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圆羹
一方退场,一方入场,白衣黑发的少女与同伴一起逐步靠近,兔子人偶却依旧像个木桩一样,一动不动的杵在原地,只有心跳声愈发的混乱轰鸣,吵得他都要听不见外界的一切声音,只觉得都快要耳鸣。
可偏偏他又那样准确的,捕捉到了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那轻缓柔软,却带着歉意的声音。
“……对不起。”
坂田银时倏然睁大了眼睛。
愕然的视野之中,少女洁白的衣摆上恍惚蔓延开一道沉沉的暗红纹路,又在下一刻如尘埃般悄然散去。
却如同一道血痕一般,深深刺入他的眼底,也刺入他的心底。
……为什么要道歉?
明明逃跑的是我,因为胆小而不敢见你的还是我,没能完成当初的约定,没有好好活下来等你,反而选择了自我了结的……也还是我。
为什么,反而是你在道歉?
为什么,要假装没有认出我?
为什么,你不再叫我的名字,不愿再回头看我一眼?
为什么……
——你明明在笑,却好像,马上就会哭出来一样?
.
我想看见的,真的是这样吗?
.
胆小的兔子慢慢握紧拳头,终于决然转身,伸手抓住了即将远去的,那片棉花糖似的柔软白云。
“……等等。”
阿天讶异的回头,就看见高大的男人一把掀掉沉重的头套,不顾周围还未散去的演出者和工作人员们发出震惊的声音,就那样笔直的看着她,看着不觉已经有他胸口那么高的少女,慢慢勾起一个懒洋洋的笑容,仿佛眼角的微红和唇角的轻颤都不存在,声音低沉,带着笑意。
“光是一声'对不起'怎么够啊。我攒了二十多年,可是有着山一样多的抱怨吐槽都还没有说出口哦,你……不听听看吗?”
“阿天?”
墨色的眼眸微微睁大,而后慢慢弯起,化为一个浅浅的笑意。
柔软的,纯然的,一如记忆中的当年。
“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
“阿银。”
第123章
阿天和阿银终于相认, 压切长谷部比他们这俩当事人还要高兴。
一个是召唤了自己、对自己交付了信任的主公,一个是自己奉命守护陪伴了整整十八年、亲眼看着对方如何一点一点成长起来的少年,两者于他而言无疑都十分重要,如今两人时隔多年终于重逢,他的心情自然也就不言而喻。
老父亲感动.jpg
好在他总算还保有一咪咪的理智,让他克制住了激动的心情没有轻易表露出来,在两人往演出厅外走时也体贴的没有立即跟上,甚至还主动避让拉开距离,转头却跟药研藤四郎猛使了一番眼色。
药研藤四郎嘴角微微抽搐,还是轻轻点头表示明白,然后任劳任怨的摸出联络器,言简意赅的将眼下的情况编辑消息发给白兰、卫宫和旗木卡卡西,而后给压切长谷部回了个眼神,便拉着正朝着阿天那边好奇张望的乱藤四郎,跟着被江户川柯南故意转移了注意力的少年侦探团一同走向了演出厅的观众席。
乱藤四郎原本是有些不情愿的,但是想想阿天这些时日以来虽然瞧着没什么变化,却是一天三趟的往研究所跑、一有空就守着白兰看他研究探测装置的模样,终究还是勉强压住了自个儿的老父亲(?)之心,不情不愿的给他们留出了独处的空间。
当然, 也不能算是完全独处就是了。
毕竟压切长谷部还在那儿不远不近的守着呢。
阿天和坂田银时也没走远,出了演出厅找了个路边无人的长椅,就过去坐了下来。
天色渐暗,游乐园各处都亮起了灯光,暖黄色的光芒透过古灵精怪的南瓜装饰洒落在两人身上,身后就是孩子们随着演出进行而不时发出的惊叹欢呼,让这一刻的时光显得格外的祥和静谧。
阿天侧头看着身旁已经十分高大的青年,视线在那被灯光晕染得多了些许暖意的雪白发丝上片刻停顿,又轻轻弯起眼睛,和缓的问他。
“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开场白也太生硬了吧喂。你是过年的时候不知道该怎么跟亲戚家小孩交流所以干脆就问考试成绩的长辈*吗?”
坂田银时无奈的吐槽了一句,往长椅靠背上一倒,又懒洋洋的笑了起来。
“不过,嘛,过得也还挺好的吧。”
说完也不等阿天细问,他便已经笑着主动说了起来。
他说,在阿天离开之后,他遇到了一位性格和她有些相像的脱线老师,对方对他一见如故硬要收他为徒,他就只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对方,跟着对方搬到了和平的小村庄,从此远离了战火的波及。
他说,自己在老师的私塾中每天跟着读书学习,成绩倍儿好,文武双全,很快就成了班上的领军人物,不管是直来直往的山野孩子还是傲娇的大户人家小少爷或是戴着假发上课的笨蛋,无不都拜倒在了他的和服之下,齐齐尊称他一声老大。
他说,自己以优异的成绩从老师的私塾安稳毕业,来到大城市江户开始了创业,“万事屋”品牌影响甚广,从民间到政府,从娱乐产业到国家基建,各行各业都与他多有合作,麾下员工更是有两千人之巨,实在是行业巨头,企业之光,生活要多轻松有多轻松,要多愉快有多愉快……
坂田银时说得声情并茂,眉飞色舞,要不是条件不够,看上去恨不得当场给阿天表演一段“霸总生活小细节”。
阿天就侧头看着他,静静的听他说着她所缺席的那二十来年。
明明,她早已从压切长谷部口中知道了一切。
她知道,那位老师自己其实也在受人追杀,遇见坂田银时是偶然,带走他后便一直多方辗转,战火虽然稍稍远离了一些,却也一直穷追不舍,直到最后的最后,都不曾放过他们任何一人。
她知道,他在私塾当中其实非常喜欢偷懒摸鱼,他甚至算不上常规意义上的优秀学生,却总能从不可思议的角度给予文科尖子生沉重一击,也会在幼稚的胜负心中一次次打败武科尖子生,跟两人成为纠缠一生的损友,谁也永远不服谁。
她也知道,他其实根本没有机会,能从老师的私塾平稳毕业。
因为在那之前,那位温柔又强大的老师,便已经为了保护学生们,而被幕府抓走了。
少年们为了夺回老师踏上了战场,却在一次又一次战斗当中不断的受伤与失去,他眼睁睁看着同伴们一个个倒下,哪怕甘心化身夜叉,却也无法阻止这一切。
而为了保护同伴与挚友,为了守护老师想要守护的一切,最终,他选择了对想要救的那个人挥刀而下,独自承担了所有的罪孽。
他们失去了战斗的目的。
愤怒,绝望,怨恨,疯狂……
无数情绪自同伴汹涌而来,他静静承受着这一切,没有辩解,没有反抗,直到曾经并肩作战的挚友带着无尽的黑暗与他分道扬镳,他才浑浑噩噩的离开以失败告终的战场,如行尸走肉穿行在破烂的街头巷尾,又为了保护毫不相识的陌生人而主动站出了来。
被抓捕,被殴打,被伤害,被刑讯……
甚至差一点,就死在了牢里。
这些,阿天都知道。
她全部都知道。
压切长谷部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看着他握紧这把唯一留下了她的存在痕迹的刀剑,就像是握住最后一丝活下去的执念,挣扎着,跌撞着,从死寂的冰雪寒冬艰难爬出,又将这一切毫无隐瞒的,全数传达到她的面前。
阿天也说不好自己刚得知这一切时,心情是怎样的。
她是鬼,是怨气之中诞生的厉鬼,她不懂人类的感情。
她只知道自己胸口很难受,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抓紧了不存在的心脏,堪比法器的身躯仿佛变成了一个禁锢的壳子,将她死死的困在内里,冰冷又压抑。
她只知道,自己想要见他。
想看着他,触碰他,像是以前那样揉揉他那倔强又柔软的卷翘银发,跟他说点什么。
可是当他真的来到她的面前,若无其事的露出与曾经如出一辙的笑脸,笨拙的试图用美好的谎言遮掩过往的一切时,阿天才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
她看着他得意的挑起一边眉毛,故作骄傲的用大拇指一指自己,抬着下巴说“歌舞伎町一番街上,阿银我就是最靓的仔啦!怎么样?是不是超级了不起啊?”时——
她也只能像是过去那样,温柔的弯起唇角,轻轻颔首。
“嗯。”
“我家阿银,最了不起啦。”
轻缓又认真的声音如同柔软的棉花糖,绵绵的坠进了白发男人的心里,让他不由自主的怔了一瞬。
无数肉眼看不见的血与怨凝结成诅咒,化为沉重的锁链一重重缠绕。袍袖之下的指尖无声微动,洁白的衣襟浮现出一点血般的暗红,又很快悄然消散,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暖色的灯光之下,坂田银时恍惚觉得身体似乎轻了几分。
他干咳一声,强装镇定的将目光从那张让自己心脏有点不对劲的温柔笑颜上移开,假装感觉不到自己耳根上的热意,努力在心中不正经的发散着思维。
……诶、诶——原来被人夸赞会有轻飘飘的感觉是真的啊!
最初想出这个形容方式的到底是谁啊?这可真是厉害呢啊哈哈哈……
哎呀不过阿天看起来可真年轻啊。
明明他都已经成了个废柴大叔了啦,她看起来却和小神乐差不多大的样子,难道是因为他们两边的时间流速不同吗?
唔,有可能耶,毕竟阿银是漫画主角嘛,主角遇到什么离奇的事情都是正常的啊,像是遇到从天而降的美少女然后和对方一同冒险共同生活逐渐变成亲密的小伙伴最后却听见她说“我在未来等你”就消失了什么的,也很正常的嘛对吧?
嗯嗯,没错,就是这样。
这都是很正常的。
他现在心脏之所以会扑通扑通的乱跳,看见她的脸就觉得耳根发烫,目光不知道往哪里摆才好……都完全只是因为和亲密的小伙伴久别重逢过于激动而已,嗯。
于是坂田银时强行让自己又把视线移了回来,若无其事的从袖子里摸出两根幽灵造型的棒棒糖,拆开糖纸递了一个给阿天,又把另一根塞进了自己嘴里。
“哎呀说这么多我都有点累了啊。唔,要不换阿天你来说说吧?”
阿天学着他的样子含住只有拇指尖那样大小的棒棒糖,清爽的甜味在口腔中扩散开来,她眨了眨眼,便也说起了自己的事情。
她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除了审神者的职责不能说以外,她几乎将一切都告诉了坂田银时。
“精灵先生看起来小小的,但是年纪比大家都要大呢……”
“山姥切是个好孩子,可是长义和他关系不太好,很容易就生气啦……”
“卫宫能做很多神奇的东西,大家都很喜欢他,小白和齐木总爱往他那边跑……”
“药研和鹤丸总在一起玩,不过作之助来了之后,鹤丸就喜欢找作之助玩了,我有点担心药研会不会难过……”
“卡卡西教人很厉害,犬夜叉虽然没办法修炼出内丹,但也学了好多东西,变得越来越厉害啦……”
“太宰最近迷上了画画,可惜零总是会提前没收他的画纸,我还从没看过呢……”
“长谷部总是很担心……”
“膝丸……”
“三日月……”
“则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