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洙洙
年珠听到这些话只觉好笑。
“你呀你,叫我怎么说你才好,寻常女子听到这等话早就哭哭啼啼,若换成脸皮薄些的,甚至还会绝食自尽。”年若兰摇摇头,是气的不行,“你倒好,还乐呵起来。”
年珠眉里眼里皆带着笑意,轻声道:“姑姑您想啊,这件事之所以能在短短几日内传得无人不知,定是熹嫔在其中捣鼓。”
顿了顿,她又道:“我虽从前就知道紫禁城中没什么可消遣的,却万万没想到这些人竟无聊至此。”
“这些话传得是有鼻子有眼,好像我与理亲王偷偷幽会时,他们在场似的……”
她这话还没说完,年若兰一个冷眼扫过去,她只好乖乖闭嘴。
这事很快也传到了弘昼耳朵里,这些日子最叫弘昼的烦心的就是成亲的日子定在明年,简直是度日如年,这日子太慢了点。
猛地听说此事,他吓得连忙来找年珠打听。
但年珠回他的只有一句话——莫要插手。
弘昼便安安心心等着好戏开锣。
这日,皇上忙完朝中政事,便想着过来翊坤宫看看。
皇上刚到翊坤宫,就见着秦嬷嬷等人苦着脸守在廊下,至于年若兰与福惠母子二人,则皆不在屋内。
皇上不免好奇道:“华贵妃与六阿哥人了?这样热的天,怎么不见他们?”
秦嬷嬷正色道:“回皇上的话,娘娘与六阿哥去看望七格格了,这几日七格格心情很有些不好……”
在皇上的印象里,年珠向来是个心宽的,天塌下来都不着急,觉得有个子高的顶着的那种。
询问秦嬷嬷几句无果后,皇上索性朝年珠屋子方向走去。
他刚行至廊下,就听到里头传来女子压低的啜泣声,其中还有年若兰的安慰声。
“珠珠,你莫要哭了,这些流言蜚语想必过些日子也就散了,理亲王也不是不知分寸之人,定不会糊涂行事。”
“你若实在难受,不如我将这件事说与皇上听,请皇上帮着提点提前理亲王?”
“姑姑不可。”年珠闻着帕子上传来的辛辣,眼泪是簌簌落个不停,“这些日子皇上本就事忙,何苦叫皇上因这些小事烦心?更何况先帝在临终前交代皇上定要善待理亲王,这件事若叫皇上知道,定会难做的……”
他们三人在屋内是长吁短叹,这样不行,那样好像也不行。
皇上不免好奇起来,抬脚朝屋内走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要连朕也瞒着?”
以年若兰为首的三人皆是眼眶通红,一看就是狠狠哭过的样子。
福惠初次被委以重任,只觉肩上亚历山大,首当其冲,将理亲王近日死缠烂打一事道了出来。
最后,这小小的人儿更是道:“……亏得我先前还以为弘皙堂兄是个好的,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人,珠珠姐姐又不是那等小门小户出身的轻佻女子,不是他送几样好东西,珠珠姐姐就要对他死心塌地的。”
“就算他真的喜欢珠珠姐姐,也该禀到皇阿玛您的跟前,请皇阿玛赐婚,而不是任由着流言蜚语满天飞。”
“珠珠姐姐本话就被孔家退过一次亲事,如今弘皙堂兄此举,这不是将珠珠姐姐架在火上烤吗?”
他说话时,期间还伴随着年珠与年若兰的轻啜声。
皇上想着年珠等人方才的话,直道:“珠珠,你莫要害怕,若此事属实,朕定还你个公道。”
他当即就吩咐苏培盛下去彻查此事。
年珠也好,还是年若兰母子也好,皆再未提起此事——他们相信,既皇上说了这话,定不会食言。
苏培盛既得了皇上吩咐,自会将此事查的事无巨细。
仔仔细细查了三四日,苏培盛这才将事情原原本本呈于皇上跟前。
“这些日子,理亲王的确是时常差人送东西给年七格格,都是些讨小姑娘家家喜欢的小玩意儿。”
“奴才也去查过了,虽说年七格格都将这些东西收了下来,想来也是不愿伤了理亲王的面子,但那些东西,都堆在翊坤宫的库房,什么都没动过。”
一边是答应先帝会好好照顾的侄儿,一边是爱妾聪明且得自己喜欢的侄女,皇上似偏向谁都不好。
可明面上不偏不倚,不代表他心里也是如此,他的心是肉做的,又不是一杆秤?
他想到年珠不愿叫他为难,想到理亲王近来的行事不规矩,顿时是语气淡淡。
“苏培盛,你下去好好查查,看看到底是谁在紫禁城中散播这些流言蜚语,一律严惩不贷。”
“至于理亲王……”
提及此人,皇上微微叹了口气:“皇阿玛临终之前唯一放心不下之人就是弘皙,对他,朕是轻轻不得,重重不得啊!”
对于自己近来名声如何,他很是清楚,逼害兄弟、不容手足,他再经不起不敬先帝的名声:“罢了,正好允袐不日即将回京,便叫弘皙去江南协助李卫吧。”
苏培盛正色应是。
很快,理亲王就知晓此消息,他领旨时虽一口一个“谢主隆恩”,但一转身,就命人带话给熹嫔。
熹嫔这几天日夜都歇在慈宁宫,便是有朱太医日夜不怠,但皇太后的身子却并未见好转。
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只觉身心俱疲。
如今听说这消息,面上总算是有了些许笑意:“……本宫就知道这步棋没有走错,皇上可以不顾手足亲缘,却不能不顾先帝遗旨,别说理亲王只是送了些东西给那小贱蹄子,就算真做出什么不规矩的事,以皇上的性子也只会大力遮掩。”
“可是娘娘,理亲王马上就要离开京城,咱们这步棋,只怕走不下去呢。”杨嬷嬷是一脸担忧道,“先前您想的是放任这流言蜚语满天飞,年七格格想要嫁旁人自是不能的。”
“到时候再由理亲王上门求亲,这年七格格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但如今,这如意算盘是落了空。
年珠比他们想象中更聪明。
皇上比他们想象中手段更为雷霆,不过一日的时间,那些嚼舌根子、乱传话的宫女太监死的死、伤的伤,好在并未牵连到他们头上。
熹嫔却是脸上笑意不减,镇定道:“本宫与那小贱蹄子交手这么久,哪里能半点防备都没有?”
“太后娘娘只怕就是这几日的光景,先帝的遗诏,皇上得听。”
“你说太后娘娘的临终遗言,皇上听还是不听?”
死者为大,纵然皇上与皇太后之间有许多不快,却也不妥协。
为避免走漏风声,这件事她谁都没有说起,就是在儿子弘历与当事人理亲王面前,也是三缄其口。
不过三四日的时间,年珠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以熹嫔的性子,这件事就这样算了?
就这样轻轻揭过,像没发生似的?
年珠派出去的人直说熹嫔处一切如常,甚至因为这事儿,她还专程出宫见过弘时一次。
弘时本就是个没什么上进心的人,如今觉得自己上了年珠这条船,是高枕无忧,面对年珠的问询,眼里露出清澈的愚蠢:“什么消息?我最近没听说什么消息啊!向来是熹娘娘怎么吩咐我怎么做。”
“说起来,熹娘娘除了隔三岔五叫我去慈宁宫给皇玛嬷请安,好像没安排我做过别的事情。”
“若我在慈宁宫时,熹娘娘好像也没与我说过什么。”
年珠:“……”
想想也是,熹嫔是多聪明的人呀,哪里会将自己的计划说与一蠢棋子听?
她觉得自己是着急过了头。
比起从前的胸有成竹,这几日年珠的心却是砰砰跳个不停,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她却安慰自己道:“没事的,没事的,莫要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车到山前仍有路,没什么大不了的。”
话一说完,她的心仍是砰砰跳个不停。
若非朱太医隔三岔五就替她诊脉一番,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心脏病呢。
年珠坐上马车,又换乘软轿,刚行至翊坤宫门口,就碰上仓惶正欲出门的年若兰。
她忙道:“姑姑,日头这样大,您这是做什么去的?”
“您慢点,如今您可是双身子的人,可不能着急。”
年若兰微微叹了口气,低声道:“方才慈宁宫传来消息,说是皇额娘不好了!”
第114章 此局,无解?
不好了?
怎么个不好法?
别说年珠,整个紫禁城上下,谁不知道皇太后身子不好?
但瞧见年若兰一脸焦急,年珠却是心里一个“咯噔”,低声道:“姑姑,叫我陪着您一起去吧。”
皇太后一死,熹嫔的靠山就彻底没了,若她是熹嫔,定会好好抓住这最后的机会的。
年珠姑侄很快行至慈宁宫。
比起从前的药味萦绕,今日的慈宁宫更是多了几分惶然凄苦。
一个个宫女太监面上都带着惧怕不安,似已知道皇太后已是时日无多。
年珠姑侄来的算早的,她们进去时,熹嫔仍如先前每一次一样陪在床前,这次熹嫔正拿着温热的帕子给皇太后擦手,嘴里更是轻声道:“……臣妾也知道这几日天气热,您身上有些粘腻不舒服,但朱太医说了,您身子弱,用不得冰,臣妾给您擦擦手,您也能舒服些。”
熹嫔本事多,最擅伪装,要不然也不会在雍亲王府时将一干人骗得团团转。
如今她看起来是要多孝顺就有多孝顺,声音轻柔:“您莫要多想,好好养着身子,等您身子好了,到时候别说屋里用冰,就是冰碗也吃的。”
随着有小宫女通传,说是皇贵妃娘娘来了,她这才止住话头。
年若兰携着年珠上前请安。
虚弱的皇太后仍是神色淡淡,靠在软枕之上,胸口微起微伏,谁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方才过来的路上,年珠这才知道皇太后这两三日已没吃什么东西,但目前瞧着,她老人家的精气神似比从前强些,大概也能想到这是回光返照。
很快,陆陆续续该到场的人都到了。
等着皇上匆匆赶来时,皇太后的眼神仍落于窗外的梅子树上。
梅子数郁郁葱葱,枝头挂着几个已有几分腐枯的梅子,摇摇欲坠,似马上就要掉下来。
皇上直道:“……朕听说皇额娘身子不好,便匆匆赶了过来,皇额娘,您现下觉得如何?”
“哀家没什么事。”皇太后这才收回眼神,扶着一旁嬷嬷的手坐直了身,咳嗽两声后方开口,“皇上,叫无关的人都退下去吧。”
“哀家有些话想与你说。”
皇上颔首,苏培盛就将不相干的人都清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