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斋藤归蝶
“我自己也不能说得更好了,孩子,你真应该去拉文克劳的。”斯普劳特教授提起一大串沉重古朴的黄铜钥匙,数出一把,亲自带她去了四号温室。
见到实物,阿波罗尼娅才明白为何千百年来都没有巫师琢磨着延长冬雪玫瑰的花期、以便进行一些废物利用的园艺学加工——这种玫瑰实在是太丑了,花朵以下全然是干枯的,瘦巴巴的、铁条般的枝干茎叶摇摇欲坠地支撑着大得吓人的沉重花苞,在东洋的侘寂风吹进西欧之前,这种花都没什么市场。
“你有把握吗,孩子?”斯普劳特教授问她,慷慨地借了一把园艺剪给她,“你打算怎么做?”
阿波罗尼娅正在搜肠刮肚地回忆从前跟风玩切花时的知识,双手接过剪刀,笑道:“没有——但我也不亏,教授。如果成了,我的回礼就不用愁了,如果不成,我紧急邮购一本纹章谱系学的著作也来得及,您今年也不必再花时间修剪这些玫瑰、免得它们分去根系的营养。”
斯普劳特教授递给她一只藤篮,用以盛放这些狰狞的花枝。
“相比之下,冬雪玫瑰的根就可爱多了,是不是?”斯普劳特教授慈爱地抚摸着那些在土里乱拱的、雪白、饱满、汁水丰盈宛如某种软体昆虫的花根。
阿波罗尼娅不敢苟同,打了个哈哈混过去,第二天为斯普劳特教授送上了一瓶火焰般灼烈盛开的红玫瑰。
“喔!”斯普劳特教授吓了一跳,贴近了花朵仔细观察,“你、你……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个花瓶,正适合冬雪玫瑰,格林格拉斯小姐!谢谢你,我很喜欢。”
哪里来的,有求必应屋连夜翻的呗,为了找一对不透明的花瓶,说不定还“三过冠冕而不顾”了。
“您喜欢就好。”阿波罗尼娅腼腆地笑了笑,“我也想不到自己竟然真的会成功。”
巫师也是人,神奇动物也是动物,魔法草药也是植物,有些东西,万物一理。
“那一定是格林格拉斯家内部珍藏的秘诀了?”斯普劳特教授惋惜地摇摇头,又笑起来,“我不该问的,可是我真的很好奇。”
哪来的什么秘诀,无非就是斜切、烧尾、泡水一类的小窍门,在没有消毒剂和可利鲜的情况下,阿波罗尼娅去厨房提纯了一些酒精,又向小精灵讨了一点蔗糖粉和柠檬汁。
不是不能告诉斯普劳特教授,但她要搭上关系,授人以渔,不如授人以鱼。
“如果您喜欢,我愿意每个周都为您送这样一束玫瑰。”阿波罗尼娅兴高采烈地笑得咧开了嘴,“相信以您的智慧,很快就能勘破我的小技巧。”
斯普劳特教授也很高兴,又摸了摸她的头,关切地问道:“对了,格林格拉斯小姐,你的礼物怎么样了?猫头鹰恐怕无法运载一只盛满水的花瓶,就算它们可以,从苏格兰飞到伦敦,也……”
“我向斯拉格霍恩教授寻求了一些帮助,他允许我使用办公室里的壁炉。”
霍格沃茨常设的壁炉入口只有校长室那一个,临时新增需要去魔法部打报告。但从霍格沃茨走壁炉出去理论上是可行的,各个院长办公室里的壁炉都可以——要么潜进去,要么获得同意。
绚烂盛放的冬雪玫瑰和布莱克这个姓氏,足够斯拉格霍恩为她再次破例。而阿波罗尼娅又“碰巧”知道雷古勒斯的地址,她当然没有不礼貌地直接上门,而是隔着火焰悄悄把花瓶放在了格里莫广场12号的地板上。
经过火焰的淬炼,冬雪玫瑰似乎绽放得更鲜艳了。
沃尔布加·布莱克看见附赠贺卡的时候会怎么想?那瓶花能出现在这里,也正意味着斯拉格霍恩对这位“血统有玷”的格林格拉斯的支持。
“这是自然,你是霍拉斯的学生嘛,他不帮你帮谁?”斯普劳特教授说着“唔”了一声,从抽屉里取出一大张羊皮纸,叠了四开依然大得像切菜板,“这个我得还给你,格林格拉斯小姐,希望你不要再做了——当然,这仅代表我个人的意见。”
阿波罗尼娅展开羊皮纸,尴尬地“啊”了一声。那张羊皮纸上是她整理的一个表格,纵列是一年级魔药课上涉及的全部原材料,横排是“性状”、“药理”、“应用”、“事故”、“传说”和“新实践”,表格里填的是图书馆藏书索引,精确到某书架某排自左数第几本第几页第几行。
有了这个东西,写论文就轻松多了,她不仅总结了魔药版,还有草药版和魔咒版,只是横排内容略有差异——各做了一份,聪明小孩应该学会复制咒。
“是我……漏了哪些要点吗?”她紧张地绞着手指。
“没有,当然没有。”斯普劳特教授隐隐明白了老同事那偶尔有点犯牙疼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你的目录囊括了禁书区之外的所有藏书,很了不起的规模,但……但它……”
“可是教授,这不算抄袭。”阿波罗尼娅有点委屈,她这是正正经经的教辅材料啊,“这只是一条捷径,让同学们作业完成得更有效率。”
斯普劳特教授连忙撑住额头,不去看女学生巴巴儿望过来的狗狗眼。
“所以我说,这只是我的个人意见。事实上,菲利乌斯就觉得这个东西很有用,他甚至想贡献出一批最新的魔咒期刊,供你将表格扩充得更完整。”
看,就说弗立维教授根本不需要她费心思,麦格教授就更不必——无论米勒娃·麦格喜不喜欢她,都会公正处事的。
君子,欺之以方。
“那邓布利多教授怎么说?”阿波罗尼娅小心翼翼地试探,如果大佬反对,那她肯定得收手,“或许您可以在表格上施一个混淆咒和驱逐咒的组合,只要赫奇帕奇打开这张羊皮纸,就只能看到一片空白?”
斯普劳特教授开始觉得头疼——这样似乎对赫奇帕奇不太公平,但她明明又觉得这个表格无益于教学……
“校长和米勒娃最近都不常在学校,外面……有点乱。”她含糊地说,“好吧,让我一个人再想想,好不好?在我想好之前,你别再做新的了,可以吗?”
阿波罗尼娅拍着胸脯和斯普劳特教授保证一定收手——以她现在的处境来看,各位教授的青睐可比学生之中的人缘重要得多。真正热爱学习的孩子自会孜孜以求地去探索知识,就算没有表格指路,也自会读到那些书;有了表格,也不会被局限住视野。
至于那些只想着糊弄作业的孩子嘛,阿波罗尼娅管他们去死。战争年代,自有食死徒为霍格沃茨毕业生做优胜劣汰,她还没入职,不干那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她发愁的是如何进一步打开局面。
学年过半,她的人设已经初步立稳——在其他三个学院眼里,阿波罗尼娅·格林格拉斯友好、亲切、体贴、温柔又乐于助人,是一位非典型斯莱特林,既能辅导功课,又给抄作业,八卦、饰品、美妆样样聊得来,惜乎不太擅长飞行,但棋类下得不错,高布石和噼啪爆炸纸牌就有点笨拙,这都很正常,学者家庭出来的孩子嘛!
在斯莱特林眼里,她就是一个典型的斯莱特林,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别来招我”的气息,确实也没人敢招她——不仅仅是来自家长的叮嘱,圣诞假期里有几个异想天开玩栽赃嫁祸的四年级学生在墙里被锁了将近一天一夜,出来后指认了二年级的西弗勒斯·斯内普,可格林格拉斯站出来作证她一整天都在向斯内普请教魔药,斯拉格霍恩毫不犹豫地就信了!
因为在教职工的眼里,格林格拉斯就是如此一位乖巧、听话、谦逊又对知识如饥似渴的优等生,虽然偶尔会有一点呃……但是很正常,学者家庭出来的孩子嘛,稍微不通世情是合理的。
阿波罗尼娅打开了局面,但她觉得还不够。伏地魔的成功之路可以参考,却不能完全复刻,她又不是要做下一任黑魔王。年轻的汤姆·马沃罗·里德尔或许还妄想过邓布利多的肯定,她压根不去做那梦。
等她足够强大,有足够的资本,邓布利多自然会看见她。还在学生时期就能被另眼相看的,要么是伏地魔,要么就是救世主。
第69章 立足(5)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可她这一准备就又是几个月,复活节假期近在眼前,却依旧毫无头绪。
春光渐浓,冬雪玫瑰的花期也将宣告结束,阿波罗尼娅最后一次打着斯普劳特教授的旗号去四号温室,打算薅几朵干花瓣泡茶,却在温室里遇见了教授本人,她正在辛苦地喷洒着驱虫药水,忙得满头是汗。阿波罗尼娅义不容辞,挽起袖子加入帮忙。
“听霍拉斯说你害怕昆虫,孩子?”斯普劳特教授递来一张口罩要她绑好,“害怕就不要强求了,我一个人可以的。”
“这么小的虫子,我就当它是米粒。”阿波罗尼娅嘿嘿一笑,“教授,这种虫子也是神奇动物吗?我怎么看着像蚜虫?”
“这就是蚜虫。”斯普劳特教授教授笑道,伸手把蚜虫驱散到一边,“在麻瓜世界里它们是害虫,但这些是西尔瓦努斯——哦也就是凯特尔伯恩教授,你要到三年级才有可能上他的课——他拜托我养的,这些蚜虫吸食冬雪玫瑰汁液后的排泄物,他要拿去养他的什么……哎,我记不住!我上学的时候,保护神奇生物课就学得一般般。”
“如果不是蚜虫的话,那我们是在对付什么呢?”阿波罗尼娅看着斯普劳特教授翻开某种植物巨大的、有缺口的叶片,粗暴地扯掉缺口处长出的某种菌类Ⅰ,又拿出喷瓶呲呲狂喷。
她对莳花弄草着实一窍不通。她爸爸养兰花、养桂花、养茶花、养睡莲,她就在一边托腮看着,连一把有自锁装置的园艺剪刀都不知道怎么打开。爸爸得意地夸耀他的兰花有巧克力的香味,她装模作样地闻一闻,无脑“嗯嗯嗯”地点头说果然有;养睡莲的大缸沿上摆着一家三口的紫砂鸭子,抻着长脖子探头向水底看金鱼,她就拍下来发FB说“多好玩”;快到中秋节的时候桂花的气味就浓郁起来了,她早上总是被花香熏醒,拿烤箱烘了桂花扔进磨豆机里做桂花拿铁;茶花总是一整个儿从枝头坠落的,朱红的一朵,明艳地躺在白雪里,被遛弯回来的黄毛大狗好奇地衔进嘴里。
可这些,哪怕是她穿越之前,她也都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经历过了。直到失去了,这些记忆才变得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