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innArdbert
蕾雅顺着他的话往他怀中探头,确切地看见两位学生篮筐中铺满的霍克拉普根和菌类,颜色斑斓的好看。“哦,看起来质量是不错。”她轻轻地说,旋即转向那位女生,将对话拉回重点:“等等,你说听见有人说话了?具体是在哪里?”
“就在后面的树林里面,靠近水源的地方。”女生怯生生地答,眼神不自觉地瞄向霍尔夫:“真的不是你吓我吗?”
“我有必要吓你吗?这大白天的。”霍尔夫直接对她翻了个白眼,稳了稳手里的物品,“只有约翰逊才喜欢做那样的事。”
“好了,都别吵了。你们快回去学校,告诉教授让他们注意校内安全。你们最近也别再来了。”乔纳森不耐烦地挥手,目送两个学生头也不回地跑远,这才转身示意蕾雅和贾斯廷跟上,走向树林深处。
沿着学生们在林地留下的足迹,三人一路前行,大概十多分钟后,小溪出现在眼前。溪边的泥土湿润滑腻,学生们留下的足迹在这就戛然而止。再往后,有阵阵幽森颓败的落叶气味飘到鼻端,眼前是一片密集到遮蔽天日的树林,宛若隐藏于世间异世界的入口,不像是会有人烟踪迹。
“幻身咒。”乔纳森用极轻的音量说,三人默契地同时隐去了身影。
逆向溪流又再往前进一段,蕾雅给大家附加一道闭耳塞听咒,因为落叶实在是太厚了,踩在上面就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动,难免惊动可疑的人。在一棵高大的山核桃树底下,三个人敏锐地停下来,是都注意到脚下堆积的落叶比其他地方更深厚。
乔纳森低下头,轻挥魔杖,一阵轻风刮过,落叶被吹拂到道路两侧,露出中央一片有杂乱踩踏痕迹的地面,以及散落的断裂枯枝。仔细分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柴火与食物的气味。
大概是附近了。
“Revelio(原形立现)。”乔纳森抬手示意另外二人噤声,魔杖直指前方。
随着他的咒语落下,小溪旁骤然显现出一顶黑色帐篷,在这样自然的风光底下像是某种人带来的不祥之兆,尤为突兀。
“我叫支援。”乔纳森眉头紧锁,立即拿出贝壳状的通信器,魔杖飞快地敲了敲表面。然而,就在他马上要收起通信器的须臾,一个黑衣男人突然从帐篷走出。
没有犹豫的时间,蕾雅举起手腕,魔杖尖即刻迸发出一个统统石化。对方应声僵直倒地,紧跟在后,是贾斯廷这边的打出一道束缚咒。最后,蕾雅谨慎地补上昏迷咒,变出一副魔法手铐将其铐在树底。两个人的这一气呵成动作都是依照训练那样来的,配合得天衣无缝。
乔纳森扬起眉毛,没有表现得太过吃惊,他再度使了几个原形立现咒,确认帐篷内外再无其他人。他稍稍抬了抬下巴,让蕾雅和贾斯廷立在门口两侧,自己则谨慎地用魔杖轻轻挑开帐篷虚掩的门帘一角,朝里面看了一眼。
“偷猎者的帐篷。”他轻声说,“似乎有不少神奇动物,我们还是等支援——。”
他话音未落,就被一个微弱的呼喊声打断:“有人吗——救命……”似乎是从帐篷深处发出的。
三人同时僵住,蕾雅握着魔杖凑近乔纳森,“怎么会有学生在里面?这怎么办?”
“啧。”乔纳森咂了咂嘴,抬手又是三发原形立现咒语,“我们救人,趁他们的同伴回来前,反正支援应该很快就到了。”
下一刻,三个人各自补上幻身咒,毫不迟疑地钻进帐篷。
显然,这是被施加过无痕伸缩咒的帐篷。帐篷内的空间出奇宽阔,头顶是被调节得与外面天气一致的魔法天空。从天花板边缘垂坠下来的帘布高低错落,像极了斯拉格霍恩教授宴会上常用的华丽布置。
这些都让人轻易忘却这是个残忍的地方——掀开右侧的帘布,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靠墙的地面令人吃惊地垒着一排笼子。有被施加了昏睡咒的神奇动物困在其中,不少还伤痕累累,铁锈般的干涸血迹一路沿着金属细框,染红了地板。蕾雅认出了几只奄奄一息的雷鸟幼崽和毛发勒得都脱落开的月痴兽,心中随之一震,她下意识地别开脸。
“救——命——”
呼喊的声音愈发清晰,他们绕了一圈,发现是从靠里侧的一扇帘布后传来的。
凌空划出的原形立现咒没有显示出隐藏或者伪造的空间,蕾雅径直走到帘布的侧面,伸出魔杖试探般碰了碰这块纺织物。触感比想象中的更为厚实,这面幕布比看起来厚得太多,很有可能是在掩盖后面隐藏的空间——于是,她小幅度地凝聚魔力,灰白魔杖轻轻一挑,整块帘布轰然坠落,露出一个低矮的入口。
乔纳森突然伸出手臂拦住他们。他面色凝重地盯着两个人几秒,果断地命令道:“莱恩哈特跟我进去,芬里列,你守在外面。”
“有人吗……救……”
钻过去,后方是一条老旧狭窄的木走廊,木板在脚下发出躁动的咯吱声。两人警惕着快步穿过,远远地就看见尽头房间地板上蜷缩着一个背对他们的身形。大概是个学生,身穿遍是尘土伊法魔尼校袍,他的双手双脚都被束缚咒控制住了,脸埋在手臂之间,姿势非常狼狈地伏在那里。
“太好了……是有人来了吗?”地上的人低低地咕哝一声,听到脚步声时略微偏过头,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你没事吧?我们是傲罗。”乔纳森踱到那人的身边,单膝跪下,用一只手将他翻了过来,并没有立即解开束缚咒,只是低声问:“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叫哈文,哈文·戴维斯。”那个学生脸色白得如一张纸,茫然地环顾四周的景象,对二人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我好像……被抓了。”
“你被抓了?你为什么被抓?”站在后方一点的蕾雅靠近几步,询问道。
“我在附近观察神奇动物,有一篇论文要写。”哈文轻咳两声,话语间气若游丝:“然后不小心听见他们的话……”
“他们?”乔纳森转过头来瞥了蕾雅一眼,眼神警觉。
“观察什么神奇动物?”蕾雅察觉到乔纳森的意思,继而不动声色地追问。她搁在背后握紧魔杖的手一点点挪到身侧。
这件事怎么想都太奇怪了,她的感觉越来越不好,甚至无任何礼貌可言地对上哈文的眼睛,想要从里面捕捉不寻常的踪迹:“你听见了什么?他们到底为什么要抓你?”
“我在观察……”哈文嗓音变得有些喑哑,只好又咳了一声,汗珠顺着他的鬓角滑落。
见到哈文脸上划过的一丝犹豫,蕾雅不想再给他喘息的机会。她手腕轻转,迅速出声:“Legilimens!(摄神取念)。”
她的魔力迅速侵入哈文的大脑,这个哈文的记忆如同洪流一样灌进蕾雅的意识。
她丝毫不想去控制力度,毫不留情地在哈文的记忆中翻找。不一会,她就看见一群黑影穿梭在树林之间,搜寻神奇动物的巢穴。她接着挑开他的深层记忆,就看见一片夜色中万家灯火的繁华都市、河水奔流、大桥震颤、山脉横亘——梅林,那是布鲁克林大桥和东河河水!
几乎就是反应到这件事的同时,蕾雅猛地中止摄神取念,急切吼出声:“乔纳森!马上离开原地!”
但已经来不及了。
惊天的龙啸声把地板全部震碎,木板崩塌裂开,如同夜空爆炸的烟花般四散纷扬。同一时间,蕾雅立即幻影移形到乔纳森的身边,抓起他的手臂要带他离开。然而,刚刚还一脸虚弱的哈文忽而自己解开束缚咒,面上挂着狰狞的笑容,一举魔杖,把面前两人的魔杖打落地板,幻影移形也随之取消。
“快躲开!”乔纳森大喊一句,艰难地推开蕾雅。
很快,一股炽热的气浪从地下喷溅涌动。不敢去细想那是什么东西,蕾雅和乔纳森踉跄地滚向一边,蕾雅举起手腕,想要不用魔杖放出最强力的防护咒。巨大的黑影从各种碎片间腾空冲出,宛如一座无形的火山拔地而起,竟然是一头龙。哈文顺势骑上腾飞的龙,挟裹的呼啸气压擦过蕾雅和乔纳森的脸,将两人狠狠压在墙边,动弹不得。
接踵而至的是灌满整个空间的高温,火光铺天盖地。星火四溅的一刹那,龙的烈焰凌空绽放成怒涛,挣扎之间能望到的,只有遍地的狂焰旋涡。帐篷和木板早已被大火吞噬殆尽,再强的防护咒都难以抵御这样强大的力量,两个人被炙热的气流掀翻,直直地抛出去,重重摔落在化为橘色火海的地面。
滚烫,疼痛。
骨头断裂了,皮肤也好像被活生生地撕开了。
是血肉焦味,灼烧感从后背蔓延到四肢百骸。
“蕾雅!乔纳森!你们还好吗?!支援来了!”
贾斯廷变了调的呼喊声从不远的地方传来,却仿佛隔着滚滚浓烟,距离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再也无法触及。
被炙烤的极度痛苦中,蕾雅蜷缩着身体,唯一还能动的左手用力握住胸前的戒指。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快到大脑没能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整个世界就静止在炽热与痛楚之间,记忆被拉扯为一片空白。
……
空气中弥漫着羊皮纸散发的古旧气味,颇让人感觉到一种“时间”的浸染。
教师休息室现在堆满了厚厚的古老书卷,是几位教授们为了修订教材从各处搜罗过来的珍贵资料。
“顺带一提,三强争霸赛的方案,魔法部已经通过了。”斯内普坐在长桌前,双腿交叠,面无表情地看麦格教授挥动魔杖将地上的书分类堆叠,按照学科和年代排放整齐。
“我真希望他们别搞得那么复杂,实在没什么意义。”弗立维教授站在一旁的书堆上,如同指挥乐队一样点着魔杖,十几本书轻快地飞到斯内普身后的空地,自动垒砌成高高的一纵。
“我同意,可是主办方毕竟不是我们。”麦格教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托了托眼镜,“经过上次,我对获得火焰杯都不抱兴趣了,只希望我们的学生能够平安归来。西弗勒斯,你不如带上德拉科,也算多个帮手。”
斯内普垂下抵在下颚的手臂,声音平淡直白地答复道:“还是算了,我可不想听霍拉斯的抱怨。”他收好桌上的东西起身,“行了,抓紧时间。毕业典礼别迟到。”
“当然不会,我听说哈利他们要回来为金妮庆祝毕业。”麦格教授愉悦地说着,又扭过头,看向走到门边的黑发男巫背影:“对了,蕾雅今天不回来吗?”
手已按在门环上的斯内普一顿,踌躇几秒,低声应道:“不,她说走太多人不好。”
“还是想的那么周到,那孩子。”弗立维望着书本在半空快乐飞舞的弧线,也乐呵呵地评价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每当霍格沃茨举办毕业典礼时,总会是晴朗的好天气。
今天是斯内普在霍格沃茨经历的第18个毕业典礼,哦不对,应该是第19个,还得算上他自己的。
只是,对他来说,反而是漫长到煎熬的一天——毕竟是从早上的教师例会一直忙到夜晚的欢庆宴会。
就在1999届毕业典礼上,斯内普冷眼看那救世三人组匆忙地出现在观众席,其中两个人晒黑不少,身上还明显带着美国格雷洛克山顶干爽微热的气息。他们手捧鲜花和礼物簇拥上主席台,为近几年最后一位韦斯莱毕业生和洛夫古德庆祝。
到了晚上,夜幕又一次降临霍格沃茨的大地。斯内普机械式地读完那份开场致辞,又冷眼看到这几个人儿在舞池中欢快地扭作一团。撇开些视线,他瞥见在德拉科臂弯中泛红着脸的阿斯托利亚,以及角落的花丛前,布莱克一脸沉醉地搂着新上任的神奇动物教授的腰,一圈圈旋转舞步。
对这些一向无动于衷的斯内普,在开场的半小时后,毅然决定把艰难的任务交给热爱凑热闹的邓布利多,自己则准备就这样离开礼堂。然而,就在他要推开礼堂侧门的时候,那个救世主突然从舞池跑来,停在他面前。
“蕾雅让我们带给你的。”哈利以极低的音量告诉斯内普,别扭地递上一份包裹精致的礼物。
黑色的眼珠无光到近乎空洞,斯内普沉默地伸手拿走盒子,转身走出大厅。
六月的晚风夹杂着白日未散尽的温热,禁林那边飘来的花香沉浮在落满星河的黑湖。银白色的月光给这一切镀上一层幻美,朦胧缥缈,却又闪闪发光。
一如既往,城堡里的人都集中在礼堂附近,忙忙碌碌地顾着庆祝、欢呼和合影。躲开喧闹的学生们,心想着大概学生们也不想被他撞见,他最终独自漫步到黑湖边,找到隐藏在一块巨石后的长椅。坐下后,他从口袋里拿出那份礼物,借着澄澈的星月光辉,仔细拆开。
最先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一身傲罗工作套装的她倚靠在美国魔法国会的正门前,笑容温暖动人。
其实在她买相机的那天,她就告诉他了,只是对会为他送来照片的事有所保留。所以在看见这张照片的时候,斯内普不可自抑地感到略微意外。他抿起嘴角,小心地收好照片,继续拆底下的小物件。
这傻瓜,怎么又为他浪费钱了?
他立刻在心中做好等下在通话时要严厉叮嘱她的打算。
静静躺在深蓝色绒布包装盒内的,是一只银色的怀表。表盘设计独特,除了常规的时分秒针外,另有一根指针,指针的顶部不是平常的尖尖,而是一个饱满的小圆。表盘中央刻着一行小字:无论身在何处,我都爱你(Wherever I am, love you as always),另有几个如同月相盈缺的小点,装饰在下。
他认得出来是她的字迹,而随着礼物也附有一张她手写卡片,写道:西弗,这是个能知道对方大概位置和状态的怀表,猜你会喜欢。爱你。
斯内普愣了愣,摆弄了一下表盘,果然,那根独特的指针始终指示着同一个方向。他大致推断一下,现在指向的是西北方向,大西洋沿岸的马萨诸塞州的位置。那么,这个饱满的小圆,也就意味着她状态良好了吧?
从湖面漫漾过来的微光和凉意同时亲吻他的脸,他深呼吸一口这种清冷,将怀表收入外套口袋。
一个人在黑湖边静坐片刻,等到快九点的时候才起身离开,拖着慢悠悠的脚步在城堡里巡查一圈。
刚拐进图书馆塔楼,他就听见悠扬钢琴的声音。
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他循声往那间熟悉的教室迈去。并不是在期待什么,仅仅是不能放任学生在这个时间点逗留城堡。果不其然,透过门缝,他看到两个穿着蓝色和绿色晚礼服的毕业生坐在琴凳上,四手联弹,有说有笑。
“真是精彩绝伦的演出,让我都后悔没有在晚会上给你们安排个节目,好让全校师生也有幸一睹你们的才艺了。”斯内普推门而入,带着一身尖锐的讥讽掐断琴声:“但既然这并非今晚的计划,我强烈建议——现在,立刻,返回你们的公共休息室。除非,你们愿意在学生生涯的最后一天,还连累学院丢失分数。”
“校长?!”两个学生被这一股脑抛出的长难句吓得不轻,先是反应了半晌,才一边道歉连连,一边头也不回地抱起乐谱离开。
斯内普没好气地看着他们跑到远处的背影,之后转去一趟地窖。他其实也没料到,德拉科会乖乖地一个人在那里。两人便花了些时间,察看德拉科进行到一半的魔药改良,还讨论了那份差不多完成的《魔法药剂与药水》订正稿。
终于返回校长室,安置她送来的东西——照片被嵌在用变形咒做出的相框中,细致地放进抽屉第一层腾出的空间。他顺便望了望墙上的时钟,收回目光的片刻又掠过桌面上的双面镜。
她今天,大概也要晚一点。
这么想着,他拿起镜子步入卧室,和平常一样,换下黑色长袍脱去外套,把镜子撂在浴缸旁的矮架,去洗了个澡。
直到重新坐回到沙发,双面镜都依然漆黑,没有丁点要亮起的迹象。斯内普垂下眼盯了一会,胸口忽而浮现出一种莫名其妙的焦灼。他咽下喉中的干涩,只好召来一本炼金术士,给自己泡上一杯洋甘菊茶,尝试通过阅读来平复心中升起的不适。
时钟一步步踏出的滴答声在寂寥的房内回荡,他快速抬眼瞥一眼,时针已然跨越十一点。她从未这么晚不联系他,即使再忙碌巡逻的时日,她也会在途中抽空跟他报个平安,自那次报道的事件过后的每一日都没有例外。前阵子的报道在脑中一闪而过——不会的。
一定不会的,再等等吧。
可什么都做不了的等待,永远是最令人心烦意乱的。这种感觉,就像有细小的虫蚁爬上他的每一寸,一点点啃咬、撕裂他的皮肉,钻进骨髓深处,从那里滋生出种种骇人的、可怕的恶念,血液都因此染成浓稠的黑。
他一页又一页地恍惚翻书,那些复杂的魔药公式和注释却仿佛变成团团悬浮在视网膜外的乌黑符号,不仅全然无法理解,还纷纷重组成了她温柔的笑颜与在他耳边淘气低语的模样。
——“西弗勒斯。”
“啪。”
书本随着他蓦然松手的动作滑落到沙发底下,他却毫无要捡起的意思。胸膛在缓缓起伏,勉强稳住心绪后,他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然寒凉到快没有知觉,额角也被他无意识揉得作痛。就在此时,一个念头忽而浮现,他抽出魔杖,从外套口袋召唤来她送的那块怀表。
冰冷的指尖触及到同样冰冷的金属外壳,顷刻间,墨黑的瞳仁猛然震颤。
明明该是盈满的圆月,此时怎么会幻成几乎难以看清的月牙?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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