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山不关
这日贾琏来衙门点了卯,略处理了几件杂事,便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天牢的事情就那些,看
管照顾犯人这些主要的事情由提牢官负责,并不用贾琏操心。不过与同僚吃茶闲聊罢了。
不妨外头突然喧闹起来,不一会儿便有提牢官进来禀告,说是有人闹事。
若换平日,同僚早该叹气了,今日却十分悠闲,对贾琏挤挤眼:“贾大人,该你出场了。”
贾琏来了也有几日,一直没有展现实力的机会,好不容易等来了,心里还有点紧张,整理了一下衣裳,与同僚一起施施然走了出去。
闹事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着锦衣华服,一瞧便是大户人家小少爷。他被提牢官拦在外头,正黑着脸说些什么。
“怎么了?”贾琏二人就是这时候出来的,同僚扬声问道。
“大人。”为首的提牢官苦着脸解释道,“此人为探望犯人迟誉来的。”
迟誉是大理寺少卿的庶出次子,惯来嚣张跋扈,横行无忌,这次当街与人斗殴,致使另一少年重伤,至今仍生死不知,迟誉也被押到天牢里,等待日后再审。
同僚听明白前因后果,对年轻人道:“迟誉是案件重要相关人员,上官交代了,没有允许,任何人不能探视。”
“我只是来给兄长送点吃的喝的,送完马上就走。”年轻人抬抬下巴,倨傲道,“我们家的人自小金尊玉贵,吃不惯牢里的东西,这个你们也要管吗?”
同僚:“我们只听上官吩咐,上官没有口谕,我们便不能不管。”
年轻人:“……既然如此,那就请你们上官过来,我亲自和他谈。”
同僚:“上官公务繁忙,没功夫管这点小事。你们还是等等吧,等到这桩案子了结,自然可以见你们家小爷。”
年轻人:“……”
年轻人:“敢用这种态度说话,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众人:又来了又来了!熟悉的“你知道我/我们家xxx是谁吗?”,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他不就是大理寺少卿府上的少爷,谁还能不知道吗?这人不太聪明的亚子!
同僚暗暗吐槽,悄悄撞了撞贾琏肩膀,示意该他出场了。
贾琏上前一步,也学着年轻人的样子冷笑一声:“那你知道我是谁吗?敢当着我的面撒野!”
年轻人愣了一下,观贾琏穿着不俗,果然被唬住了,问道:“不知阁下是哪家兄弟?”
贾琏报出家门。
年轻人闻言却十分不屑:“荣国府都是昨日黄花了,你在我跟前充什么大头蒜呢?!再跟你们说一遍,不让我进去看我哥,就别怪我告诉我爹,届时有什么后果,你们自己承担!”
众人:“……”
同僚拼命向贾琏使眼色,意思是:你行不行啊?
好歹是国公府邸,怎么连个从四品官的庶子都弹压不住?
贾琏也有些尴尬,但是一时也无计可施。不想那年轻人想起什么般突然顿住,扭头问贾琏:“户部员外郎薛虯与你是什么关系?”
“是内子嫡亲的表弟。”贾琏老老实实答了。
年轻人看他几眼,一句话没说,甩着袖子走了。
贾琏:“?”
同僚见他面露茫然,解释道:“薛员外郎虽然现在不算高官,但他有本事,还得四皇子看重,升官那么快,未来前途不可限量。若非必要,无人愿意与他交恶。”
说着嫉妒地看了贾琏一眼:“你倒是好运道,有这样一位妻弟。”
贾琏也感慨:“我的确好运道。”
同僚还不知道,他这官也是拖薛虯的关系捐的呢!今儿又仗了他的势才能解决问题,可不是好运道么!
第61章 首次上课
贾琏逐渐适应了在刑部大牢当差的节奏,另一边,薛虯也正式升任户部员外郎。
对于他的升迁,众人并无异议。薛虯这一年的表现有目共睹,他的功劳当得起一个从五品的官职。退一万步说,就算现在还当不起,以他的能力和四皇子对他的看重,迟早也会青云直上,他们又何必当出头鸟得罪人呢?
更何况薛虯在户部这一年也不是白给的,与同僚们交情不错,大家把他当自己人,自然不会拦着他的好前程,升官的事就这么顺顺利利办好了。
对于薛虯来说,最大的变化就是需要处理的公务变多了。
员外郎和司务可不一样,司务官小位卑,要处理的事虽然不少,但真正重要的却没几件,况且司务人多,少薛虯一个干活的也不算什么,其他人一人多干一点就得了。薛虯出手大方,还乐意教导他们,投桃报李,其他人也愿意帮他分担。
但员外郎却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加上管理的事情重要的多,便不能似从前一般了。纵然同僚有心照顾,薛虯每日要处理的事务也比从前多许多。
好在他工作效率极高,即便多了很多差事,也用不了多少功夫,每日还有许多空余时间。也因此,他没用多久就适应了户部员外郎的新身份。
四皇子见状,便要求薛虯开始给团哥儿上课。
团哥儿自然不能一直等着薛虯,过了年他就正式入学了,先生是儒学名宿韩尚礼,此人出身世家,自小聪颖绝伦,读书写文章极有天赋,有神童之称。十二岁参加科举,一举考中童生、次年中秀才,后六年未考,十八岁那年再次出山,一举考上举人,次年进士及第,虽然不在前三甲,却也是二榜头名,未及弱冠的传胪也算罕见,一时被引为美谈。
更妙的是,韩尚礼不仅读书读得好,做官也很有章法,不过短短十几年,便做到了正二品侍郎,是当时最年轻的侍郎。
就在众人以为他会一路高歌,封侯拜相的时候,韩尚礼却突然请辞,要回家专心读书,皇帝几次挽留不得,只能允了。
此后韩尚礼便离开京城,到江南潜心钻研,除了偶尔有诗文传出,再没有什么动静。
不想四皇子居然能请到他给团哥儿做先生,也算是难得!
薛虯既然要给团哥儿做先生,少不得先去见见韩尚礼。也不用去别的地方,韩尚礼如今便住在四皇子府上。
薛虯被小厮带着到了一处偏院,四皇子为了安置韩尚礼也算费了心了,这院子虽然偏,却并不显冷清,反而安静宜人,正适合韩尚礼这样上了年纪的人居住。
小厮上前扣门,不多时,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总角小童探出头来,笑眯眯问:“你们找谁啊?”
小厮:“这位是户部员外郎薛大人,想见一见韩先生。”
“原来是薛大人。”小童从门内走了出来,一本正经地行了礼,说道,“先生正等着您呢,薛大人请进吧。”
薛虯跟在小童身后进去,便见院子里被布置得简单雅致,颇有自然之态。
韩尚礼正在书房看书,这位老大人已经年近六十,却精神矍铄,清瘦却不瘦弱,应该是长期保持着锻炼的习惯,穿着一身青色文士服,头发用一根木簪简单挽起,手里捧着一卷书,另一边是一杯热气氤氲的清茶,明明身处富贵之乡,竟有置身于草堂之感。
薛虯含笑开口:“老大人倒是自在。”
“小友来了?”韩尚礼站起身,从书案后走了出来,上下看薛虯几眼,捋着胡须微笑道,“早就听说薛大人才貌全双,乃是难得一见的少年才俊,今日一见,气度果然不俗。”
薛虯拱手:“大人才是名声赫赫,小辈敬仰已久。”
韩尚礼摆摆手:“我早就远离朝堂,如今不过是一乡野匹夫,不要称呼我大人了,就叫我一声伯父吧。”
“是,那伯父也称呼我名字吧。”薛虯说。
二人在书案前坐下,小童重新捧来一杯茶,稀罕的是,这茶用的并非瓷杯,而是用竹子磨成的竹节杯,细看这杯子,做工并不精细,甚至有些粗糙,想是出自韩尚礼本人之手无疑了。
薛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并没有什么香气,反而有种焦苦的味道,还十分涩口。
他微笑道:“不想您老还有这手艺。”
韩尚礼捋着胡须,颇为得意:“这是老夫亲自采摘荒山上的野茶炒制而成,虽然比不上名茶清香味美,却别有一番意趣。”
哪里只是比不上名茶,就连普通的茶叶也比不上,不过亲手采茶亲手炒制,的确很有情调,薛虯仿佛都看到了那个画面,耳边甚至响起了悠扬的bgm。
等等!
薛虯看向角落里弹琴的小厮,敢情不是好像听到了bgm,而是真的有
bgm啊!
到底是世家出来的公子,就算身在草堂,也不是一般人想象中的草堂。
他放下茶杯,说道:“晚辈此次前来,一是与前辈见上一面,二来也是想跟您了解一下小皇孙入学以来的情况。”
韩尚礼也不藏私,把团哥儿入学以来的情况大致讲了一下,总结下来就是很聪明,念书也算得上用心,韩尚礼很满意这个小弟子。唯一有些不好的,就是团哥儿上课注意力不是很集中,有时候会走神。
不过韩尚礼觉得这不是问题,小孩子刚启蒙嘛,不适应是常有的。好好管教一些时日,等他养成好的念书习惯,自然便不会走神了。
薛虯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韩尚礼看着薛虯,说道:“我有一惑,不知薛郎是否愿意解之?”
“晚辈未必能解您的困惑,不过先生可说来一听。”
韩尚礼便问:“四殿下为什么会请薛郎做小殿下的先生呢?”
薛虯:“……”
他无奈道:“您未免太直接了。”
韩尚礼哈哈一笑,说道:“我与薛郎都不是小肚鸡肠之人,自然无需遮遮掩掩。你这么年轻,便是天资聪颖,想来学问也深不到哪里去,殿下为何会选你呢?”
“小殿下只是启蒙罢了,并不需要先生有多么高深的本事。”薛虯说。
“话虽如此,但能教导小殿下的人那么多,而薛郎有治世之才,四殿下知人善任,怎么会如此安排?”
薛虯:“可能……是我有不一样的教学技巧罢。”
韩尚礼:“?”
薛虯:“正好我一会儿要给小殿下上课,您若好奇,不若跟我一起去看看?”
韩尚礼:“那就叨扰了。”
二人出了草堂(bushi),往四皇子在前院的书房去,团哥儿的学堂就在这个院子。由此也可见四皇子对团哥儿的看重,念书也要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行。
到了院子里,便听到朗朗读书声,清脆整齐,听着便令人心旷神怡。二人到学堂外面,便见里面坐着几个小豆丁,以团哥儿为首,捧着书摇头晃脑,似模似样,十分可爱。
薛虯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韩尚礼也捋了捋胡须,十分满意的样子。
这时学堂里正在监督小殿下背书的助教发现了他们,走出来行礼:“韩先生来了。”
又看向薛虯,不知该如何称呼。
韩尚礼为他介绍:“这是户部员外郎薛大人,也是小殿下的先生。”
助教又对薛虯行礼:“薛先生。”
薛虯对这位中年助教点点头。
助教汇报道:“小殿下方才读书十分认真,先生要求背的内容已经能背下来了,只是还不熟练。”
韩尚礼点点头:“不妨,左右明日才考校,还有一些功夫。今儿是陪薛先生过来的,一会儿他给小殿下讲课,你准备一下吧。”
其实没什么好准备的,助教主要负责协助先生教导学生,在不上课的时候看管学生、盯着他们念书、解答一些简单的困惑,并没有旁的什么,助教也不过把韩尚礼的话转告给几个孩子,就收拾东西退出来,把学堂让给薛虯。
几个豆丁听到消息,好奇地转头看过来,团哥儿见到薛虯便露出大大的笑,还冲他挥了挥手。
薛虯也冲他挥了挥,却发现有些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