好好写的小狮子,感到十分难能可贵。

  音乐家的手稿就和医师的处方笺一样,堪称乱码杰作。愿意好好写不给抄谱员带来麻烦的作曲家,实在是凤毛麟角。手稿上大大草稿、涂改简直是太正常不过。至少眼前的谱面,是干净清晰的,伊秋的眼睛不会因为看不清音符而痛到流泪了。

  柔韧的手指在键盘上轻盈地起伏着。这是一首明显的变奏曲,旋律和伴奏并不难。加上和小贝多芬相处已久,即使几乎没有什么演奏批注,伊秋已久能猜到他想要的那种音乐效果。

  这首曲子怎么说呢,绝对算不上高明,但青涩可爱,也有部分激情和绚烂。但整体配在一起,感觉换了无数次呼吸,有些空洞和机械。伊秋甚至听某几节旋律,会有打开了红白机的违和感。

  弹过之后,没有过多的回味。伊秋收回手,没有发表见解。

  她想了想,随手弹起莫扎特的《C大调变奏曲》来。瞬间,童稚的活泼,纯洁的愉悦,浪漫的梦幻,在室内撒下一片银河。

  对比差距过大,几乎无伤碾压。

  至少伊秋转身的时候,小贝同学的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他已经不作声了,站在那静静发呆。

  “曲子……是不是被人改过,路易斯?不过缺失的那部分影响也不太大,因为我在曲子里读不到你的感受……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写它,不明白它诞生的根源,所以不能赋予它色彩。我很抱歉,路易斯,我只能把它弹得不够有趣。”

  “但相反,同样是主题变奏,但莫扎特的音乐却能告诉我,他希望这里是蓝色还是紫色,是该留下金色的点缀还是落下白色的闪光……当然,那是大师成熟的作品,你们本不应该拿来一起比较。但我想,你一定能明白我的意思。”

  伊秋把贝多芬推到內弗面前,拍拍他的肩膀:“仔细听听老师的建议。如果他真的赞扬你这曲子写的好,才是真正的不懂音乐呢。你才走上这条路,不可能一步就到终点。我很期待听到你内心深处的音乐,需要我用上全部的心神去揣摩、用上毕生的技艺去演绎得真正乐章。加油吧,男孩。”

  內弗也走上前去:“我要跟你道歉,或许我应该在耐心一些——但我舍不得你挥霍自己的天赋。路易斯,你会成为真正的作曲家,但打需要你找到自我,约会用音乐表达你内心深处的东西。如果你只因为喜欢就去作曲,因为觉得好听就选择搭配某种和声,那和喜欢美丽词汇的人,用它堆砌一首诗不是一样吗?”

  “伊秋,你觉得我的变奏曲,也是没有存在意义的?”贝多芬扭过头,期盼在她那找到一点回应。

  “路易斯,你吃过烤鸡对吧?鸡肉很美味,但总有一些部位不怎么可口——但少了它们,或许烤鸡也就没那么好吃了。”伊秋笑着说道,“或许这个比喻并不准确,我只想告诉你,你的变奏曲是有意义的。”

  “但这个意义是对你自己而言的——它是你的第一步,是你会不断进步,证明自己担得起‘作曲家’称号的基石。路易斯,就和那些小小的练习曲一样,他们或许枯燥乏味,最后汇聚成的是你本身。”伊秋摸摸他的头补充到。

  “对,路易斯,你无法想象,我和伊秋会有多期待,你在某天会拿出一首让我们头皮发麻的曲子。”內弗也用期待的目光鼓励他。

  “对不起,老师,我不应该随便发脾气,我们继续上课吧。”贝多芬真诚地和內弗道歉完后,他直愣愣地站在伊秋,抿紧唇捏住外套的下摆,郑重地向她许下一个承诺,“伊秋,我一定会写出配得上你钢琴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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