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神取念 第135章

作者:RinnArdbert 标签: 英美衍生 奇幻魔幻 成长 日常 BG同人

  酒馆里的呼噜声此起彼伏。他到洗手间洗了把脸,之后走向吧台,叫醒正在打盹的酒保,低声要了两颗止疼药。这类彻夜的小酒馆,总是会为过路的旅人备下奇奇怪怪的常备用品。

  “先生,您看起来糟糕透了。”酒保嘟囔着,从抽屉摸出药瓶,放在小盘内,又倒了一杯清水,将它们送到黑发男人的眼前,“趁着雨停,您要不还是找个旅馆歇歇吧。前面不远就有一家,按小时算的。”

  “嗯。”斯内普冷淡地应和。他仰头吞下止疼药,随后从钱包抽出两张面额不小的纸钞交给对方。

  离开酒馆,他拐入右边昏暗的小巷,趁着天色迷蒙,用干燥咒和清洁咒弄干净自己。止疼药仍未起效,他压下想去对角巷购一瓶提神剂的冲动,他举起黑沉的魔杖,手臂划拉向下——

  幻影移形没有成功。

  斯内普又试了几次,依然没有成功。

  他疑惑地蹙眉,转而将自己送到破釜酒吧。推开老旧的店门,他站在伦敦街头,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某个念头忽然浮现——再往下一秒,他的长袍落在一片泥泞的荒地上。

  虽然心里已有预感,可当亲眼看见景象,他还是不禁愣住了。

  原本应是莱恩哈特家所在的郊外住宅区,这时只是一块尚未开发的空地。放眼望去皆是丛生的杂草,只有一圈简陋的护栏和一块孤零零的告示牌显示有人类活动的迹象。那鲜艳的红漆写着土地归属权与预计开工日期。

  是啊,他记得,购房资料是写着的,这片住宅区是1985年后才建设完成的。

  此刻,1980年的今天,这里当然什么都还没有。

  这时的蕾雅,会在哪里?

  斯内普没有任何的头绪。他只后悔平日没有与雷格纳多谈几句,更懊恼当时没能从蕾雅的记忆里看见更多关于她的事。虽说,她对五岁前的事几乎没有印象。

  他将嘴唇抿平成一道线,一点点回忆雷格纳曾对他提到的只言片语,可唯一能想到的事,是雷格纳提到的蕾雅小时候的魔力暴走。

  等等,魔力暴走?

  ——“我万念俱灰,终于决心冒险去找邓布利多的那天早上,蕾雅奇迹般地好转了。也许是其中一个方法终于起效,又或许是梅林或者天父终于听见我的祷告吧……”

  奇迹般地好转了?

  就在这一瞬间,一颗在他心尖上维持着微妙平衡的雪球骤然滚落,雪球愈卷愈大,失控地加速、下沉,撞碎在山底,纷扬浩荡的雪暴在心中炸开。

  巨大的冲击让他大脑嗡嗡作响,头皮泛起触电般的麻痹感,顺沿着他的脊髓扩散,最后化成潮湿的冷汗,密密麻麻地爬满周身。

  必须马上找到她!

  如果他的推测无误,如果他昨日经历的种种都是最好的线索。这才是西弗勒斯·斯内普至今仍留在这个世界的真正理由——甚至,这才是,他之所以还活着的唯一答案。

  斯内普立即取出怀表,眼睛跟随蕾雅魔力方位转动的指针微微颤动。这证明她确实还活着,只是,他昨天怎么没有注意到,底下指示她状态的那颗圆点,竟然不时从饱满变为缺失的月牙。

  她的魔力在不断波动。可凭怀表这个大概的方向,他要怎么找到她?

  思考,快思考。

  如果不能从她本人那里获得办法,那雷格纳?——不行,现在走入魔法部,很可能立刻会被识破穿越者的身份。魔法部对时间旅行者的监控并不空白。那么,从蕾雅的母亲,奥德莉亚那里入手?

  犹豫仅持续了一秒。回神时,斯内普已凭借这些年对伦敦城的了解,到达奥德莉亚的大学附近。他边寻找着校门的方位,边莫名觉得讽刺。当初他确实答应奥德莉亚要来参观她的学校,却没想过会是以这种形式。

  这片地区几乎都是学校和博物馆,此时路上空无一人,但斯内普仍是谨慎地隐去身形。

  绕过学校主楼上了锁的古典大门,他用魔咒敲开角落的一扇侧门,毫无阻拦地进入内部。

  这所历史悠久的大学内部空间早已翻新,是现代的极简风格,与富有岁月陈朴的古典主义外墙完全不符。他从侧翼的走廊穿行回入口位置,在那看见一幅校园地图,发现历史系并不在这栋主楼内。

  辨明方向,斯内普穿过空旷的庭院,朝后方那排黄褐色的建筑物走去,最终停在一扇挂有“Department of History(历史系)”标牌的小门前。

  单薄的晨光无法阻止他的入侵,他用同样的方法进入建筑内部。

  这里比主楼要暗得多,四层的建筑物被划分为不同的功能。地下是堆放古籍、文物的储存仓库,一楼是对公众开放的小型图书馆和展览厅,二楼设有多人教室及系主任的办公室,再往上才是小型会议室、工作间和办公室。

  他大步到达四楼。在一间间检索办公室前的人员名单时,他的心空落落的,完全没有把握是否能在这里遇见奥德莉亚的名字,毕竟他连奥德莉亚这时是否在这工作都不清楚。

  因此,当真的在走廊尽头门牌上的一排名字中望见“……助教,奥德莉亚·莱恩哈特”字样时,那颗呼呼下坠的心脏才被允许停稳。

  斯内普径直推门而入,在一张办公桌的照片上认出了年轻莱恩哈特夫妻,旁边是她的厚记事簿,以及几本做了标记的育儿指南。

  他停在桌前,探出的手按在抽屉把手上,“抱歉,奥德莉亚,这都是为了蕾雅。”说完,他果断地拉开奥德莉亚没上锁的抽屉,终于在一份档案的个人地址上找到了答案。

  1980年的莱恩哈特家上空盘旋着一团悚然的魔力。

  尽管雷格纳设下的魔咒几近完美,对于麻瓜的混淆咒亦维持得没有任何破绽,但斯内普到来的一瞬,就被那股既熟悉又庞大的气息震得喘不过气。

  再加强一次幻身咒,斯内普穿过雷格纳设置的魔法能量场。

  庭院里,满地的碎屑和砖头,枯死花草与破损的铁栅栏将这里渲染出一种荒芜的颓败。

  只幸好房屋在雷格纳竭力的加固咒语下还勉强完整。斯内普快步绕过障碍物,倏地想起蕾雅曾经对他办公室造成的损坏。他哽了哽喉咙,暗自为妻子一贯的乱来叹一口气,从庭院后门进入屋内。

  莱恩哈特家里的物品几乎都处于损毁的状态,就连坚固的壁炉都倒塌了一半。空气被看不见的魔力压缩,死寂空白得仿佛海啸骤然褪下的浪潮。

  奥德莉亚显然被安置在别的地方,雷格纳斜倚在壁炉前一张浅蓝色的沙发上,双手紧抱着一个襁褓。

  就在斯内普反手带上门的一刹那,一阵猛然的魔力波动压了过来,紧接着,刺耳的啼哭声割断了空气。斯内普的动作极迅速,右手一转便对雷格纳扔出一道强力的昏迷咒,回手的同时,一道无声的铁甲咒挡开从地面横劈过来的木板。他大步上前,接住了那个从父亲怀里滑下的小小身影。

  她轻得几乎没有重量,触感柔软、脆弱,却又溢散出逼人的魔力。而且,就跟雷格纳从前告诉他的,无法控制的魔力让她的体温居高不下,因此而带来的高烧痛苦令她不住地抽泣。

  他低下头,那张小脸因为高烧而红扑扑的,面颊还残留着雷格纳早先为她涂抹的润肤露,因为持续的生病让她的皮肤干燥得蜕皮。而具现的魔力就在她近乎透明的皮肤底下时隐时现,一道道黑痕随着她的哭声越来越明显,像是某种缠绕着她的铁链或荆棘,刺痛的还有他。

  她哭得撕心裂肺,身边的房梁墙木都因为她的哭闹而不停地震颤、轰鸣,与魔力共鸣的木屑在空中旋舞,形成一个不住盘桓的旋涡,将他和她困在其中。

  “蕾雅。”在房子因为她而彻底解体前,斯内普低唤她名字。

  她的眉头微微一动,泛着水光的翠绿眼睛缓缓转了转,骨碌碌地对上他的黑眸。

  顷刻,斯内普心头积压的残雪仿佛都被她悉数融化。

  他感觉自己被淹没了,快要不能呼吸。

  斯内普呆呆地与小人儿对视着,本能地用最轻柔的力度抹去她的泪水,揉开她眼角哭后的绯红。

  他笨拙地拢好松散的襁褓,随后将手掌覆在她身上,凭着对孩童护理的最基本常识,拍哄着。

  婴儿抽搭一下,扬起小手,在空中胡乱挥舞,最终,她抓到了眼前唯一可及的东西,也因此暂时安静下来。

  那是滚烫的,软绵的,宛若初生猫咪那样的小爪子,紧紧地揪住了男人的食指。她澄澈的绿眸一动不动地望着他,好像认识他似的,又好像在向这个陌生的男人无声地求助。

  斯内普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揉到了一起,根本找不到可以形容他此时感受的词语。他注视着这个小生命,那双大大的眼睛装满了倔强,让他立即想到未来的她,想到她在日后的坚韧、聪慧,想到——她就是这般紧紧抓住他。

  他的眼眶一阵阵发烫,他既心疼又怜惜地在她小小的额头上轻碰一下,“我来了,不许哭了。”

  黑色的魔杖谨慎地抵在她幼小的身体上,他回想起那日在海滩上,雷格纳为一位同样魔力暴走的少年施下的咒语。

  这是一道不成熟的魔咒。

  斯内普从来没有使用过这样的咒语,他凭借着不太明晰的记忆和对自己魔法的信心,重现出雷格纳用尽半生才研发出的咒式。

  可如果这些都是命定的轨迹,那么时间的法则会引导他成功的。哪怕是——

  这道不完美的咒语导致了他一部分的魔力残留在蕾雅身上。

  他恍惚地看着淡金色的魔法粒子渐渐消融进蕾雅的身体,突然明白过来,他们的很多事都是这既定的暗示。

  有关于她的魔力,关于她和他的魔杖之间不可思议的亲和力,关于她测试中那份“额外”的天赋。

  这么想着的时候,手里的婴儿体温不再那样灼热,小眉毛也缓缓地舒展了。但斯内普依旧抱着哄了她好一会儿,任她拽着他的手指,弄皱他的衣衫,任她用鼻涕眼泪将他前襟蹭得一塌糊涂。他只静静地注视着她恢复精神后淘气的模样。

  不久,斯内普确认到不会再有可怕丑陋的黑痕爬在她的脸上,闹腾累的小婴儿也慢慢陷入了安眠。他以指背刮刮她的小鼻子,心中默想着未来她长成的模样,最后一次低头吻过她软绵绵的额头。

  “You’re safe now. Sleep, my little silly girl… I’ll be waiting for you in the future.

  (没事了。睡吧,小傻瓜……我在未来等你。)”

  他将沉沉睡去的蕾雅归还到雷格纳的手中,转身返回来时的那扇木门。

  敞开的门后,晨曦洒满一地,被晒得发暖的空气拥抱了他。

  他闭上眼,如同回归于温柔的怀抱——不,如同回归于她的生命里。

第108章 我回来了,蕾雅

  好像陷入了一张温暖的大网,又好像掉入一条流淌的长河。

  璀璨的光芒裹住他,这种温柔又饱满的感觉令人莫名地想起生命最初的起点——母亲腹中的羊水。

  他动了动,别开脸,才发现并不是水流,而是河底那座城堡散发出来的辉光。

  城堡的轮廓很是眼熟,即便隔着奔涌的河流,他也几乎无需费力地认出,那是霍格沃茨。

  只是,再认真些看去,那城堡是由无数的卵石组成的。

  在那成千上万的卵石中,他看见了一个又一个霍格沃茨,看见了一个又一个自己。

  那是数以百计的世界,数以百计的幻象,数以百计的西弗勒斯·斯内普、阿不思·邓布利多、哈利·波特、伏地魔。数以百计的霍格沃茨、数以百计的战争、数以百计的计划、数以百计的生存和死亡。

  还有蕾雅·莱恩哈特。

  在那个冬夜,她一次次在他的门口犹豫,却又一次次敲开他办公室的门。一次次以不同的方式,执着地靠近他,陪伴他,爱上他——逼他回应。

  在那个她未得知他与邓布利多计划的世界里,邓布利多最终死于天文塔下。她执拗地陪着他,在大战的那一天,从被他紧锁的校长室破窗跃下。于他被纳吉尼撕咬濒死之际,她以凤凰眼泪救回他。

  在霍格沃茨与伏地魔两败俱伤的世界里,他寒冬般的废墟里徘徊,寻找她和其他学生没有生气的躯壳。

  而在另一个世界,她从尖叫棚屋的密道窜出来,为他挡下了伏地魔的攻击,也为他争取到一线的生机。他的眼泪和鲜血一同结成硬痂,紧紧地搂着没有温度的她,只后悔没有早一些回应她的心意。

  斯内普收回探出的手,心底明白了更多。这是事件之河,时间之河,命运之河。

  所有的可能性,所有的过往,所有的现在,所有的未来,都在这里交汇、共存。

  数不清的卵石在发光,像极了跟她一起在禁林深处见过的,沉落整池的银河。

  光点散开在他的周围,缠绕、旋转、上升,一同闪烁又一颗颗熄灭。

  他如梦似幻地浸在这片河流中,目睹无数个世界轮番上演、悄然落幕,也渐渐察觉到,纵使存在无数种可能性,某种无法更改的事件和规律也同时存在。

  ——无论他是否泄露了预言,无论预言被泄露得是否完整,波特一家都会死于万圣节的前夜。

  ——邓布利多始终会在计划中牺牲自己,甚至牺牲波特。但救世主总会活下来,并赢得胜利,哪怕鱼死网破。

  而所有他没有活下来的世界里,都没有蕾雅。同样,那些没有蕾雅存在的世界,他也注定死于大战那日。

  是她救下西弗勒斯·斯内普,他才能在2000年的这一天穿越时间,反过来救下年幼的蕾雅·莱恩哈特。

  因为他的存活,她得以延续生命。

  而因她的存在,他才拥有了活下来的可能与意义。

  也许所谓的偶然,不过是所有可能性反复推演后唯一得出的必然。

  就像,西弗勒斯注定会因出身和性格追随伏地魔,也因此注定与莉莉决裂,又会因愧疚和深藏的本性而向邓布利多求助。

  就像,重视友情且不可一世的詹姆斯和西里斯必定会选怯懦的、不引人注意的彼得做守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