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颜桃下
美貌夫人却是凝眉沉思,似乎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思央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等待着, 并且把几盘子点心往前推了推。
窗户微敞,夏日风吹进来, 却没有让人感觉到炎热。
“这屋子里没有放冰块,却能如此凉爽, 实在难得。”美貌夫人赞叹道。
思央摇摇头:“心静自然凉,夫人可静下心来了。”
美貌夫人愣了愣, 唇角翘起,笑容温柔如水,真的是一位端庄温婉的美人。
“听闻姑娘的一些事情, 妇道人家, 心中却有一些心结难解,这才前来叨扰姑娘。”美貌夫人眉宇间有着一抹化不开的轻愁,那双如水的眸子似乎都荡漾着一丝愁绪。
思央不知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 会让这位美人如此姿态。
她的眼神上下打量, 而后目光落在美貌夫人的左手腕上, 那里绑着一块白绸丝帕, 可是看起来似乎只有一半, 而此时美貌夫人的右手习惯性地抚摸着左手腕绑着的半块丝帕。
“夫人只要明白自己心中所想所求即可,旁人并非是你自己,至于我,也不过只是个普通人,何来旁的本事。”思央可不知道现在外面的到底是怎么传她的,估计在偷鸭子事件后,她的威名很是传扬了一阵。
不过,她还是觉得,自己真的只是个安分守己的普通百姓。
美貌夫人笑了笑,道:“我姓沈,夫家姓桑,来了这么久都没有和杜姑娘了解过。”
“桑夫人几次前来,应该也不是为了心中解惑吧。”思央一言点出。
桑夫人轻叹一声:“我早年和夫君在一起之前,有过一段坎坷经历,十年已过,可是心中总是惦念着什么,难以释怀。”
思央想这一个两个的都是心中有愁绪,她是不是开的不是胭脂铺,其实是解忧铺啊。
“那桑夫人可是对如今有不满?”
桑夫人赶忙摇摇头:“并没有,如今对我来说生活很好,夫君待我体贴入微,能与夫君结为连理,是离垢此生最大的幸事。”
“可也正是如今的幸福,让我有些不真实,总是心中惶惶,感觉不踏实,似乎像是有什么事情会发生,眼下所有的一切都会离我而去。”
说到这里,桑夫人又摸向手腕的丝帕,手指攥紧,关节发白,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
“是和这块丝帕有关吗?”思央看向那手腕上的丝帕。
桑夫人下意识地想要挡住,脸色也有些苍白起来,微微咬着红唇,似乎不太想多说。
思央道:“桑夫人的往事我不想多做探究,可你如今显然是陷入了以往的魔障中,何不看开一点。”
不等桑夫人说话,思央又继续问道:“桑夫人说和如今的夫君琴瑟和鸣,感情甚深,他可否知道你如今心绪不宁,为这些事情日夜不安呢。”
桑夫人眼眸水润,温婉清雅的脸上苍白无血色,微不可查的摇摇头,低声道:“我,我夫君并不知道我的往事,他从不曾询问这些。”
“可以看出来,桑夫人的夫君很爱你。”思央说。
桑夫人的神情中可看出,她是赞同思央这话的。
她知道自己的夫君很爱自己。
“既然知道,夫人又何必隐瞒呢,我想你夫君不愿多问,不是不想探究,而是不想令你为难,无论你以前如何,他喜欢的只是你而已,夫妻之道在于互相坦诚信任,显然,桑夫人还不足够信任你的夫君啊。”
“我,我没有……”
桑夫人开口反驳,可话到一半就说不出来。
试问她的内心深处,真的全权信任自己的夫君,答案是否定的,她是爱她的夫君,可是她的内心并未对着他敞开,她心中存着游移不定,对事情摊开后的结果惧怕,她实在太想留住现在一切,生怕有一点会破碎。
思央观察者她,见她脸上神情变化不定,似喜似悲,实在惹人怜惜,想了想便暗中掐算起来,近期多谢龙王伤势大好,她也跟着得了馈赠,他们之间的命线相连,双方所得都是互相的,一如思央修为提升,龙王有好处,龙王伤势恢复,对她也是大有益处。
对于人面气运也观得更清。
其实在第一次见到这位夫人的时候,思央就看出,她的命运多舛,命带孤辰寡宿,就是寡妇命。
不说寡妇好不好,显然对这位和夫君感情深厚的夫人来说,不是个好命数,寡妇,夫死,才为寡妇。
本来,思央并没有想要多管的意思,可这位夫人找来,一番交谈,可知道她是个很温柔善良的人,倒是让她不忍心了。
这一掐算,思央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再次深深地看了这位桑夫人,沈离垢一眼,眼眸微沉。
这个女人,一生坎坷,唯有和自己半路夫君在一起的十年才是她最开心快乐的时候,往后,一生凄苦,孤辰寡宿,就是她的命。
“我,我要把往事都告诉他吗?”桑夫人,沈离垢似是在征求思央,又似乎只是在对着自己喃喃自语。
“桑夫人,你和你夫君,有孩子吗?”
“孩子!”沈离垢面色更白了,嘴唇微颤,艰难道:“我,我已经,不能再生孩子了。”
思央双眸微动,起身从旁的多宝架上取来一只玉枕,放到桌上后,对沈离垢道:“桑夫人请把手伸出来,放在这玉枕上面,我给你把个脉。”
沈离垢惊讶的道:“杜姑娘还懂岐黄之术?”
思央笑了:“也不知道桑夫人到底是在外面听了关乎我的什么传言,不过我所学颇杂,什么都会一点,说精通不敢,却正好能用上,夫人若是不介意,我可以给你先看看。”
沈离垢当然没有意义,轻轻地把自己的右手伸出来,搭在玉枕上,让思央给她搭脉。
“夫人早些年产过一子,生产艰难,伤了身子,本来仔细调养还能恢复,只是后来你经历了一些事情,心神受到打击,损了心脉,又曾寒气入体,伤了内在,且还受过比较严重的伤,伤了本元,所以才会导致难再有孕。”
思央的诊断说出来,沈离垢并不感到意外,因为这些年来她也看过很多大夫,一直都在吃药调理身体。
对于不孕一事,也早已看开,调理身体还是她的夫君一再强调要求的,那些药都是为了补她身体的亏损。
“也多亏了一直都在进补,否则的话,夫人的身体就更加难以恢复。”
“你说什么?”沈离抬眸,面色惊疑不定。
思央将她的衣袖放好,把玉枕也收起来,重新坐回来后才道:“夫人难道不想调养好身体,和你夫君白头偕老。”
沈离垢眼睛微微瞪大:“可是……”
“夫人都来了,怎么还可是。”思央轻笑。
沈离垢怔愣片刻,也抿唇笑起来,眸光温婉:“多谢杜姑娘,沈离垢无以为报,只要姑娘开口,我什么都可以答应。”
“只要桑夫人记住一件事情,你应该要相信爱你的人,也要信任你所爱的人。”思央边说,边为她斟满了茶。
茶满送客,沈离垢离开胭脂铺的时候,口中还在喃喃念叨最后的那句话,内心难以平静。
“夫人,今日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将军一定等得着急了。”婢女小声提醒道。
沈离垢点点头,扶着婢女坐上了轿子。
在轿帘被放下的那一瞬间,对面街角一个十来岁左右的小男孩被一群大一点的孩子追着打过去。
不过在轿子内的沈离垢并没有看见。
·
思央让沈离垢三天后再来。
她要想一想再决定给沈离垢配什么样的药,来调理她的身体。
并非是没有疗效好的,而是考虑沈离垢的身体虚弱,虚不受补,一切都需要慢慢来,先固本培元,之后的事情就简单许多。
至于沈离垢的命运,她或许还得看着点。
还真是没事给自己找事,她如是感慨。
思央的宅院内除了栽种花花草草还真没几棵能用药材,毕竟她也没有打算走什么医仙的路线,这回还真的是半路出个家。
乘着空闲,让十两看着店铺,她自己收拾一下出门去药店看看。
“小乞丐偷东西!”
“打他!”
“没错,就是这个小乞丐偷了我家包子。”
“……”
刚出门,拐了个街角,就听到一群孩子围在一起大呼小叫。
思央看了一眼后,有些意外,便走上前去,清了清嗓子道:“你们都在这里干什么?”
小孩子们被她吓了一跳,南区几条街的小孩子们都认识思央,即便是不认识的,家中父母也是告诫过,于是一看是她顿时都想脚底抹油地跑,爹娘说了,见到胭脂铺的老板娘都要乖乖地喊人。
“姑姑。”
一群孩子小声叫着。
思央嘴角一抽,她也不知道是应还是不应。
“行了,以后不许动不动欺负人,去铺子里找十两姐姐给你们拿果子吃。”思央摇摇蒲扇,把这群熊孩子打发走。
熊孩子们巴不得呢,一听就欢快地一哄而散。
第448章 十七穿[30]
◎聊斋之杜十娘◎
一群孩子一溜烟地向着胭脂铺的方向跑去, 很快就没了影子。
思央无奈摇摇头,这才去看被刚才那些个孩子们说是小乞丐,还被追打的人。
巷子的墙角边蜷缩着一个幼小的身躯, 看起来只是个十多岁的男孩子。
似乎也是感觉到打自己的那些小孩都跑了,抱着头蜷缩的小孩,慢慢地把手拿开, 刚一拿开就看到思央半蹲在身前,吓得他又把手紧紧地抱回去,全身都在害怕的瑟瑟发抖,看起来可怜极了。
“小孩, 你怎么样了?”思央走过去,半蹲在小孩的跟前轻声询问道。
似乎是思央温柔的声音安抚到了小孩, 片刻之后,小孩又把手拿开, 再看周围只剩下思央,也没有打自己的其他孩子们, 小孩终于是放下戒心,慢慢地从趴在地上的姿势,变成跪坐在地上。
他坐起来, 思央才看清他的模样, 脸上脏兮兮的都是灰,还有被打出来的瘀青,看起来也不像是刚才的那些小孩打出来的, 这个孩子也许还遭受过其他人的殴打。
小孩长得瘦巴巴的, 若非个子还好, 看起来会更可怜, 思央注意到, 小孩的手上还紧紧攥着一个纸包,纸包脏兮兮的还破了,露出里面的东西,是个包子,但经过刚才这个包子也烂了,脏兮兮的,可小孩还是把包子紧紧地攥在手里,舍不得放开,看来刚才那些小孩也没冤枉他,这孩子是偷了东西,不过是因为太饿了,偷了人家的包子出来,被一群小孩追着打。
思央看小孩坐起来后,就低着头闷不吭声,便也没有现在就去询问小孩关于他的事情,看了看旁边的面馆,轻声道:“饿了吧,姐姐请你吃东西好不好。”
小孩似乎是愣了愣,最终抵不了肚子带来的饥饿感。
随后思央就带着小孩去了不远处的面馆,要了一碗面给小孩吃。
小孩吃的是狼吞虎咽,一看就知道真的是饿了很久,也很久没有吃到什么正常的饭食,等到一碗面吃完后,小孩明显对思央的防备减少了很多,甚至还多了一丝亲近,对于思央的问话也不排斥。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小孩沉默了片刻才说话:“我,我叫石清,家住在石家村。”
“石家村?”思央没听说过,估摸着离京城有些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