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姜花
“莫里亚蒂教?授?”他侧了侧头, 若有所思,“真是没?想到……但他怎会向福尔摩斯小姐展示吊坠呢。”
威克汉姆攥紧了拳头。
一句简单的试探,他的反应却像是被格雷福斯狠狠打了一拳。威克汉姆绷紧面?容,一副痛苦又懊悔的样子:“先生, 是我背叛了伊拉拉。”
格雷福斯抿了抿嘴唇, 流露出几分意外?。
他想要的不是这句话。
这节骨眼?上, 塞缪尔·格雷福斯可没?心思安慰一名?情根深种的年轻人。然而?表现得太过急迫,势必会引起警惕。
得慢慢来。
“乔治, 这并非背叛,”格雷福斯调整好心态, 温声?出言,“你阐述的是詹姆斯·莫里亚蒂的行为, 而?非伊拉拉·福尔摩斯的行为。只是恰好伊拉拉与之有关而?已。”
“总是与伊拉拉有关, ”威克汉姆很是委屈,“莫里亚蒂就像是只讨人厌的苍蝇。”
巧得很,格雷福斯也是这么?想的。
听到眼?球吊坠与詹姆斯·莫里亚蒂的名?字共同出现,格雷福斯一点也不惊讶。
这名?年轻人, 从还?没?毕业的时候就给他找了不少?麻烦, 更?遑论他如今的政治观点。
“确实如此, ”格雷福斯顺着威克汉姆的话说了下?去,“他明知你与福尔摩斯小姐存在婚约, 却还?锲而?不舍追求你的未婚妻。这不是他的事, 更?是你的事。放在百余年前?,你甚至可以同莫里亚蒂教?授提出决斗。”
“不,不是的,先生。”
威克汉姆并没?有受到安慰,他拼命摇头:“不是因为莫里亚蒂教?授, 是因为我不信任伊拉拉。”
就像是积压在心头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威克汉姆话到最后,几近哽咽。
“别急,孩子,”格雷福斯和蔼的声?线适时响起,“我在倾听,你可以慢慢诉说。”
“……谢谢你,先生。”
威克汉姆像个大男孩般,用衣袖狼狈地擦了擦眼?泪。
他好似找到了救命稻草,得到首肯后,迫切地与格雷福斯分享自己的心情:“我一时鬼迷心窍,就、就跟踪了她?,看到她?私下?与莫里亚蒂见面?,真的是险些被冲晕了头。就在我以为抓到二人私会的场景,结果两个人商议的,居然是正经事!”
“我想,”格雷福斯仍然关心着重点,“你就是在此时看到了那枚眼?球吊坠。”
威克汉姆抽噎着开口:“没?错,我这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格雷福斯起身,从口袋中抽出自己的手帕递给威克汉姆。
“我是不是太过分了,先生?”威克汉姆接过手帕,含着哭腔开口,“她?之所以这么?做,分明是为了我们的未来——不惜冒着丢掉名?声?的风险!而?我却在怀疑她?……这几日我辗转反侧,只觉得满心愧疚。”
一番叙述说得颠三倒四,没?有地点、没?有时间,也没?有发生的经过。威克汉姆横插进来的私情叙述混乱又毫无?逻辑。正因如此,他的阐述才比娓娓道来更?具可信度。
只有编造好的故事才是有前?因后果逻辑的。
而?沉溺爱情的年轻人,情绪一时上头,什么?都能做得出来。激动之时说话乱七八糟,也是情有可原。
“你确实不对,”格雷福斯实话实说,“福尔摩斯小姐也曾向我诉说过类似的烦恼,但她?比你坚定得多,乔治,福尔摩斯小姐从未质疑过你们的未来。”
回应格雷福斯的是一声?响亮的抽噎。
威克汉姆看上去更?伤心无?措了,那张英俊深邃的面?孔遍布泪水。
格雷福斯失笑出声?——唉,年轻人!
看着他痛哭失声?的模样,格雷福斯心中的烦躁减去几分。
“但你的嫉妒和怀疑源自于爱,初衷是好的,孩子,”他话锋一转,“只是用错了方向,你同我倾诉,我当然没?有不管的道理。”
威克汉姆含泪抬眼?:“真、真的吗,先生……?”
“出身和过去是无?法改变的,”格雷福斯耐心地替威克汉姆梳理情绪,“但你可以决定你的未来。今日你同我说出口,是因为信任我,不是吗?”
“我信任你,如同信任我的父亲。”威克汉姆赶忙开口,声?线中还?带着哭腔,“在你身边工作是我的荣幸,格雷福斯先生!也正因如此,我思忖许久,才决定将此事告诉你。”
“不仅仅因为你需要诉说,更?因为你需要未来。”格雷福斯补充。
威克汉姆还?带着泪水的脸上浮现出明晰的希冀。
他生得端庄俊朗,一双剔透的眼?睛无?比明亮。如今含着泪水,更?是看上去清澈见底。如此全然是一副为了爱情而?拼搏的青年模样。
“是的,未来。”威克汉姆重复了一遍格雷福斯的措辞,悲伤一转激动,“我不能再等了,伊拉拉如此优秀,就算没有莫里亚蒂教授,也会有其他威胁。所以,我必须独当一面?,拿出足够的底气去娶她。”
格雷福斯露出满意的笑容。
年近五旬的贵族,看向威克汉姆的神情犹如端详自己的儿子。他赞扬道:“很好,年轻人就是要有这个底气。我也愿意给你机会,乔治。只是我不明白,福尔摩斯小姐又为什么?会与眼?球吊坠扯上关系?”
太好了!
威克汉姆在心中长舒口气。
不枉他在接到伊拉拉的纸条后,反复在心中编排多遍,好给出格雷福斯一个不得不信的理由。
招摇撞骗这回事,威克汉姆更?倾向于另外?一种表达:他深谙人性,能说出对方想听的。
而?且,威克汉姆说的也不是假话。
难道伊拉拉没?与莫里亚蒂提及眼?球吊坠的事情吗?威克汉姆充其量就是不在现场。至于对詹姆斯·莫里亚蒂的憎恶和愤怒,这都不需要演,他想起那家伙虚伪的笑容和拿捏的仪态就来火。
格雷福斯主动发问,就证明他来了兴趣,已然开始相信自己。
是时候了。威克汉姆这才掏出伊拉拉准备好的措辞。
“我偷听了她?与莫里亚蒂教?授的对话,”威克汉姆的脸上还?带着几分内疚,“是迈克罗夫特?先生正在寻找眼?球吊坠,伊拉拉只是想帮她?的兄长分担困扰。”
又是格雷福斯想听的话。
果不其然,他信服地颔首,而?后追问:“那莫里亚蒂是怎么?知道的?”
威克汉姆冷哼一声?:“谁知道,那家伙什么?都清楚。”
这也是一句大实话。
自从被詹姆斯·莫里亚蒂在赌桌上坑了之后,威克汉姆对他是恨之入骨,又隐隐有些恐惧。
总之这家伙不是好东西,敬而?远之为妙。
而?威克汉姆的真情流露,又为他的故事增添几分说服力。
“所以,现在眼?球吊坠在福尔摩斯先生手上。”格雷福斯出言试探。
威克汉姆摇了摇头。
他看起来有些迟疑:“这正是我要同你说的,先生,莫里亚蒂愿意将眼?球吊坠交给伊拉拉,但恳求她?自己保管,而?非交给迈克罗夫特?先生。所以我现在不知道这眼?球吊坠究竟在谁手上。”
故事最后,威克汉姆打了个马虎眼?,有线索,但不确定,比直接告诉答案要更?具真实性。
他敢打包票,格雷福斯已经信了七成。
沉默在书房内蔓延开来,格雷福斯似是思索,他收回了放在威克汉姆肩头的手。
“孩子,是你把握住了机会,”他最终缓缓出言,“选择相信我,那么?我不能辜负你的期望。”
威克汉姆双眼?一亮:“先生?”
格雷福斯直视着他熠熠生辉的眼?睛:“我需要这枚吊坠,你比谁都清楚。为此我已支付出大量资金,也不会对自己人吝啬。不管这吊坠在谁手中,如果你能拿到手——用任何?办法,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报酬。”
“这……”
“为了你和福尔摩斯小姐的未来。”格雷福斯强调道。
乔治·威克汉姆看似已然心动。
他的喉咙滚了滚,答应的言辞仿佛就在嘴边,但出口却是否定的话。
“不,我不能为你这么?做,先生,”威克汉姆说,“这同样是对伊拉拉的背叛。”
然而?就在格雷福斯流露出失望的神色之前?,他又赶忙补充。
“我信任你,也必须信任伊拉拉,”他郑重许下?承诺,连被内疚压垮的肩膀都重新变得挺拔,“所以我向你保证,先生,我会说服伊拉拉,与她?共同将吊坠交给你。”
格雷福斯一声?叹息。
紧接着他笑了起来,似是无?奈,但也写满了欣赏。好像是认定威克汉姆天真,又相信他能做成这件事一样。
“好,我期待你的好消息。”格雷福斯走回办公桌边,看了一眼?日程表,“最近两个周末,我都没?有安排,若是你能说服福尔摩斯小姐,可以请她?到府上共进晚餐。以及……”
他再次看向威克汉姆:“你在布莱顿欠了一千英镑的赌债,是吗?”
“我……”
“别担心,乔治。我总得知道员工的过往,但我既然聘请你,就是不在乎,”格雷福斯承认了自己调查过威克汉姆,“我可以给你十倍于债务的报酬,足以你向福尔摩斯家开口,请求娶伊拉拉·福尔摩斯为妻。”
威克汉姆当即愣在了原地。
…………
……
当天晚上,贝克街221B。
当着福尔摩斯兄妹和华生医生的面?,威克汉姆将昨日与格雷福斯的交谈转述完毕,拿起了水杯。
他连夜赶来,都没?来得及坐下?,就说的口干舌燥。威克汉姆将清水一饮而?尽,而?后总结:“总之,他相信了。”
伊拉拉眨了眨眼?:“那你答应了吗?”
威克汉姆:“什么??”
“一万英镑,”伊拉拉急不可耐,“你和他说好了,一分不少?,收了定金没??”
“这怎么?能答应?”华生医生第一个不赞同,“既是要表忠心,钱是不能收的。”
“答应了。”威克汉姆回答,“给了我一千英镑的支票。”
“你——”
华生被噎了个不轻的同时,伊拉拉忍不住欢呼一声?。
太好了,这可是钱,一万英镑啊!
“我看看,我看看,支票呢!”伊拉拉不停催促威克汉姆,直至他从口袋中,小心翼翼地将那签字的一千英镑支票拿了出来。
这下?,连伊拉拉都对威克汉姆高看几分。
看来人真的不能只有智商,再聪明也不如某个特?长分外?突出好使。
瞧瞧威克汉姆!就是给了个合适的台阶,他在特?长方面?发光发热,还?真叫他把欠债赚回来啦。
至于余下?的九千英镑?若是伊拉拉能成功,估计是拿不到手。
但这也不错,如此伊拉拉也算是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初到伦敦时,她?给威克汉姆画的大饼就是出人头地、建功立业,以及把赌债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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