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月春岛
她的左肩背了一个相机包，是很贵的牌子，可是相机包却隐隐有些破了的痕迹，背带上还有磨损拖拉的印记。
艺恩咽下最后一口冰棒才开口说话，眨了眨眼睛，“内，当然可以呀。”
女生松了口气，转头看向老师。老师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在她望过来时眉眼也放松了下来，淡笑着点点头，“我帮你们拍？”
面对相机，艺恩笑得自然灿烂，蹲着的女生却有点僵硬。老师皱了皱眉，从镜头里看去，那女生似乎在强忍着紧张一般，“放松点哦，要笑一笑才好看呀？”
小学老师大部分时间都和孩子在一起，不自觉把看起来上初高中的女生当做自己的学生一般哄着。
艺恩自认为自己肯定笑得很好看，转头看向身边的欧尼。注意到她的视线，女生脸上一红，硬扯着上扬的嘴角也拉平了，“我对上镜头就不太自然……”
她低头看向艺恩，捏着自己衣角的手不自觉用力，“老师没事的，把艺恩拍好看就行啦。”
“啊？”艺恩眨了眨眼，摇了摇头，眼神清澈纯真，“欧尼你对我笑一下嘛。”
奶声奶气的童声在女生耳边响起，女生弯了弯嘴角，自然又漂亮。然而一对上镜头，这笑容就僵住了。
艺恩思考了两秒，踮起脚尖抬手把这个欧尼的脸朝向自己，“欧尼看着我笑。”
当笑容出现在女生脸上时，艺恩捧着她的手变成两根指头，顶在她上扬的嘴角处，温柔又缓慢地用力将她的脸转回镜头，“对哦，欧尼看着我笑，哇，好好看！内，坚持住，不要动，老师准备好！”
在欧尼的脸对着镜头的瞬间，艺恩松开手飞快笑了起来。
拍摄的速度比女生表情变僵还快，靠人工控制的笑容定格在相机中。女生看到照片时自己都定住了，她多久没有在镜头底下笑得这么好看了。
照片上紧紧靠着自己的女孩和在徐太志欧巴MV中的笑容完全一致，她又想哭又想笑。
“艺恩真好看呀！”艺恩自信的话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嘿嘿，欧尼也好看。”
一个老师负责安全，一个控制秩序，一个安排活动，艺恩却和这个陌生的欧尼蹲在角落看着相机里的照片。
“谢谢艺恩，谢谢。”她将相机递给踮着脚尖的艺恩，虽然没办法和自己的偶像合照，可是和这个在MV中自己一眼就注意到的来自同个国家的小朋友合照也让她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幸福。
“不用谢呢。”艺恩接过相机，突然对准女生，声音甜到腻人，“欧尼，看着艺恩笑笑。”
她俏皮地从相机后探出脑袋，对着又开始表情僵硬的女生做鬼脸，视线转移到艺恩的瞬间，女生“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艺恩的手在这瞬间立刻按下快门。
就这样逗着这个看起来很害羞的欧尼拍了一张又一张好看的照片，艺恩才终于在老师叫集合的背景音中和欧尼道别。
“嘿嘿，之前有一个欧尼在公司门口等艺恩，说是艺恩的粉丝，欧尼你也是吗？”艺恩看着这个欧尼将相机放回她的包里，好奇发问。
女生僵了一下，然后果断点头，“内！是艺恩的粉丝！”从今天开始。
她侧头看向艺恩，“艺恩笑起来特别、特别漂亮。”当时在MV中见到艺恩她是什么感觉呢，就像是引得无数人追逐的太阳一般耀眼。
艺恩笑了起来，眼睛弯弯，嘴角上扬，两颊的酒窝因为笑容而显现，甜美又充满生命力。
“欧尼也是，笑起来超级超级好看！”她踮起脚尖，伸出双手把她的嘴角微微拉上去。固定在和第一张照片相同的弧度之后，艺恩张开双手抱了一下她，“谢谢欧尼喜欢艺恩哦。”
女生都来不及回抱，艺恩就小跑着朝班级集合的地方而去。她摸着自己磨损的相机包，摸摸将它搂紧怀里，像是想把这个温暖的怀抱留住一般。
当晚，她将相机里的照片通过SD储存卡转移到电脑上。网速很慢，一张照片就需要好几分钟，她却耐心极了。
直到所有照片传完，她将唯一一张有艺恩脸的照片拉出来，仔细看着两人的笑脸后，面带笑意上传到自己因为常常发风景照而浏览量还算大的blog上。
[从此以后不再只有风景照啦。]
第38章 权至龙：我不和S/M续约了
兔走乌飞, 窗间过马。淡绿色的页面老旧而简陋，却因为不时更新的博主生活日常而显得温馨可贵。
其中最常见的就是简单的文字配上照片。照片中风景照占了大头，却也偶尔会有人物照, 照片上的时间季节各不相同, 却可以明显看出拍的都是同一个女孩。
最新一张照片右下角时间显示为1999年10月。两年间, 曾经被孩子们视若珍宝的红白机落了灰，儿童频道被打开的次数越来越少, 小金猪肚子里的钱不再按时取出, S/M外的小卖铺变成了小超市, 等着两个孩子每个月定时来跳舞的跳舞毯也习惯了他们不时的失约。
权至龙开始学着写rap歌词，而艺恩渐渐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往返公司训练。
全身镜中的艺恩手脚纤长，身材挺拔，一眼就能看出从小受到了良好的艺术熏陶。她把芭蕾舞服叠好放到衣柜最角落后自己提着包拿上钱就往公交站去。上周在老师询问是否要从业余转专业后，艺恩结束了自己坚持了六年的芭蕾舞课程。
很不舍, 可是艺恩也松了口气。被安排的满满当当的时间终于空出来了一些。
从家到S/M的这段路程她已经很熟悉了, 搭乘公交到地铁口, 再搭乘地铁到达狎鸥亭，步行五分钟左右就是SM。
地铁上艺恩戴着耳机，耳机中循环播放的是公司前辈 H.O.T上个月新发的专辑《I Yah》。她坐在地铁座椅上，眼神扫过几个拿着包的欧尼, 很眼熟，应该是经常在公司门口蹲欧巴们上下班的粉丝。
从出道至今, H.O.T似乎风头无两，碾压了一众偶像团体, 作为这几年在S/M过得还算愉快的练习生, 艺恩也真心感到开心与自豪。
然而这些欧尼们大概率是蹲不到欧巴们吧，毕竟从他们出道开始就在中日韩三国忙得不可开交。别说粉丝们了, 就连公司这两年新来的练习生很多都没见过欧巴们。
然而艺恩明白，对于粉丝而言，即使见不到，只要在公司门口打卡都能感到幸福。她将硬币投到出站口，小步跟在满脸兴奋的粉丝欧尼们身后。
她们察觉到身后长相漂亮的小女生也和自己去的同一个方向，惊叹了一下这么漂亮的孩子不知道是谁的粉丝。
这么想着，她们也问了出来。
这是把自己误认为是粉丝了。艺恩也不否认，想了想，笑了一下，“我是成希欧尼的粉丝呢。”
“哦哦，是S.E.S的队长是吧？”领头的女生除了H.O.T之外其他人都不太关注，思考了两秒才把名字和人对上号，“是那个唱歌很好的女生吧？”
她们闲聊了两句，其他几个人却看艺恩越来越眼熟。到达公司门口，她们把东西往角落一堆，掏着海报终于想起来了。
其中一人扯着还在叫艺恩一起在阴凉处等的女生小声说：“她进得去，她好像是练习生。”
艺恩笑着朝呆住的欧尼挥了挥手，“欧尼拜拜，我先进去啦。”
就在她转身离开的瞬间，身后的女生们突然尖叫了起来。艺恩被吓了一跳，很快又反应过来，她们应该是见到了哪个已经出道的艺人。
她也好奇转过头，没想到就见到了H.O.T的几位从车中下来。
他们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下车时都没有任何交流，然而在发现有粉丝之后却也努力笑着鞠躬打招呼。
然而一进入公司，艺恩就看到他们的嘴角齐齐放了下来，气压低得可怕，似乎连天都阴了下来，艺恩都想抬头看看公司内部是不是要局部下雨了。
电梯里，她戴着耳机咬着吸管站在最角落，草莓牛奶顺着喉咙往胃里滑，几个前辈风风火火进来，她连打招呼都来不及。
等她不自觉退后靠到角落时，整个电梯间的气氛已经尴尬了起来，唉，这种安静的氛围，害得她喝牛奶都喝得不香了。
文熙峻长长的头发被绑在脑后，靠在电梯上低垂着眼，突然就见到视线范围内有一双穿着红色玛丽珍鞋的脚偷偷摸摸往自己这边蹭了几下。
“？”他吓了一跳，刚刚电梯里有其他人？而且还是穿着红色鞋子的小孩。前面的四个成员还站着一动不动，全部都垂着头不说话，即使知道这几天大家心情都不好，他也被自己脑子里的想法吓出了一身汗。
脑子里从韩国恐怖片到欧美惊悚片，最后又转到中国鬼片，他就不该又菜又爱看啊！他一瞬间毛孔都立了起来，喉结动了一下不敢转头看。
那双红色的小鞋子离自己越来越近，然而身边的成员们似乎一无所察。文熙峻咽了咽口水，耳朵动了动。
没有脚步声！文熙峻深吸了一口气，在视线中又出现了红色的裙摆时终于一闭眼、心一横，抬手去扯安七铉的衣角，“有鬼啊！”
艺恩被吓了一跳，往前走的动作因为他这一声冲破电梯顶的惨叫都吓停了，她咽下牛奶，站在原地对上几人的眼神，尴尬又不失礼貌地抬手问好，“前辈们，阿尼昂塞哟？”
最先进来的文熙峻都没见到艺恩，更别说之后几个心事重重的成员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一秒钟的安静过后，安七铉扯着文熙峻大喊，“啊西……”
其他三人没被艺恩吓到也要被两人吓死了。最近几人中奇怪的氛围因为艺恩也被打破了，张右赫叹了口气，“这是我们公司的训练生啊，训练生。”
“哦莫，好像是。有点印象……”文熙峻轻抚着自己的胸口，又尴尬又后怕，“你干嘛不声不响地走过来啊。”
艺恩眨了眨眼，也很是无语，“前辈们，你们没按电梯按键啊……”
都这么久了电梯还没到，你们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察觉是吗！？
她仰头看着几人，露出自己礼貌的微笑，“三楼，谢谢。”
使唤前辈的语气极其自然，直到她离开后，电梯门缓缓合上，安七铉才忍不住吐槽，“不是，她怎么敢就那样叫我们按电梯啊？”
张右赫眼皮一抬，也往电梯一靠，看了一眼又重新把电梯按键遮住了的队长，吐槽：“不然呢，叫我们按和直接把队长扒开按哪个更礼貌啊？”
文熙峻尴尬摸了摸眼睛，嘴角刚刚扬起，“我想起来了，她是那个和李锈满理事同姓的孩子，很小的时候我就见过了。都长这么大了啊？”
说到李锈满，整个电梯又安静了下来，气氛重新归于沉默。
离开的艺恩并不知道身后的前辈们竟然还有记得她的，却记住了他们今天沉默的氛围。一见到权宝儿她就好奇扒着她的胳膊，小声八卦，“欧尼欧尼，今天H.O.T的欧巴们都来公司了诶，而且看起来很奇怪。”
说实话，权宝儿去年其实还有点把这个在每个月考核都和自己争夺第一的小女孩当做竞争对手，后来发现公司里的老师似乎也故意在自己面前渲染“不努力位置就会被抢走”的氛围时，她逆反心理反而出来了。
更何况艺恩这人还完全不在乎老师们说什么，每天自己开开心心练习，也毫不在乎其他人对她的看法，似乎也不把自己当做竞争对手，反而因为自己在练习生中和她年龄算是比较近的，对自己很是亲近。
在自己的逆反心和艺恩单纯的眼神下，把艺恩当做自己的好朋友就像是喝水一样简单。
“你真是完全不关心管理层的变动啊。”权宝儿瞟了一眼其他练习生，拉着艺恩到角落，“郑社长离开了，社长变成金理事了。”
艺恩年纪小，还真不关注S/M的这些事，更何况她唯一认识的公司高层就是李锈满。她挠了挠头，“啊，那和欧巴他们有什么关系啊。”
权宝儿看她表情就知道她甚至不知道这两人是谁，她把布往地上一铺，拉着艺恩在角落坐下，声音压的极低，“你只知道李锈满理事是吧？他虽然是艺人总监，但是他其实才是我们公司的掌权人，这两任社长其实都是他的左膀右臂。”
没人在关注她们，权宝儿越讲自己眼睛越亮，“而今年离开的郑海益社长呢，他可以全是一手陪H.O.T的前辈出道的，听说在前辈们出道的那一年，他甚至都是和前辈们一起住在宿舍里。”
“啊？”艺恩睁大了双眼，难怪今天遇到H.O.T的几位前辈他们都是一脸不想说话的表情，“那他为什么要离开呀？”
艺恩代入了一下自己，在她心里公司最值得信赖的除了崔成希欧尼、权宝儿欧尼、虽然把自己忘了，但是还是很帅气的文熙峻欧巴之外，就只有李锈满阿加西了。如果他们谁离开了公司，她肯定也会很难过的。
权力斗争呗。权宝儿毕竟比艺恩大五岁，家里经济实力也不错，更何况最近公司因为郑、金两位的斗争人心浮动，每天都待在公司的她怎么会毫无察觉。
“哎一古，小朋友别管那么多，我们还是照常训练就好了。”她伸了个懒腰，拉着艺恩站起来，两人一前一后站在练习室中央，以同样的力道和幅度开始练舞。
然而即使她们再认为这和自己并没有多大关系，管理层的大变动还是影响到了艺恩。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艺恩发现自己没工作了。
自从在徐太志的MV出演过之后，她虽然不算正式的演员，可是公司却会不时给她安排一些能够露脸的小角色，有的就几秒钟，有的能出镜一两分钟，虽然看起来都不足为道，然而加起来还是让她也有了一点点粉丝。
然而直到2000年年初，艺恩发现自己已经快半年没有任何工作了，甚至连年纪大一些的练习生欧尼欧巴们也说他们连去电视台当伴舞的工作都少了很多。
权至龙听着艺恩的苦恼，想起了自己在公司听到的话，“听说之前郑社长是负责和各个电视台联系的，现在他的工作全被转到金社长手下了，好像说电视台的工作人员都不太喜欢金社长的工作方式。”
他曾经也见过郑海益社长，是一个看起来很和蔼可亲的大叔，听几个哥哥说似乎他工作时也是满面笑容，礼貌有加，因此他带出来的艺人也深得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喜欢。
然而换了金景旭社长之后，他霸道的工作方式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甚至做出了直接拒绝一家电视台的出演，转眼就带着艺人到另一个电视台出演同类型节目的情况。
公司乱了起来，人心自然也开始浮动。艺恩纠结捏着自己的嘴唇，“啊，那李锈满阿加西不管他们吗？”
权至龙看了艺恩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她是真的觉得李锈满理事是一个很好的人。他摇了摇头，对于公司管理他其实也没有任何兴趣，“我也不知道啊。”
前面那些都还是他听其他练习生们说的呢，不然就他一个每个月才去一次的练习生哪里能知道这么多啊？
“艺恩呐。”权至龙低头在本子上画了两笔，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垂着眼睛不敢看她，“我可能不和S/M续约了。”
艺恩先是习惯性点了点头，然后才反应过来，“啊？什么意思啊？是说一个月一次都不去了吗？”
权至龙偷瞄了一眼艺恩，她的脸上竟然除了惊讶之外没有生气，他隐隐松了一口气，“对呀，最近公司不是乱了吗，很多练习生也解约了，我也不想续约了。”
在S/M自己是绝对不可能有出道希望的，权至龙心中有数，与其再和S/M签个不知道有没有将来的练习生合约，不如去看看有没有rap比赛能够让他成长，“所以我也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里啦。”
“好吧。”艺恩点了点头，两年过去，她也不是因为对方不配自己就生气的小朋友了，“那这只驴至龙就不要了吧！骑着马去找自己的未来吧！”
她给自己说得心潮澎湃，脑子里都是《还珠格格》的配乐，眼前仿佛也变成了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手一抬就想摆出骑马的动作。
“别红尘作伴了……”刚刚伸出的手还没挥起来就被权至龙捏住了，他心虚抬眼看了一圈，见到家长没有在他们身后才敢小声附耳在艺恩耳朵边说：“还有一件事，你能不能陪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