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惊鸦
可是现在璋哥儿要去考举……
所以贾母心里对这桩婚事已经打了一个大大的叉了。
贾璋哄着贾母吃完药膳后才离开荣庆堂,在回鹤鸣苑的路上,他心里琢磨着西宁太妃想要给贾蓉保媒的事情。
他这边劝下了祖母,可是在祖母拒绝了西宁太妃后,他们会不会另辟蹊径,直接找到贾珍头上?
想了想,他把雪檀叫了过来。
这两年他赚了不少银子,在外头买了几个人交给高彬调教,如今正好派得上用场。
“去高师傅那里叫那几个小子出去,悄悄儿地跟着东府的珍大爷。还有西宁王府那边儿,也派两个人盯着。”
“万事以自身安全为上,若事有不协立刻就跑,打听消息总没有性命要紧。”
“若要用银子打点,就来我这里支取就是了。”
雪檀连忙应下了贾璋的嘱咐,跑去高彬那里给几个年轻的小子交代任务去了。
转眼间又过了几天,贾母在宴会上婉拒了西宁太妃想要帮忙保媒的事情。
西宁太妃这次在私下里告诉贾母,她想要介绍给贾蓉的姑娘是西宁郡王的私生女,只因身份不好才被寄养在营缮郎秦业家里,若贾蓉娶了她这孙女,郡王府必有重谢。
但贾母仍旧没有同意这件事情。
她也得考虑名声。
蓉哥儿娶了那女子后,或许能够得到些许好处。
但她有孙儿要科举,又怎么会同意这么荒唐的事情呢?
贾璋在听到贾母对那女子身份的描述后,更是感觉西宁太妃在说谎。
他在贾母的寿宴上见过西宁王妃。
这位王妃秉性柔弱,面对太妃娘娘时事事伏惟,又怎会容不下异生之女?
那姑娘若真是郡王的外室女,又何必养在秦家吃苦头?
庶女、家臣之女、族亲之女,什么身份不可以安排?
除非对方的母亲罪臣或异族,才会让西宁郡王如此小心翼翼。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位秦姑娘根本就不是西宁郡王的女儿。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的身份就更可疑了。
到底是多有危害性的身份,才会让西宁太妃都要用谎言遮掩?
还有……
那秦氏明面上的身份是营缮郎秦业在养济堂抱养的孤女。
这样的身份和邢夫人和尤氏这样的继室对比起来都弗如远甚,又如何能做贾蓉的发妻,宁国府的冢妇?
只怕这婚事真成了,他那早死的宁国府大爷爷贾代化都会在坟里骂不孝子孙吧?
不过宁荣二府,尤其是宁府合该被骂的事太多,也不差这一件两件的了。
贾璋他没有叫停出门跟梢的小厮。
他觉得,既然西宁太妃已经主动到跑过来和贾母说她要帮贾蓉保媒了,西宁王府就不可能因为贾母的拒绝就偃旗息鼓……
事情也果然不出贾璋所料。
“这些天竹石跟着珍大爷,时常看到珍大爷常出去喝花酒。”
“珍大爷他怡翠阁也去过,嫣红馆也去过,胡同也没少去,每次珍大爷从那些地方出来时都喜笑颜开的。”
“竹石装作客人混了进去,花银子打听到了到请珍大爷喝花酒的人到底有谁了。”
“光是打听到的人里头,就有西宁王府的长史和大理寺推官袁肃,其他人的身份暂时还没打听到。”
“竹月带人在西平王府那边蹲点,只是王府门禁森严,竹月他们也不敢往前凑,倒也打听不出来什么消息。”
“只是前些日子太妃娘娘去京外上香,在皇觉寺偶遇了义忠郡王妃,两人还说了一会儿话。”
义忠郡王妃!
废太子被圈后,其妻妾和长子也被皇帝圈禁在宗人府里。
后来废太子没了,废太子的家人们仍旧被圈禁着没被放出来。
太子妃和李、何两位婕妤也相继香消玉殒、撒手人寰,只剩下废太子的长子孤零零地活着。
直到前几年,乾元帝开始怀念起废太子的好,这才追封废太子为义忠亲王,又把自己曾经疼爱过的孙儿放了出来,封了一个郡王爵位……
贾璋研墨的手突然顿了顿。
他算了算那女孩子的年龄,突然产生了一个很不妙的联想。
这位姓秦的小姐,不会和已经没了的义忠老千岁有关系吧?
还有他那位珍大哥,到底有没有上了人家的钩儿?
他抛下了手里的墨锭,理了理刚才为了防止被墨汁溅到而收束起来的天青色绣莲花宽袖,从抽屉里头拿出了一只荷包递给雪檀。
“这些日子你们几个辛苦了,事成后拿去喝茶吃酒吧。”
“一会儿你找个由头去东府一趟,状似不经意地跟蓉哥儿的心腹提起秦氏的事情,引着蓉哥儿主动过来求我。”
雪檀双手接过荷包,连忙点了点头。
他这些天帮着三爷指使小厮,也影影绰绰地看明白了三爷的心意。
西平太妃介绍的人不好,三爷不想让这桩婚事能成。
但是西府的人不好插手东府的事情,就算三爷想管这件事,也得被东府小蓉大爷请过去管,而不是自己跑去没事找事。
珍大爷终归是族长,宁府也终归是长房……
雪檀想了想,从青桃那里支取了一瓶玫瑰清露,装到有精美雕花的匣子里面带着去东府了。
“前些日子有人给我们老爷送了几瓶子香露,老爷给三爷分了一半。今天红杏姐姐她们收拾屋子,三爷见了这东西,就让小的给小蓉大爷您送一瓶喝。”
“这东西掺进水里就能喝,一小勺就香得不得了呢,平日里入汤代茶也是极好的。”
贾蓉看着那精巧的小小一只玻璃瓶,还有外头写着“玫瑰清露”四字的鹅黄笺,推拒道:“这东西可是上用的,想来大爷爷也得来不易。”
“他老人家是心疼三叔读书辛苦才送与三叔的,我哪里好意思无功受禄呢?”
雪檀哭诉道:“我的小爷!您可别为难小的了!我们三爷想要送出去的东西,从来都没有收回去的道理。您这边不要,小的回去后就惨了,您就可怜可怜小的吧。”
贾蓉见他说的可怜,只得收了礼物。
又让心腹小厮四喜拿出礼物和一把银瓜子给雪檀。
前者是他给贾璋准备的谢礼(谢贾璋送的小龙团茶饼),后者是他给雪檀的赏钱。
雪檀接了东西,贾蓉见他手里东西太多,便让四喜去送他。
雪檀听了,心下一喜。
在和四喜走出贾蓉的院子后,雪檀他不动声色地把话题拐到了未来的小蓉大奶奶身上。
说着说着,雪檀就说到了西宁太妃想要给贾蓉保媒的事。
又说起对方只是营缮郎家的养女,他们老太太已经拒绝了西宁太妃的建议……
就在雪檀琢磨着自己应该怎样做,才能毫不突兀地向四喜透露贾珍最近和西宁王府的人走得很近的时候,四喜的脸色已经变得不大好看了。
雪檀素来最有眼色,他当然也没有错过这个细节。
是了,东府的人日日夜夜和珍大爷相处,如何会不清楚珍大爷最近在和什么人玩?
所以接下来,他很是不必多言。
雪檀并没有猜错,四喜确实知道贾珍最近和西宁郡王的长史门人打得火热。
难道老爷真得就这样无情,要给大爷娶破落户人家的女儿吗?
四喜打小儿和贾蓉一起长大,对贾蓉的感情不比雪檀、黄柏两人对贾璋的感情差。
听到这件事后,四喜尤为悲愤。
平日里老爷对大爷不慈爱也就罢了,怎地婚姻大事,还能如此儿戏?
而雪檀也在一旁添油加醋,极尽挑拨之能事。
不是说我们老太太觉得这门不当户不对的不合适,就是说只有琏二奶奶那样的出身人品才是佳妇呢。
在把雪檀送走后,贾蓉就听到四喜愤愤不平的禀告。
他难以置信地道:“父亲竟如此厌恶我吗?”
他和父亲难道是前世的仇人吗?
宁国府爵禄虽然不如以往风光,但好歹也是世袭的勋贵;而那秦家,不过是寒门出身的小官。父亲怎么要给他娶一个这样的妻子呢?
四喜向来忠心,此时见到贾蓉这样悲伤难过,也只能竭力安慰。
但是贾蓉却完全没有被安慰到,他心里头乱得要命。
按理来说,父亲就算不喜欢他也不会如此不智,给他娶这样一个出身卑微的妻子……
是了,那位秦姑娘是一个孤女!
这里面太容易做文章了。
普通的孤女,怎么可能引起西宁王府的注意?
可是那又怎么样,就算那女子是西宁郡王的女儿,名义上也只是一个父母不详的养济堂孤女。他娶了她,怎么可能不为人耻笑?
天爷啊,他只不过是想要一个温柔和善的妻子,过正常人的生活,为什么连这么卑微的愿望都不能满足他?
西宁王府是答应了父亲什么,才让父亲这么兴高采烈地想要把他卖了?
贾蓉,你还真是真是可悲可叹,明明是宁国府的独生子,却活生生得像个笑话!
“大爷,大爷!”
四喜看着桌子上头的那瓶玫瑰清露,想到刚才雪檀的话,忍不住想到了一个主意。
“要不然您去求求西府璋三爷吧!他是西府老太太和大老爷宠爱的孩子,他说话肯定是有用的!”
“就算没用也无妨,西府三爷小小年纪就进了学,外头又经营好大一个铺子,想来也是极聪慧的。说不定他能帮您出个好主意呢?”
贾蓉听到四喜的话,激动地站起来,攥住了四喜的手腕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