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斋藤归蝶
她一定是在吹牛,德思礼夫妇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
但……佩妮不得不承认这很合理——一个女人,只有不能生育、丈夫又常年在外,才能静下心来搞事业。毕竟谁也不是“强硬的麦琪”Ⅳ,一个当中学教师的丈夫想来无法为普林斯太太的事业做出什么助益,正好她也不能生。
谈话陷入了尴尬的沉默,显然德思礼夫妇终究由于高强度的遗忘咒而受到了一定的精神损伤——真正的达力留给他们的记忆太幸福又太痛苦,如此深刻,不仅仅需要精妙的记忆修改。
阿波罗尼娅深深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感受到了一丝微妙的愧疚。正是这一丝微妙的愧疚主导了她忙前忙后这一切。
达力·德思礼是额外的,他本不应该死。
她没能从命运与死神手里留住詹姆和莉莉,但她只会觉得遗憾和失望。但达力是不一样的。
楼上有小孩子哭了起来,声音小小的,但在这尴尬而寂静的客厅里就格外响亮。
“怎么?”阿波罗尼娅恰到好处地捂住嘴,“府上还有位小天使?是我失礼了,应该额外准备点布丁的。”
她的目光划过客厅,又看了看照片墙。没有玩具,也没有合影。她可以修改记忆,却不能改掉本性。
“是亲戚家的小孩,今年三岁了,调皮得很,我们一般不让他下楼。”弗农讪讪地笑了笑,显然不打算多说。
佩妮不满地瞪了丈夫一眼,轻声更正:“两岁。”
“那你们真的很幸运。”普林斯太太笑起来,“我的朋友西茜,住在威尔特郡,第一次当母亲,手忙脚乱得不得了,你们至少可以在这个孩子身上先练一练,是不是?还有我丈夫的同事家里,足有七个孩子,几乎都是一个带一个带大的,哥哥保护弟弟,弟弟也依赖哥哥。Ⅴ”
她的愧疚很有限度,如果德思礼夫妇因为他们的“疯癫”而更加过分地虐待救世主,她就不得不出手了。
只要把佩妮·德思礼衣食无忧地软禁在地下室,实在不行用点夺魂咒什么的,她顺服了,哪栋房子都会受到血缘魔法的保护,不必非在女贞路4号这一棵树上吊死。
“我想我不需要一位永远无法成为母亲的女人来教我怎样育儿。”情绪化超级加倍的孕妇佩妮·德思礼略有不满地说,“我都生过一胎——”
她忽然愣住了,摇头喃喃道:“不,小达力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弗农叹了一口气,疼惜地揽着妻子的肩膀,歉意地向普林斯太太解释道:“医生说是有些孕妇会这样的,我想您应该可以……体谅?”
经历过那一切,这个本来十分肥壮的男人再也没能恢复到原来的体格。夫妻二人或多或少地留下一些后遗症,他这个钓鱼的新爱好据说就来自于心理医生给出的建议。
“当然,当然,是我失言了。”普林斯太太连连道歉,随便指了个借口告辞,“今晚有个暖居派对,我还得回去准备。请放心,我的朋友都是安静的人,不会闹出太大动静的,当然也欢迎两位前来。”
她随便那么一说,德思礼夫妇也就随便一听,谁都没当真。阿波罗尼娅离开了女贞路4号,一进5号的门就垮下肩膀。
“怎么样,小姐?”泡泡已经收拾完了,连地板上都泛着一层蜡光,“新邻居是和善的人吗?”
总比上一任要体面些吧?泡泡对苏豪区的房子十分不满,更不满的是阿波罗尼娅小姐搬都搬走了、居然还不处理掉它!
“呵呵。”阿波罗尼娅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点让我高兴的吧,泡泡。”
泡泡为难地看了看四周,好像在寻求什么帮助,但小姐的朋友们都还没有来。自从黑魔王死了,阿波罗尼娅小姐反而疲惫又消沉起来,雷古勒斯少爷也是一样,至于另一位干脆失踪了,据小姐说是在“自闭”。
“啊!”小精灵的脑门上有无形的灯泡“叮”的一亮,“旧金山寄来一封信,小姐要不要看一看?”
她的旧主科俄斯·格林格拉斯的近况是小姐为数不多的快乐来源之一。
泡泡飞快地取来那封信,交到阿波罗尼娅手里,就依偎在她膝前等候反馈。她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主仆,母女,姐妹……种种关系混杂在一起,早就说不清了——泡泡有一柜子各式各样的小裙子,但她对阿波罗尼娅小姐的品味持保留意见。
“唔,科俄斯也要结婚了?”阿波罗尼娅跷着二郎腿,饶有兴致地抖了抖信纸,“真怕他死在床..上。”
第60章 余震(6)
“谁要死在床上?”有人问——壁炉腾起一阵绿焰,两个年轻男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身边跟着一个年纪不轻了的家养小精灵,激动地深深鞠了一个躬。
“还能有谁,格林格拉斯家的正统继承人科俄斯少爷——”阿波罗尼娅扬脸一笑,吓得一噎,“哦西弗勒斯,你也——好吧,我真高兴你能走出来,还好我也邀请了你。”
如果说斯内普从前是一株在角落里避光生长的高大蕨类植物,低调,阴暗,但生命力旺盛,那么现在这株植物已经被完全抽干了水分,空有其形地立在原地。
“还是西弗勒斯问我,知不知道你家的地址。”雷古勒斯手里拎着一只沉重的银质收纳架,一左一右安放着两尊硕大的雕花水晶调味瓶,说是观赏用的摆件也不为过,“盐和糖,祝贺你乔迁新居Ⅰ,阿波罗尼娅。”
“就这?”阿波罗尼娅笑着接过来,随手转交泡泡,“传统归传统,可你也太不用心了!”
“事实上,”雷古勒斯掌不住笑了,“盐是浴盐,你最不喜欢的野茼蒿味儿;糖是从臭袜子味儿的比比多味豆里提取的,克利切拣了一下午呢,快点谢谢克利切!”
克利切诚惶诚恐地鞠了个躬:“克利切不敢,少爷难得这么有兴致,自从——”
泡泡猛地把那个沉重的银架子塞进克利切怀里,拖着他去厨房了。
“坐吧。”阿波罗尼娅笑容还残存在脸上,“茶是新泡的。”
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如果放到以前,当阿波罗尼娅挑剔他的盐和糖时,雷古勒斯会毫不犹豫地转移矛盾到空手而来的斯内普身上;而当雷古勒斯揭示他礼物的秘密时,阿波罗尼娅八成也会嫌弃地说一句“你什么时候也和西里斯学会恶作剧了”。
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彼此的雷区,直到克利切这个死心眼戳破眼前其乐融融的表象。
“咳。”雷古勒斯清了清嗓子,率先打破僵局,“科俄斯结婚你这么高兴?他不会看上一个经历复杂的女麻瓜吧?”
以布莱克家的“词汇量”来说,什么酗酒、打架、堕..胎、离婚、嗑..药、失..足、蹲监……都包含在这个“经历复杂”里了。
“不是啊,旧金山那边一个纯血家族的女孩子,在巫师社交圈里相当抢手。”说起这个,阿波罗尼娅连那头黯淡的金发似乎都高兴得发光,“殖..民的时候过去的,葡萄牙裔,祖上还有格拉纳达血统,是个相当聪明的女巫。”
“她要真那么好,你肯定不会这么开心。”雷古勒斯打趣道,“莫非她是个哑炮?”
“伊法魔尼的杰出学生,但——”阿波罗尼娅强忍笑意,“她身上有伴母系遗传的血咒Ⅱ,只要生了孩子就会在三年内死去。”
这房间里的三个人有两个都对各式各样的黑魔法异常感兴趣,这也是个名正言顺的好机会——比她和雷古勒斯尬聊要强多了,雷古勒斯压根就没见过科俄斯,这么关心他的婚恋真是见了鬼了。
“血咒。”雷古勒斯沉吟着,“不是亚洲那边比较多吗?据说东南亚的丛林部族里还残留着浓厚的母系社会氛围。”
“旧金山。”斯内普淡淡地接了一句,“那里有很多亚裔。”
“是啊,据说是她外婆的外婆苛待劳工,遭到了报复。”阿波罗尼娅眼神闪了闪,“还是手下留情了,不生孩子就不会死。我听说过那种只要活着,有朝一日就会彻底变成动物、忘却前身的血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