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斋藤归蝶
她凌晨四点结束任务,没能回到伦敦的公寓补觉,而是先去位于剑桥的家族宅邸——也是他们的大本营——复盘,被阴阳怪气的女同事嘲讽,还好老板没说什么,六点半终于能睡觉了,可她七点就要出发,赶去博恩斯家族故乡的教堂,忽悠牧师给她尸体。
她恨英国这么大!
阮福女士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她那点稀薄的道德观终于发挥了一点积极的作用:她想她明白正义一方为什么是正义的了,至少他们不会拉着同事在凌晨四点复盘。
汽笛“嘟”一声响了起来,阮福女士悚然一惊,连忙低头喝了一口咖啡,状若无事地打量着四周:带着三胞胎婴儿的中年夫妻,推着丈夫轮椅的老妇,情意绵绵的小情侣,哦,还有一家子要往海峡里撒骨灰的遗属。
骨灰?火化?在这里,20世纪70年代的英国?
阮福女士轻轻地打了个哆嗦,她想她即将要遭遇人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普通”了——她这样想着,握住了别在腰后的什么东西。
虽然她始终不觉得她那群“精明强干”的同事有如此广阔的脑回路,她也怀疑盘踞在她家大宅的每一个人的大脑里是否存在“火葬”这个单词,当然,包括她的老板里德尔先生在内。
那一家人好像也注意到她的动作,纷纷把手伸进了口袋,慢慢掏着什么。
奇怪……他们总是握不住武器被人缴械也就罢了,怎么连往外掏都磨磨蹭蹭的,到底在担心什么?总不会是害怕违反《保密法》吧?
真是令人感动,现役执法人员阮福女士心想。
一种奇异的吟唱在船舱里响了起来,语调古怪,还带着某种神秘的旋律——是那一家人,他们每一个人的手里都紧紧攥着一串木头珠子,一边拈动一边齐声吟唱。船舱里的其他人已经开始指指点点了,阮福女士发誓她从那对小情侣嘴里听到了“巫术”这个词。
《大悲咒》,还是闽南语版本的。阮福女士盯着那一家子整齐划一的金发碧眼,深觉当初传教给他们的那位居士误人子弟。
没什么异常的,她轻松地想,将目光移向窗外——但有空还是要修一下特工课程,就是不知道哪个机构能教,总不能去MI6吧?
窗外凄风苦雨,阴沉的天气卷着阴沉的海浪,几乎要融为一体,雨水一捧一捧地泼上窗玻璃,她懒洋洋地抿了一口温凉的咖啡,舒服地叹了口气,几乎看不清外面的风景——虽然也没什么可看的。
但有那么一瞬间,被雨水洗得平滑如镜的玻璃忠实地倒影出了一双眼睛——它很苍老,眼皮子都老得耷拉下来,眉毛睫毛都白如新雪,但同时它又如最绚烂的矢车菊一般蓝得耀眼。
很美的一双眼睛,如果它没有隔着一副古里古怪的半月形眼镜片盯着她就好了。
第2章 雨渡(2)
阮福女士猛烈地咳嗽起来,咖啡不受控制地从她嘴里涌出来,洒在她白大褂的襟前。但同时,一只手温柔但有力地拍上了她的背,手的主人同时递上了一块手帕。
“还好吧女士?”标准的英伦绅士。
阮福女士呻..吟了一声。她泪眼朦胧地盯着那块手帕,手帕上的纹章她再熟悉不过了——狮獾鹰蛇,四种动物围绕着一个大大的“H”。
她真的被发现了,但不是“普通”的那种。
“还好。”阮福女士深呼吸,双手捧住那只坚持不懈递手帕的手,举高头顶把它还给它的主人,自己借机也转过身来,“真是巧,邓布利多教授,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见您。”
她干巴巴地笑了一声:“我真高兴您还记得换衣服,很像那么回事。”
那老人,阿不思·邓布利多,笑眯眯地接受了来自学生的夸奖。他拂了拂自己那绣着纹章的口袋巾,谦虚地道:“相信我,无论何时何地,对于一位男巫来说,穿三件套总不会出错,密斯——”
说到这里他卡了一下,显然他的学生认出了他,他却没能及时窥破他学生的身份。
“哦不!”阮福女士却小声呻..吟起来,“《保密法》,教授!《保密法》!”
邓布利多尴尬地敲了敲桌子,无形的力量辐射开去,一个无声无杖的静音隔离咒。
“漂亮!”阮福女士虚弱地说,“现在您可以照原样来一个显形咒,这样您就不会卡在对我的称呼上了。”
“然后傲罗和记忆注销指挥部的人就会紧急幻影显形在海浪中航行的一艘船上,你我就会因为严重违反《保密法》而被送上威森加摩。”邓布利多温和地笑起来,从平整的西装口袋里取出一大瓶南瓜汁。
“您是威森加摩首席,您一定能捞我一把的对吗?”阮福女士紧张地看了周围一眼,“教授我希望您知道静音咒是不作用于人的眼睛的,除非您刚刚还背着我多施了混淆咒和忽略咒!”
邓布利多忍俊不禁地笑起来,为她清空了杯子里的咖啡,倒上南瓜汁。
“为我不小心害得我最出色学生之一差点把肺咳出来,希望你想念学校里家养小精灵的手艺,不成敬意。”老人的另一只手还在往外掏,现在他们连下午茶的茶点也有了,“麻瓜也是人,不会总是盯着别人看,除非是你这样心怀鬼胎的孩子。”
阮福女士却沉静下来。
“最出色的学生之一,我?”她仿佛听见了什么真正好笑的笑话,“那其他之二、之三都有谁呢?汤姆·马沃罗·里德尔一定在其列吧?我有什么资格也能与黑魔王并称?我何德何能呢?”
这个倾向性明显的称呼让老人深深地皱起了眉。
“抱歉,我只是,习惯了……呃这种,语言方式?修辞手法?”阮福女士揉了揉眉心。但这句解释更加不妙,邓布利多何其聪明,他当然知道什么人才会习惯这种“修辞手法”。
“你当然是我最出色的学生之一。”邓布利多已经有了最糟糕的推测,要不是他还没搞懂底下船舱里的四具尸体的话,“你的立场成谜,但至少瞒过了两个人,我,还有汤姆,单凭这一点就足够了。”
“一点儿不错。”阮福女士苦笑,“但是教授,恐怕你也想不到,这是我五年级以来,你对我最和颜悦色的一次。”
她摸向白大褂内的后腰,从固定带里拔出魔杖,推到邓布利多眼前:“我想您一定认识它,是吗?”
那是一根原木色的魔杖,只上了一层清漆,大约有十三英寸长。邓布利多不是奥利凡德,没办法一口说破这魔杖的木质与杖芯,但他认得那杖柄。
一条毒蛇栩栩如生地缠绕在上面,最终在杖柄末端张开巨口——很硌手的一支魔杖,奥利凡德的手艺很好,连毒牙和鳞片都雕琢得相当细致。
他记得,那是个晚上,在禁林。变形中的狼人与两个五年级的学生在密道里狭路相逢,直到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条小毒蛇,给可怜的莱姆斯·卢平咬得浑身麻痹。
那条蛇功成身退,抢在两个学生跟前游出密道,在密林的遮蔽处恢复人形,捡起被她妥帖藏好的魔杖,狠狠给了始作俑者西里斯·布莱克一下。
其实那时西里斯·布莱克已经去叫了他来,可他刚来就发现了一根失落在侧、不属于这群五年级任何一人的魔杖,只是这一沉吟的功夫,就目睹了这惊人的一幕。
他以为这孩子没发现他,结果她只是不动声色。见他没有叫破,便顺水推舟,毕竟这个罪名比禁林殴伤同学要大得多了——她是个阿尼玛格斯,看上去还不打算去注册。
这件事也给了他一些启发,他做了一些调查,发现在他和米勒娃·麦格的眼皮子底下,竟然有五个人偷偷练成了阿尼玛格斯。
还都不打算去注册,啧。
“那么说,”邓布利多把自己从糟糕的回忆里拔出来,“你是斯莱特林的阿波罗尼娅·格林格拉斯,现役傲罗,几个月前我刚刚在毕业晚宴上将你送走,对吗?”
阮福女士点点头:“请您继续,我预测到您的问题还没完。”
“阿波罗尼娅,你已经加入食死徒了吗?”邓布利多严肃地注视着她。
阮福女士——或者说阿波罗尼娅几乎是有些自豪而且骄傲地承认了:“没错教授,我从一年级入学开始就在计划这件事……您要看看我的纹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