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临初
建筑材料纷纷混杂着灰炭浓烟坠落在地,视野随着人为制造的坦途开阔,风灌了进来,还能望见城市尽头灰白弥漫的云端。
大半座城市几乎毁于一旦。
正在与宿敌恶棍交手中的同伴双方都不由得停下了几秒,遥望着远处那方可怖的灾难现场。
“大姐头这也太夸张了吧……”
杀只蚊子也不用发核弹啊!
然而顾兔此刻没听见小弟们瞠目结舌的感慨,她来到被自己一招秒掉的大饲者赤身体旁,摇了摇头啧声道:“唉,太菜了。”
地上焦黑的大饲者赤仿佛被侮辱了一般抽搐了下手指。
他死不瞑目地睁大着双眼,看见「男人」逆光站在自己身旁,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自己外套上残余的火花,就像在说:碍眼的东西就要尽早消灭掉。
跟那些十大家族的人的嘴脸一模一样。
如果顾兔这时能听见他的心声怕不是要吐槽一句:这本来就是十大家族的人的「嘴脸」。
但说不说出来她心底也都毫无负担。反正古斯特昂干的事,又跟她顾兔有什么关系?
“别……以为……我不知道……”大饲者赤睁着血红的双目,断断续续地说,“你不过、也……是借助了……吉黑德……大人的、的力量……”
顾兔整理袖口的动作一顿,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物一般扯了扯唇角。
“借助?不,我从来都不是借助别人的力量。”
她朝对方走近附身半蹲下来,手指虚虚停留在了牛头人的头部上方。
“就像是……这样。”
早已摘下手套的右手五指有着成年人的骨感与修长,透出几分科研人特有的斯文,皮肤质感就如同被仪器光扫过一般的冷白。
就是这样一只优雅知性的手在停留在牛头人头部上方时,指尖悄然绽放出一点点似涌动着数据流的蓝光。
大饲者赤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体内流失了出去,他仿佛预感到了一些既让他恐惧又难以置信的事实,拼命挣扎起来:“这怎么可能!你是怎么办到的?不!不不……”
可悬停在他头上的那只手没有因为耳边的哀嚎而移动半分,就如同正在进行着一桩手术般冷静稳定,无数蓝白色的数据串交错滚动成一个数据光球,随着光球越滚越大,在它覆盖底下的地方,大饲者赤表面的这一层「分身数据」也随之一点点崩散成碎片。
大饲者的分身形象被强制解除,在赤彻底断掉意识前,顾兔也看清了那个拼命抬手想要遮挡自己面容的男人的真实长相——
藏在丑陋牛头人身份底下的,是一个有着常年不见日光的病态白皮肤、气质阴郁的长发男性。
顾兔挑了挑眉。
长得不错。
不愧是有昆家族的基因。 ○
被剥夺了大饲者(管理员)的分身很快从眼前化作碎片消失。
而同伴那边与宿敌的战斗也差不多要告一段落了。
塔里生活的那些同伴所面对的宿敌大多是困扰自己多年的人生阴影,与之对敌纵然可怕。
但在这里的每个人/鸡/鳄鱼都是心志坚定的人/鸡/鳄鱼,突破自我只是时间的问题。
就是西索和鼬那边比较麻烦——因为他们召唤出的宿敌,就是他们自己。
两边都是越打越疯的人。
顾兔见他们大概能自己应付,就先去解救昆和兰出来了。
高塔斜插在一片狼籍的城市中间,顾兔不知道「充电宝」装置被放在哪里,干脆把整个塔尖都削了。
薄焰于她掌中升起,朝着塔尖的方向迅捷落下。焰光划过的地方,就像黄油遇热被轻易切割下,兰挠了N遍也挠不开的铁门就这样一分为二,上半部分随着整个塔顶沿着光滑切痕斜着滑落,最后沉沉坠入城市之中成为新的一处废墟。
塔顶被削飞了,高空的风朝房间内呼呼倒灌而入了,无力躺平的兰脸也更黑了。
他死活也打不开的桎梏,就这么被人随手扬了。
顾兔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给孩子幼小的心灵带来了多大伤害。
毕竟她看也没看自家倒霉孩子一眼,而是半蹲在铁门被削平的某根柱子上,笑望向其中某位蓝发少年的位置。
“被困在高塔里的体验怎么样,阿圭罗公主?”
她无畏地站在危险的风里,发丝被吹得凌乱。
许是那张熟悉的脸早已刻在了心底里。
所以即便眼前的分明不是同一张脸,昆却也依然能想象得出她此刻的笑容,必定充满了张扬的恣意与美丽。
“风景还不错,我喜欢站在高的地方。”昆搭上恋人伸出来的手,轻笑道,“要是某人陪我一起就更好了。”
什么叫亲生的不如捡来的,这就是。
后方从头到尾被无视彻底的兰:“……”
我就是个小丑是吧。
好在最后顾兔还是记起了角落还有个倒霉弟弟存在,顺便也捎走了浑身绵软无力的兰。
捞起兰把他夹在腰间的一瞬,顾兔余光忽然瞥见自己脚尖产生了一阵细微的数据扭曲:“滋滋……”
她正想要细看,但一眨眼便很快被修复了。
“唔……”顾兔低头定定看了眼自己脚尖,刚刚隐约间她似乎看见了自己原本鞋子的样子。
“怎么了?”昆发现了她的停顿。
“没什么。”片刻后顾兔摇了摇头,估计是错觉吧。
“是时候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也不知道突然消失,阿森西奥现在怎么样了。”
她正打算带人落地,没想到就在此时,现场所有人突然都感应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压力降临己身——
曜阳般灿烂耀眼的金发,赤红三眼的诡谲眼罩,来人穿着一身佩戴铠甲的冒险者服饰,腰系深色宽边皮带与镀金扣环,身后飘扬的亮缎披风红艳得就如一面鲜血旌旗。
陡然出现的金发少年悬空立在烈阳所属的位置,存在又像是取代了烈阳本身,耀眼得难以直视,以一副王者姿态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们。
——或者说是他们之中的某一个人。
“既然都闯入到这一步了,这么快就离开可说不过去吧?”
“不来和我打声招呼吗——”他望着顾兔,嘴唇开合,一字一句地吐出冰凉之语:“冒·牌·货。”
第372章
◎“落水狗的下场看来很适合你。”◎
天空洒落的光线此刻强烈得让人产生了种眩目的感觉, 仿佛凭空多出了另一颗被称之为「太阳」的人造灯球。
闪耀,刺眼,灼热……强烈的存在感如同光罩般无处不在地笼罩而下。
当小吉黑德现身的一刹那, 几乎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威迫降临, 一时间仿佛整片空间的神水都被抽干, 无处不在的窒息感迫使着他们都不由自主地停驻原地。
人群中的安德罗西更是僵硬得仿佛一尊雕塑, 她像是被某种近乎强制性的畏惧所紧紧攥住了心脏,血管内使她强大的那部分血脉奔流般疯狂流贯,提醒着她某件不可被忘却的事实:
她的力量, 她的头衔,她的地位, 她的权益……她的一切, 皆是由眼前的人所赐予的。
那正是她的「父亲」——塔王·吉黑德曾经的一道影子。
无人能躲得过那位少年的目光,在场哪怕有人指尖产生了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 似乎都会被那双掩盖在赤色眼罩背后的瞳眸所洞察。
而那样一双洞若观火的眼瞳所延伸出的目光尽头, 此刻却笔直投射在前方被他开口质疑的「青年」身上, 紧紧锁定着,以便不错失对方脸上出现的任何一个表情。
但, 他倘若想要从那一张面若冰霜、神似性冷淡的脸上看出点什么被揭穿的混乱或惊慌, 那恐怕就要大失所望了。
“冒牌货?”顾兔伸出细长手指无所谓地掸了掸身上那件看起来价值不菲的西装外套,“这种无礼的话说出来未免太过分了吧,我哪里看着不像本人了?”
“我认识的古斯特昂可不会那么高调地冲上去将敌人「烧」死。 ”小吉黑德双手护胸,肩后一袭暗红披风在空中猎猎飞舞, “据我所知, 他更喜欢站在背后冷眼旁观别人的厮杀, 直至自己能够从中获得渔利。还是说——在外面度过的那段日子让他变成了一个更「正直」的人? ”
显然, 这话说出来连小吉黑德自己都不信。
他冷漠地补充道:“就算你是真的又如何?我可不在乎在古斯特昂面前说他多少句坏话。”
顾兔:“……”
她都要替古斯特昂伤心了, 这个人的人缘到底是有多差啊。
假如这时顾兔能从其他同为冒险者时期的十大家主口中得知答案的话,他们大概都会说同一句话:是除了阿琳外谁都讨厌的程度吧:)
她勾唇笑道:“这么听起来,你跟古斯特昂很熟了?”
“当然,我以为你早已猜出了我的身份——所以才特地顶着这么一张脸,来此地守候着我的,不是么?”
身披朱红斗篷的金发少年若有若无地发出了一丝轻笑,用每一个无比确凿的字句解答了所有人心底的困惑:“没错,我就是未来的王者——”
“我的命运便是屹立塔顶,君临一切。”
“我就是额上有赤色三眼,身披朱红斗篷,这塔中最初、也最强的冒险家——”
“吉黑德!”
同伴们一个个震惊地仰视着那道突兀出现于此处的金色人影,在这一刻说不出任何只言片语,整个喉咙都仿佛带上了一股异样的干涩。
悬空的少年此刻周身仿佛笼罩着一股自发的朦胧光芒,那泼鲜红的披风在微风中飞舞着,金发飘扬,一如强盛刺目的烈日,带给人不可直视的端庄与威严。
而那轮烈日的光线似乎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直到人类眼睛的承受能力快要逼近底线,不得不做出某些自卫行动来抵抗时,众人忽然在耳边听见一道类似灯盏破裂的幻听——
“啪!”
从队伍中骤然闪出的红发身影彻底击碎了现场冰洁的氛围,他的速度之快,使他几乎模糊成了一道杀气腾腾的细线,连带着脸上那副极致愉悦的笑容都扭曲成了形同魔鬼的狰狞面貌,就这样疯一般朝着天上的少年身影攻去。
“靠,西索!!”大家霎时慌乱起来。
谁都没想到他竟然会是第一个出手的,但仔细想想又并不奇怪。
这尊随心所欲的果农杀神向来是看中了哪颗喜爱的优质果实,就一定要不择手段搞到手的类型。
对于其他人来说小吉黑德身上那股不同寻常的压迫与威严。
对于他来说无异于苹果散发出的芬芳,只会更加激起他内心的杀意!
“嘻嘻嘻——”
很快红发的魔术师就已借「伸缩自如的爱」欺身至小吉黑德的附近,围绕着他以高速运动制造出了一圈残影,底下的人能看见每道留滞空中的残影都拥有着如出一辙的扭曲笑容,伴随着魔术师渗人的嬉笑声传出,就像是一场可怖的梦魇降临。
“咻咻咻!”
残影从四面八方各种刁钻的角度射出扑克,覆盖着念的纸牌坚硬如铁,没想到却在接近到中间的金发少年前一刻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