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临初
如果要问帕格几人在这场竞赛中最害怕遭遇上谁,那个答案只会是顾兔。
她的存在远要比卡萨卢更像恶魔本身,是以折磨生物为乐的强大魔物。猎人在这里反倒变成了被猛兽盯上的猎物,当他们在遇见她半路杀出的那一刻起,签筒里就注定要摇出写上了「大凶」的那支签。
“知道吗,这场竞赛其实是场“捉鬼游戏”——不幸扮演鬼的那一方,正是数量偏少的你们几个帕格。”
黑发少女不沾染感情的讽刺声,宛如针一样欲图扎穿卡萨卢的耳膜。接连施展到他手臂上的攻击逼迫得他节节后退,不甘心就这么待毙的卡萨卢唯有奋力解放恶魔之力,暴涨出绷带的拳头由青色过渡成更加危险的红色信号,朝那道敏捷又纤细的倩影轰去。
能轻易吞噬掉大波人性命的狂暴轰击消失在导管尽头,而本应被命中的黑发少女身躯擦着那股神水轨迹轻盈一折身,竟是毫发无损地翻腾到了场地上空。
她定格半空的刹那,一股强烈的威胁就此笼罩了卡萨卢的心头。
涌出的不是火焰。
假如是这种东西反倒更好,可他输在了对面的少女是位完全懂得如何操控战场的天才,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丝打击他弱点的时机。
浑身散发的负面能量,如危险凝成实质的黑色薄雾般笼罩在她的全身。
只见暗黑波动缭绕发丝的间隙,展开黑翼虚影的顾兔唇角朝他浮现出一丝恶魔般刻意玩弄的嘲笑:“再见,“ 7金币”。”
连名字都称不上,由始至终,她眼中都像是把人当成一种与价值等同的“玩物”,从中感受不到一丝一毫对人的尊重。
莫大的屈辱感瞬间侵袭了卡萨卢的心头,使他头发遮掩下那张脸庞无法再保持原有事不关己的淡漠。这位梦想要改变塔体制的高瘦青年近乎紧咬合着牙关,才从齿缝里恨恨吐出几个字音:
“你这个……噩梦!”
如果无法在她这场降临的噩梦里清醒过来,他恐怕将永远不能抵达通往那场理想的现实。
面对种族的绝对压制,卡萨卢这一刻毅然选择了负隅顽抗。
残酷且夸张的爆破声顿时在导管里此起彼伏,无数废弃此处的铁管与钉子都在波及中弹飞成细小的渣块。
而另一边战场造成的场面也同样相差无几。帕格一方的人均实力确实高出普通的甄选人员不止一筹,可猩红之月里每个人挑出单打独斗的能力还要更强。
空中到处充斥着强烈的电气。
蹬蹬蹬……安琪儿在兰强势的攻击下自发后退数步,感觉暴露在红上衣外的胳膊还残留着一丝丝被电流窜过的麻痹。若不是她混血的体质要比常人更强几分,怕是早在刚才强吃了那小子一方神水后就得当场倒下。
“你这张脸长得真不错呢,小帅哥。任由你再长大几年说不定会是我喜欢的类型,可现在,我只想把你整个吃掉——”
既然钢铁小兽会对敌人起到蓄电作用,那安琪儿干脆就收了回去,持着三叉戟的身姿眨眼间形成一支利箭快速攻向了前方驻足的兰。周围掀起了的风啸声中央,能窥见她那张本应美艳的脸庞因憎恨而夸张地扭曲。
“——用尽所有最残忍的方式,撕咬掉你的皮肉,把你那一根根可爱的细骨头嚼成碎末!”
泛出金光的三叉戟与肢体相碰撞的声音登时在空中爆开。
论近身战,曾在昆家族系统训练过格斗术的兰可不是弱项,不管这个女人的武器从哪个角度攻来,他都能轻易找到闪避、格挡,并回以反击的机会。
但在接招的同时,兰能明显感受到这个女人灌注在武器上施加给他的情绪,充满了无尽的怨恨、憎恶,以及欲除之而后快的敌意。而这也是兰同样感到略微困惑的地方。
“话可真多,我难道是在哪里惹到过你了?”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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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导管系统是一个构造彼此连结的整体,这边战斗所制造出的巨大动静,使得地狱列车深处的整个动力枢纽都为之发出震颤。
“竟然……把一整块区域的导管都破坏掉了……”注视着屏幕的波不禁瞠目结舌。
站在高空通过显示屏转播收看对战画面的波,是当前对整个情况掌握得最直观的人之一。可绕是他见多识广,也没想到甄选人员会做出如此大胆的事迹。
与屏幕呈现的画面略有不同,他脚下导管地形的一处直接被神水爆炸摧毁了大半。好几节暴露出来的破损导管呈现喇叭花一样狰狞尖锐的形状,铁片上面还飘袅着一缕缕未散的焦烟。
太粗暴了……这可是地狱列车的74号“引擎”啊!万一不小心打坏了哪个地方导致列车系统瘫痪,那问题可就大发了!
这一次的波,总算是对传闻中猩红之月粗暴的行事风格感到暗暗心惊。
可惜顺利和兰配合着解决了敌人的顾兔,并不是那种会介意到自己行为风范会惹来麻烦的性格。
安琪儿的自爆与她刚才发挥出来的火焰力量两相抵消——或者说是被吞噬要更准确,那团欲要摧毁一切的白光逐渐被烈焰包裹着逐渐消弭在空中。周围只残留有余焰融化铁管的细微气泡音。
为观察队友们有没有缺胳膊少腿,顾兔顺势漫不经心地偏眸转向另一边:“有没受伤?”
刚说完,她的腰就被一颗炮弹俯冲过来那样的猛劲、感动得奔跑而来的美生给抱住了:“顾兔姐姐,谢谢你救了我们!”
“果然还是个爱哭鼻子的小矮子啊……”
“放心,我们几个都没事。”
身后其他两位被救下性命的糖醋肉也都接连现身,对美生胆敢拥抱大魔王的行动感到无奈。这也正常,任谁深陷在绝望的那刻遇见了一线希望都会激动的。
腰际前揽紧她的如此热烈直白的感谢,让顾兔情不自禁透露出了几分不自在。像是想到了什么转移注意的好办法,她默默转头望向了身旁轻盈落地的兰,试图用执拗目光传递出让他赶紧过来暖场的心思。
“……你要不要也过来抱一抱?”
毕竟兰也算是救人的功臣,这份“被熊抱”的功劳顾兔很乐意大方分他一份。
结果这小子大概是误会了什么,愣了一下后,直接就叛逆地偏头故意不鸟她了。水蓝卷发底下那张见不到毛孔的白皙脸蛋绷得紧紧的,写满了“你好烦”几个字。
“……没兴趣。”兰语调僵硬地断然拒绝了,“别把我当作小孩。”
又不是让你抱她,至于脸色搞得这么差吗?
“喂,兰……”被兰这副打死不肯合作的倔脾气刺激到了,顾兔正想要出言教训一下这小子以表明自己身为队长和他嫂子的威严,却在此之前,不远处传来的虚弱的惨笑声忽然分走了她大部分的注意力。
“你们难道以为……这样、就能赢了吗……不可能的……”
被爆炸反噬的安琪儿此刻浑身破烂地仰躺在地面,破碎的白色羽翼散落得到处都是。
她原本那头靓丽的橘色长卷发像是块褪了色的染血铁锈,黯淡而又潮湿地遮盖在那大半张狼狈的脸庞上。顾兔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只能通过她当前几乎削减为零的血条、以及胸脯微乎其微的起伏来确认她还苟延残喘着一丝活着的迹象。
“这场竞赛……从一开始就是个……胜负已定的陷阱游戏……”安琪儿的声音像是破了的风箱,断断续续地道出了竞赛内幕的真相,“导管的放置以及传送落点都是被事先安排好了的……目的就是要让雷鱼组跟其他人离得远远的……”
艰难说到这里,她凌乱发丝里那双无神蓝瞳不禁斜向锁定着顾兔的位置,流露出一丝戏谑不已的情绪。
“雷鱼组马上就会被敌人包围,而与分身顺利
汇合的华奎因也会彻底恢复实力,接下来将你的所有同伴、包括久·威傲来·格雷斯在内全部捕食掉……是救你亲爱的十大家族男友,还是救你好不容易带回的候补杀手……你只能选一个……但无论你选了谁,都注定要失去另外一个……”
萦绕在破烂导管内部的温度仿佛随之顷刻冻结了。尽管动力枢纽的热源依旧源源不断朝外扩散,却像是不幸与脚下这部分绝缘,这里依然寒冷得如同荒芜的冻原。
“顾兔姐姐……”在美生担忧的注视下,顾兔轻轻一推便扒开了她放松的双臂,一步步走向了安琪儿的所在位置。
距离她的脚步越来越近,压抑在这名复仇天使喉咙里的笑声便能听得愈发清晰。
“喂。”鞋尖踩住了她那件脏兮兮的红色上衣,顾兔面无表情地半蹲下来注视着她的脸,不带感情地点评了一句:“——你们帕格,为什么总是那么恶心人?”
这话可谓刻薄至极。但对于那种天性以仇敌负面情绪为食的鹫鹰,顾兔越是感到大为光火,安琪儿的精神就会越感到如饱获粮食的高亢。
“如果你是我们的人……你也会一定这么做的。”安琪儿心中像是笃定着什么而嘻嘻笑道。
早从一开始她就察觉到了,顾兔和她们绝对是同一类人——都是会将仇恨支配为自己强大力量的命运抗争者。她那双以血与恨为代价诞生的勾玉赤眸、以及在工房战中能够为了久·威傲来·格雷斯豁出所有的行径,就是说明一切最好的例子。
换作她站在帕格的立场,展开的报复绝对会比任何人都更汹涌猛烈。
她唯一侥幸的是还未曾失去而已。
可顾兔对于尚未发生过的事,更不会因此而产生出丝毫动摇。就像曾在暗锅里宣誓过的一样,她只想要守护自己在意的人就够了。
“我对于你们跟十大家族的仇恨不感兴趣,但如果你们硬是要将我拽进这场万劫不复的漩涡里——我保证,你们所有人都会后悔。”当顾兔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她眸中尚未褪却的猩红仿佛黑洞般要将人的灵魂吞噬在内,狠狠绞碎。 .br>
可很快她便收回视线站了起身,毫不怜香惜玉地用脚尖踢了踢安琪儿的侧肋。
“喂,你们帕格还在背地里干了什么坏事,统统给我说出来……”
谁知就在这时,本应躺尸在地面的卡萨卢趁人不备,竟忽然原地暴起——丢下队友逃跑了。
顾兔立即愕然地循声转头,余光只能瞥见他拖着那具重伤之驱狼狈逃离的背影,暗骂了一声:“淦,这家伙还没死?!”
准确点说,卡萨卢他虽然死了,但还没完全死。身负完整恶魔的力量,让濒死且意志坚强的他又一次苟住了性命。
身后的兰反应速度更快,拔腿企图追上穷寇卡萨卢的方向:“我去追——”
顾兔顿时大喊:“你给我等着!”
兰跟她的性格挺像,都是那种最爱带头冲出人群的孤狼性子。也正因如此,她和兰往往是队伍里最能惹事生非且破坏力最强的两位。就这么放任他单独追击,恐怕很有可能会在半路遭遇其他敌人的围攻。
但兰的去意已决。
“……你不是还要去找其他人?那么左臂恶魔就只能由我来追。”兰在与她擦肩而过的一瞬,短暂地将视线投向了她。
那双蓝眸里盛满了风平浪静,不像是往日那般充斥着目空一切的自傲。
他已经不会再“自以为是”了。
暗锅里意识到的自我虽然曾暂时让兰感到挫败,可他同样很快振作。
他总把自己的实力放得太高,轻视着其他敌人甚至是队友的存在,绝不让人随意打压自己由一块块骄傲的骨头所垒高的脊梁。自以为高到某一种层次,就会自然而然地被“看见”。
可是兰很明白,他的骄傲始终在她面前
一无是处。
明明站在她面前的人是他,她心里想的、嘴里说的,永远也只会是跟他相像的另一个人罢了。
“——我不是AA,所以,现在需要站在你身边的人不是我。”
赌气般抛下这句话后,兰的背影便头也不回地追在卡萨卢之后,脑后每一根微卷的发丝都透露出不愿回头的倨傲。
尽管如此,她还是得相信兰最终会带来胜利。
顾兔抿了抿唇,旋即低头动了动自己脚下的安琪儿,发现这“9金币”不知何时已经像是失去意识了般晕厥了过去。
无可奈何之下,顾兔只能向身后剩下的三名糖醋肉快速交代道:“你们赶紧去跟其他队友汇合,这里经过刚才爆发的动静变得不再安全,很可能会招惹来其他敌人。”
“那顾兔姐姐你呢?”美生急忙询问她的去向,感觉顾兔就像是要投身去往一条不归路。
顾兔没多作挽留,只留下一道步履坚定的背影。那件单薄衣物底部微微凸显出了她肩后纤瘦的蝴蝶骨,宛如下一秒便要化成透明的蝶翼载着她翱翔。
“不管怎样,我总是要先抬起脚步的。”
时间不等人,而后顾兔便跟他们告别飞快离开了这节导管。留下的糖醋肉三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亚克·雷普特叹了口气扛起伞型武器,决定听从顾兔遣人的命令。
“我们走吧。”
只不过,当他们三人队伍途过安琪儿身侧的时候,亚克·雷普特却不知为何停留了几秒钟,嘴唇轻微翕动吐露出了一番话。
“虽然我也因为妻子是十大家族出身,不得不被那些人将我和妻女拆散,可我从来没打算要报复十大家族……往往,仇恨永远是无法解决任何事情的。”
这些事情不能说是谁对谁错,只有立场不同的说法。
吉黑德与十家主的残暴统治造成了许多家破人亡的人,而这些人团结起来成为帕格,反过来将仇恨的利刃捅进了仇人的胸口,又造成了新一轮的仇恨。
长此以往,就演变为了千万年来扎根在腐朽塔底下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