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山不关
四皇子也是这么想的,又悠悠叹了一声,对薛虯道:“此事我们便不必管了,守好自己家便可。”
“是。”
回到薛家,薛虯便叫来管家,让他安排家丁暗中警戒,以免家中受到冲击。当然也不会瞒着薛母。
薛母听说后吓了一跳:“无量天尊……怎么会闹成这样?”
薛虯:“权利倾轧,向来如此。”
哪朝哪代没有几场宫变呢?
薛母脸色发白:“会牵连到咱们家吗?”
薛虯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温声安抚:“母亲放心,此次的事与四王爷没有关系,与我们也没有关系,牵连到咱们的可能性不大,儿子只是防患于未然罢了。”
“你做的对!”薛母道,“这不是小事,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薛虯微笑颔首。
他说的自然是真的,但并不是全部。虽则此次的事与他们没有关系,但是兵将入城,有时候与匪徒无异,薛家是有名的富庶,他们趁乱捞点油水,之后推脱给贼人便是,想必太子也不会说什么。
再一个,太子已经近乎疯癫,难保想在死前拉几个垫背的。二王爷自然首当其冲,但四王爷也在太子的仇人名单上呢!薛家与四王爷往来甚密,或许会被太子顺手清算。
所以他虽是防患于未然,也的确是必行之举,只是这些不必告诉薛母,免得她凭白忧心。
即便如此,薛母也足够担忧了,帕子都被拧成一团:“宝钗还在宫里呢,这可怎么好?”
“母亲安心便是,事发前宫里都是安全的,宝钗跟在十一公主身边,有九皇子照应着,不会有事。”
薛母:“那事发之时呢?”
“儿子自会想办法保全宝钗。”薛虯道。
薛母就放心了,无条件相信薛虯的话,又提醒他:“你舅妈和姨妈那里也得提醒一二,还有林家。”
“舅母和林家已经遣人告知了,贾家乃太子拥趸,想来没什么危险,不必我们告诉。”
薛母这才作罢,又不由长叹出声:“此次过后,不知你舅舅和你姨妈该是什么光景。”
王子腾和贾家都是太子党羽,恐怕要受到牵连了。
“舅舅远在边关,并没有直接参与此事,想来妨碍不大,至于贾家……”薛虯淡淡道,“……贾家位卑言轻,或许都不知道此事,谁会管他们?”
薛母:“……”
*
之后几日,薛家表面一切如旧,暗地里却警惕起来,正所谓外松内紧。薛家几位主子都减少出门,好在薛母本就极少出门,薛虯向来少去别处消遣,衙门无事便归家,至于薛蟠……随便找个由头把他拘在家里便是了,这样的事常有,不会有人怀疑。
这日薛虯正与薛母一道说话儿,门帘子被挑开,一个少年大踏步进来,他身着短衣长裤,身材高大健壮,应该是刚刚练完武,身上还冒着热气,脸上的油浮之气逐渐褪去,露出属于武者的稳重严肃。
然而看到薛母和薛虯,他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是傻憨憨薛蟠无疑了。
他应该是刚刚练完武,身上还带着热气,自己倒了一杯茶几口喝完,一抹嘴问薛虯:“大哥,外面是不是出事啦?”
语气还挺俏皮,看样子还挺期待?
薛虯不动声色:“为什么这么问?”
薛蟠:“家里守卫的巡逻规律都变了。”
薛虯诧异地看薛蟠一眼,这件事他没有告诉薛蟠,一来没有必要,二也是怕他性子太直,不小心露出马脚被人瞧出来。没想到他自己发现了。
可是薛虯的安排不说天衣无缝,但也不是那般明显的,以防让太子察觉到不对,至少一般人注意不到变化,薛蟠能这么问,实在出乎他的预料。
他看了一眼薛母,问:“是杨先生告诉你的?”
“没有,先生这几天忙得很,一下课就不知忙什么去了,什么都没跟我说,是我自己看出来的。”薛虯骄傲地说完,又好奇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啊?是不是你的政敌要教训你?一味防御不是办法,我们还是先下手为强吧!”
薛虯:“……”
为了不让薛蟠脑补太过,他把事情简单说了。反正薛蟠现在出不去,无处可以露马脚。
薛蟠没想到是逼宫这等大事,一时有点被吓到,随后挺直脊背,拍着自己的胸膛朗声道:“妈和大哥放心,我会保护你们的!”
“那么多家丁呢,哪里用得上你?”薛母连忙阻止。
薛蟠从鼻子哼出一声,不屑道:“他们的身手哪里比得上我?我一个可以打他们五个……十个!”
他抬着下巴,十分骄傲的样子。
薛母:“……”
现在是骄傲的时候吗?
薛蟠对薛母咧嘴一笑:“妈你放心,我会当心的。你不是想让我当护卫吗,这不就是了?”
那怎么能一样?
薛母想让薛蟠当的护卫不是一般护卫,即便去不成皇宫,也得去四皇子……现在该称呼四王爷的府上。这样的护卫差事体面清净,日后前程也不错,向来是官宦世家的小爷们历练之所 ,家里没点门道根本进不去。
要是搁在从前,薛母也不敢作此想法,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薛虯已经是从五品官员,他们家也算官宦之家,再有四王爷的面子在,要办成此事并不难,所以薛母才会开口。
她是想着当个护卫再安稳不过,日后凭此谋个官职,这一辈子就算稳当了。
但薛母现在不这么想了!
护卫平时是安稳,但是可能遇上逼宫啊!一旦真的攻入皇城,头一波死的还不是护卫?
这可真是……自家只是可能受到波及,薛母都紧张得不得了,难以想象若薛蟠在城门口与人拼杀,她又该如何承受,想想就后怕得不行,连连摆手:“不当了,以后再也不提当护卫的事了。”
薛蟠嘿嘿一笑。
薛虯:“你真想帮忙也可以——”
“虯儿……”薛母欲言又止。
薛虯对她微微一笑:“母亲放心,不会叫蟠儿有事的。他不是想投军吗,这情况勉强算是了,让他试一试罢。”
薛蟠的眼睛一下就亮了,眼巴巴地看向薛母。
薛母摆摆手,眼不见心不烦。
薛虯这才继续说:“想帮忙也可以,但要听你先生的指挥。”
“先生?”薛蟠挠挠头,“杨先生?”
薛虯颔首:“你不是说一下课便不见他人影吗?便是在忙碌此事。”
家里有个军中出来的人,还是四皇子引荐的,能够信得过,薛虯做了两辈子资本家,怎么可能放着不用?将人拎出来帮忙布防了。
第72章 端午佳节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端午。
端午又称五月节,广泛认为其由来是为了纪念屈原,又有纪念伍子胥说、纪念曹娥说、恶月恶日说等等。
每年到了端午前后,京都各处都会格外热闹,吃粽子、戴五彩绳、喝雄黄酒,城郊还会举行龙舟赛,万人空巷,热闹非凡。
夜里,各家各户聚在一处用饭,虽不似春节和中秋有团圆之意,但也是一家人联络感情的好机会。
端午节那日,皇帝会给臣子送去节礼,叫做“端阳赏”。这赏赐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非得是手握重权或者受皇帝看重的才可以,收到的人家都视之为荣耀。
臣子们也要向皇帝送上“端阳贡”,不必是贵重东西,一般是些地方特色……当然,不乏有人拿贵重之物称为特产,以图讨好皇帝的。
只能说原本的想法是好的,皇帝赏赐大臣以示看重,臣子送特产给皇帝表达敬意,双方借助节日沟通沟通感情,也有助于皇帝了解地方。
只可惜世上从不缺谄媚之辈,倒叫好好的节日成百姓的负担了。皇帝已经逐渐老迈,早没了年轻时的雄心壮志,只想维持现有的状态,甚至享受被百般奉承的感觉,自然不会在此事上费心。
薛家不缺好东西,但只中规中矩送了些金陵特产,将此事敷衍过去就完了。
他们更在意的是皇子皇女放假之事,宫中对皇子皇女教导甚严,并不许随意缺席、请假,也不会轻易放假,皇女尚且能十日一休沐,皇子的待遇更为苛刻,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有三百六十日都在念书,只有端午、冬至、春节、自己的生辰,以及皇帝皇后的生辰万寿节、千秋节才能放几日假。
论理端午会放假,宝钗也该回来过节,薛母早就眼巴巴盼着了,然而等到端午前一日,宫里却传来消息,说端午只放一日假,宝钗想着回来待不了多久便要走,便不回来了,留在宫里瞧瞧热闹。
薛虯和薛母对视一眼:这不是宝钗的作风!
宝钗向来周全细致、善解人意,知道家中盼着她回来团聚过节,绝不会嫌弃小小麻烦,更不会贪图宫中热闹。她会这么做,又不肯直说,原因只有一个——宫中要起事了,宝钗要陪着十一公主。
薛母手都在抖,看向薛虯:“是不是就在明日?”
“只是有这个可能罢了。”薛虯道。
太子若打算逼宫,端午节的确是个极好的时机,一来各地官员遣人入京、百姓争相出游,京都比往日乱的多,要安排人手也容易些。二来皇室齐聚一堂,方便太子一网打尽,以免节外生枝。
只是人尽皆知的好时机未必真的好,太子或许会反其道而行之,薛虯也拿不准,只能交代杨先生和薛蟠加强防备,又安慰薛母:“母亲放心,太子志在四海,即便为了他自己的名声,也不会对女眷做什么,宝钗跟在十一公主身边应该无虞。”
话是这么说,可是刀剑无眼,谁又能说得准呢?再者说,若果真没有任何风险,宝钗为何坚持留在宫中?
这一晚薛母在小道堂跪了半晚上,直到凌晨时分才回寝睡下,睡也睡不好,翻来覆去地折腾。
第二日早上天刚亮,薛虯就在生物钟作用下睁开了眼睛,自己穿好衣服,简单洗漱一下,正由长瑞给他梳头,锦书便捧着个大红托盘进来,笑道:“太太准备了香囊和五彩绳,大爷带上吧。”
薛虯先拿起那香囊,这香囊做得小巧精致,上面用五色丝线绣着五毒图样,寓意着平安、健康,一看便知是薛母的手笔。香囊隐约透着白芷、苍术等药材的味道,戴着可驱蚊虫、祛湿气。
薛虯将香囊挂在腰间,再看那五彩绳便有些无奈:“我都这般大了,五彩绳便不戴了罢?”
五彩绳也是端午习俗的一种。
因为五月毒虫出没、瘟疫盛行,被称为“毒月”。为了辟邪驱毒,人们用青、红、白、黑、黄五种颜色的丝线编成彩色线绳,绑在手腕、脚腕、脖子上,有辟邪祈福的寓意。
不过戴五彩绳的一般都是小孩子,薛虯心理上是成年人,生理上也是十三四岁的大小伙儿,现在更是朝廷官员、一家之主,并不是很想戴这个。
去岁家中守孝没有戴,他都将此事忘了,不想薛母给他准备了。
锦书笑眯眯道:“太太说大爷还没有成亲,在她眼里就是小孩,叮嘱奴婢一定要看着您系上,出去好与诸位大人比一比呢!”
这就涉及到另外一桩典故了,虽说五彩绳是小孩戴的东西,但是时人热衷诱家中成年男子戴上,一来图个好兆头,二来也是玩笑。
薛母这样叫儿子戴的是一种,还有已婚男人被妻子逼着戴彩绳。所以每到端午过后,男子开始齐刷刷穿长袖或者高领的衣裳,若某人袖子不长、领口也不高,多半是趁着家人不注意,悄悄把彩绳系在了脚踝上,袜子一盖便看不到了。
薛虯虽然不想戴,但是薛母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再推辞,将之戴在了手腕上。
锦书捧来一件衣衫,说道:“太太准备了长袖衣裳,大爷换上吧。”
“母亲考虑的周到,不过不用了,此乃母亲拳拳爱子之心,没什么可遮掩的。”
锦书抿唇一笑,将衣衫拿了下去。
梳好头,薛虯去正院给薛母请安,顺便一起用早饭。见薛母气色不太好,知道是心怀忧虑,昨夜没有睡好的缘故,也没有说什么。
今儿是端午,早饭也格外不同,除了日常用的点心小菜,还有粽子、五毒饼、咸蛋和时令鲜果,另外还准备了雄黄酒和菖蒲酒,都有驱邪避毒的作用。
用完饭,薛虯对薛母说:“今日是端午,五月毒气大,外头又格外热闹些,为免带了病气回来,这两日家里人便少出门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