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洙洙
“下值?呵,年羹尧,怎么,你以为你还是原来的总督不成?还下值!”佟佳·哈赛翻身下马,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扬声道,“你勉强也算是领了朝廷月钱的人,方才我姑姑给我的玉佩不见了,你,现在,帮我去找找!”
这分明就是来找茬的!
年羹尧的顶头上司是正七品的城门吏,虽说官职不高,但碰上的糟心事却不少,应付这等无理取闹之人已有了经验。
城门吏原与所有人一样,以为年羹尧是个骄纵跋扈的,没想到相处下来,却觉得这人还挺好的,便暗中对年羹尧十分照顾,当即就走上前上来打圆场。
“这位公子,您有所不知,咱们不过是城门将守,说白了,就是专门守城门的。”
“您东西不见了,好像与咱们没有关系,若真是什么贵重之物,您看不要这样?我这就差人去报官?”
他这话还未说完,就被佟佳·哈赛一脚踹在了心窝子上。
“你算是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与我说话?给老子滚远点!”
“你可知道我姑姑是谁?那可是故去的太后娘娘,她老人家赏给我的东西,我要年羹尧帮我去找,是给他面子……”
揉着心窝子的城门吏惊呆了,天子脚下,竟还有人如此大胆吗?
他不知道的是,这已是佟佳·哈赛收敛很多的结果。
若换成从前,佟佳·哈赛与人说话时有人插话,他二话不说就会差人将人打死。
“这事儿,你不必管。”年羹尧拦住想要再次上前打圆场的城门吏,低声道,“冤有头债有主,他就是冲着我来的。”
柿子捡软的捏,他知道佟佳一族上下所有人都恨年珠入骨,如今不敢冲年珠下手,来找他麻烦,他倒觉得有几分庆幸——若他的珠珠对上这等泼皮无赖,实在是晦气。
年羹尧看向佟佳·哈赛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佟佳公子,你的东西丢了,与我没有关系。”
“佟佳一族虽比不上当初,但府中还是有些小厮护卫在的,你只管吩咐你府中的人去找。”
“我是朝廷命官,只听命于皇上和我的上司,别说我正在当差,就算我没有当差,也不会帮你去找东西的。”
说着,他更是冷冷一哂,没好气道:“至于能帮你找东西是我的福气,这等福气谁爱要谁要,反正我是不要的。”
“你……”佟佳·哈赛只觉这人真是不折不扣的贱骨头,气的不行。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当即当众指着年羹尧的鼻子是破口大骂,什么污言秽语、难听的脏话都骂了出来。
朝堂上下,谁都知道年羹尧不是个好脾气的。
佟佳·哈赛此番言语本就是故意激怒年羹尧,谁知最开始时年羹尧面上还是有几分怒意的,可随着佟佳·哈赛骂的越厉害,他反倒是平静下来。
毕竟从前年羹尧连他阿玛都没放在眼里,他到底打得是什么心思,自己还能不知道?
一直等着佟佳·哈赛骂得累了,旁人的老百姓更是议论纷纷起来。
“这人是佟佳府上的人?怎么连市井泼妇都不如?亏得佟佳一族还出过两位皇后呢,怎么教出这样的孩子来?”
“是啊,这人简直是一点道理都不讲,也难怪佟佳一族是一日不如一日!”
……
众人是七嘴八舌的,惹得佟佳·哈赛脸色也渐渐不好看起来,只能气的拂袖离开。
年羹尧下值后,便将这件事说与年珠听了。
正给年羹尧泡茶的年珠顿时就拍起马屁来。
“阿玛,您可真厉害呀!”
“想来定是佟佳一族从前尝到过甜头,如今又将宝押在了四阿哥头上,故意激您,若您真的对佟佳·哈赛大打出手,他肯定不会是您的对手的。”
“可一传十十传百,到时候传得人尽皆知,只怕就连皇上都会觉得您性子张狂,连如今都这般,若来日福惠继承大统,您还不知张狂成什么样子呢。”
“你说的极是。”年羹尧自信一笑,道,“佟佳·哈赛区区小儿,他的那点心思我哪里能不知道?”
虽说年羹尧已从当年的一品大员变成了如今的无名小将,但年珠看向他的眼神仍带着崇拜和尊敬,每逢遇上什么大事,总是喜欢与年羹尧商量一二。
父女两人一番讨论,很快就得出结论。
熹嫔定不会就这样算了,马上很快有下一步动作的。
年羹尧皱眉道:“……如今也就是廉亲王‘疯了’,若不然以皇上的性子定不会放过他,如今九贝子等人落得什么下场,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就算熹嫔娘娘有心拉拢,但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人嫌自己命大,敢插手这等事。”
如今他们连防备着谁都不知道呢。
年珠认真想了想,只觉得这话很是在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原以为我们与熹嫔娘娘都亮出了底牌,可说到底仍是他们在暗我们在明。”
她试着站在熹嫔的角度分析问题,直道:“阿玛,若您是熹嫔娘娘,您打算拉拢谁来帮您?您觉得,又会有谁敢来帮您了?”
第102章 转机
父女两人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晚饭也没吃,就就着一壶清茶,两人绞尽脑汁。
两人恨不得将九泉之下的几个人都拎出来涮了几遍,总算有了些头绪,选出几个人来。
理亲王弘皙。
怡亲王胤祥。
还有就是諴郡王。
年珠却是毫不犹豫将最后的諴郡王给否决了:“阿玛,若我没有记错的话,諴郡王也就和我差不多大的年纪,顶多也就大上一两岁而已。哪里敢身涉夺嫡之事。”
“更何况,若諴郡王真的想要帮熹嫔娘娘,当初也就不会将太后娘娘的打算说给五阿哥听了。”
至于怡亲王,她更是觉得不可能,想当初怡亲王一家日子多难过呀,都没想过背叛皇上,更别说如今了。
“珠珠,你年纪尚小,很多时候看待问题还过于片面。”年羹尧自诩吃过的盐比年珠吃过的饭还多,拿出过来人的架势来,“你如何知道这位諴郡王不是双面通吃?从小在紫禁城中长大的人,哪里有简单的?”
说着,他更是冷哼一声道:“更何况,这位諴郡王还真没想象中这样简单。”
年珠竖起了耳朵,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看似不显山不露水的諴郡王竟与漕帮一直有所来往。
不仅如此,大清各大商号都有他的股份。
说起此事来,年羹尧不免也是有几分感叹的:“……早在几年前我就听说过此事,却想着諴郡王年纪尚小,此事定是空穴来风,但如今看来,你小小年纪既能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为何諴郡王不行?他啊,可还是先帝幼子呢。”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年珠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聪明,但这位諴郡王当真如此厉害吗?
她不由想到自己送给諴郡王的那份谢礼——便宜坊每年一成的盈余,只怕这点小钱落在諴郡王眼里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吧……
下一刻,她又听到年羹尧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自古以来两头吃的人不在少数,若这位諴郡王既对你表明了善意,又投靠了熹嫔娘娘,来日若不论是四阿哥继承大统亦或者最后赢的人是六阿哥,他都能坐享渔翁之利。”
至于五阿哥弘昼,则没在所有人的考虑范畴之内:“还有怡亲王,怡亲王对皇上之心是人尽皆知,可怡亲王对皇上忠心耿耿,不代表怡亲王府所有人对皇上忠心耿耿的。”
比如,怡亲王的几个儿子。
人呐,一旦过习惯了苦日子,这日子乍然好过起来,许多人连自己有几斤几两都不知道了。
至于理亲王,那就更不必说,早些年他阿玛一直是先帝最得宠的儿子,没有之一,他了,也是先帝最宠爱的孙子,若无当年废黜太子一事,那他可就是如今的皇上了。
这世上没什么比原一直属于自己的东西再失去更叫人难受了。
年珠心里已有了数,便派了人盯着理亲王等人。
当然,她也没忘了同佟佳·哈赛算账。
这一日,年珠起身去了便宜坊。
如今京城中但凡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皆成了便宜坊的座上宾,原因简单,实在是便宜坊的东西过于好吃。
二楼包厢里正坐着佟佳·哈赛,他正与几个朋友喝酒吃饭呢,包厢的门却被人推开了。
佟佳·哈赛只觉自己抱上了熹嫔大腿,以后能高枕无忧,当即就嚷嚷道:“谁呀!没长眼睛吗!若是叨扰了老子雅兴,就叫你们一个个吃不了兜着走!”
他扫眼一看,却见着来者是年珠。
哦,不对,年珠身侧还跟着他的堂兄岳兴阿。
岳兴阿扬声道:“呵,哈赛,你年纪不大,却是好大的口气!还老子,你老子还在世呢,你算是哪门子的老子!”
他乃隆科多长子,从前玉柱没出生前一直是佟佳一族的希望,被所有人寄予厚望,更是被佟国维和佟国纲亲自教导,所以在两位祖父临终之前,没少给他留下好东西。
财大气粗加上见地卓越,岳兴阿在如今的佟佳一族仍是地位斐然。
他一开口就将厢房内的纨绔子都赶了出去:“哈赛你留下来,其余的人都给我滚出去。”
剩下那些纨裤子看了看方才猖狂无比的佟佳·哈赛,见他没有接话的意思,一个个也就出去了。
佟佳·哈赛心里是老大不服气,偏偏如今岳兴阿手上的私产能养活大半个佟佳一族的人,他每月的月钱也来源于此,他不老实不行。
“堂兄,你这是做什么?这几日我可是老老实实的,你青天白日的,同年家人混在一起做什么?难不成你忘了三伯父为何会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若三伯父泉下有知,岂不是死不瞑目?”
“怎么,你的意思是皇上冤枉了我阿玛?”岳兴阿冷声开口道,“可是要带你进宫替我阿玛鸣冤?今日你既知道年七格格的身份,想来就知道我今日为何会带她过来。”
佟佳·哈赛低头不语。
他早就听说过年珠“母老虎”的威名,只是不知这人怎么与岳兴阿搅和在一起的。
年珠已在桌边坐了下来,捻了碟子里的白壳花生在吃。
“自小我阿玛额娘就教我,做了错事就要认错,当日你当众对我阿玛不敬,我阿玛念在你年纪小,懒得与你一般计较。”
“但我这人却是向来最记仇不过,你当众羞辱我阿玛这笔帐,你能算,我算不了。”
“我限你三日之内当众与我阿玛道歉,不然……”
她的话没说完,只留给佟佳·哈赛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佟佳·哈赛不由浑身一哆嗦,下意识道:“不然怎么样?”
年珠笑了笑,没有接话。
倒是她身侧的岳兴阿冷哼一声道:“不然,以后你每月的月钱就没了,我知道如今你年纪大了,又攀上了高枝。”
“只是不知你想过没有,旁人选中你,看重的是你的身份,若家中放弃了你,你觉得还有谁会帮你吗?”
“家族”二字从古至今都是意义重大,若是被逐出族谱的人,人前人后,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佟佳·哈赛还想说上几句,谁知岳兴阿却是连个眼神都没给他,转身就走。
当然,临走之前他也不忘丢下一句话。
“我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我向来说到做到,你自己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