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山不关
薛家大门选用极为坚固的木材,要闯进来并不容易,薛蟠他们给开了个小门,游兵必将自此进入,可是门后不是薛家的万贯家财,而是薛蟠和杨先生早已磨好的钢刀。
小门一次进不来多少人,二人完全能够守住,偶尔有一二个漏网之鱼,也被后头的护卫给制住,如此砍伤十几个人,后面的兵士便心生怯意。
且他们并非真正的贼寇,此行是有任务的,只是想趁乱劫掠几个大户而已,可要是耽误了太子的大事,他们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眼看着薛家是块硬骨头,这些人自然就撤退了,并不敢硬碰硬。
薛虯松了一口气,其他人也发出欢呼,为躲过一劫感到庆幸。
“干得好!”薛虯对薛蟠微微颔首,又提醒他,“虽然他们退了,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知道。你放心吧。”
这晚众人守了半晚上,直到子时前后,街上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半个时辰前后便彻底平息下来,世界重新恢复安静。
薛家的门再次被敲响,这次便十分客气了,来人是巡防营的人,告诉他们叛军已经被拿下,让他们安心。
薛家众人收到消息,悬着的心彻底安定下来。
薛虯看了明显受惊不小的众人一眼,说道:“今儿大家受惊了,每人赏三个月的月例,之后去府医那里拿安神汤喝,都散了吧。”
众人再次欢呼出声。虚惊一场换三个月月例,这可太值当了!
薛虯进屋里去看薛母,薛母倒还好,只是团哥儿困得不行,抱着一柄短剑坐在侍卫怀里,困得直打盹。
薛虯:“怎么不把他放下睡?”
“殿下不愿意,说要等你回来。”薛母无奈道。
“那也罢了,他在母亲这里不方便,一会儿带他去我那儿休息。”薛虯看向薛母,“母亲一切可好?”
“我都好,你和蟠儿可好?”
薛虯:“蟠儿和人打斗一番,没有伤着,我一切都好。”
薛母放心了一些,又叹气:“不知宫里如何了?”
“母亲放心,四王爷早有安排,德贵妃和十一公主都不会有事的。”
薛母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
薛虯带着团哥儿回到自己的院子,刚放到床上人便醒了过来,看到薛虯喊了一声:“薛先生?”
“嗯。”薛虯点头,“没事了,小殿下睡吧。”
团哥儿揉揉眼睛坐起来,见已经不在正院了,便问:“坏人打跑了吗?”
薛虯:“打跑了。”
团哥儿便抿抿嘴,矜持地笑了笑。
薛虯在他头上揉了揉,问:“殿下有心事吗?”
他不问还罢,一问团哥儿就憋不住了,含着两包泪问:“我爹娘是不是有危险啊?”
薛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没有回答,先是反问:“小殿下为何这么问?”
“我听说了,今天闯门的是官兵,爹娘还不叫我跟着进宫,把我藏在箩筐里悄悄送过来。”他眼泪汪汪地看着薛虯,“我爹娘会有事吗?”
“殿下很聪明。”
是真的聪明!五六岁的小娃娃罢了,不仅能察觉到情况不对,还能推断出父母有危险,甚至一直不动声色,直到身边只有薛虯了才表现出来。
如此机敏隐忍,倘若四王爷成事,大庆两代无忧矣!
薛虯非常欣慰,也不免心中忧虑。他在教育方面没有研究,唯恐耽误了这个孩子。但若叫他别再教团哥儿也不可能,他的政治理想和对未来的设想都需要依托帝王才能实现,四王爷虽然开明,但到底受传统教育长大,很多地方还是有局限,团哥儿却从小接受他的教导,操作空间要大的多!
薛虯想了想,问团哥儿:“你觉得王爷和王妃会有事吗?”
“不会。”团哥儿说,“先生一点也不急,爹娘应该没有事。”
“嗯。”薛虯又在他头上揉了一把,“既然如此,殿下可安睡了。”
团哥儿年纪本来就小,睡眠比成年人多,从前被王妃悉心照料,极少晚睡,今日情绪起伏又大,早便已经困倦不堪,这会儿略放下心,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薛虯却没有睡,一会儿想着宫里的情况,一会儿又想对团哥儿的教导,一直睁着眼睛到天亮。
天一亮,薛虯先让人去宫门口打听情况,很快得到消息,昨日宫里果然出事了,太子带两千军队逼宫,不过皇帝早有准备,并掀起什么水花就将人拿下,并没有殃及其他人。
薛母这才彻底放心了,口中念着“无量天尊”,进小道堂还愿去了。
团哥儿则还在睡觉,薛虯也不叫他,左右四王爷现在还在宫里,和其他人商量对太子的处置。王妃倒是出宫了,但没派人来接团哥儿,薛虯也不急着送回去。
直到这日午后,薛虯才收到消息,四王爷出宫了。
他叫人准备马车,带着团哥儿坐了进去。马车从院子里出发,到了瑞王府也没停下,直接驶进院子里,一路上车门和车帘都没有开,无人知道里头还有一个孩子,自然也不会知道昨日“生病”的小皇孙,其实是被悄悄送到了薛家。
四王爷令人将团哥儿送去正院,这才与薛虯说起昨日之事。
不出他们所料,太子果然选择在端午家宴逼宫,打着一网打尽的主意,可惜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皇帝(也有可能太子没有估错,只是无路可退,只能奋力一击),总之最后结果都一样,以卵击石,太子一党甚至没打出什么伤害,就被皇帝安排的人镇压了。
薛虯问:“朝堂上对太子的处置是什么看法?”
“众臣各有意见,有人认为此乃谋逆重罪,虽不能牵连九族,也要斩杀太子妻妾子女、东宫属官以
及谋逆从犯,以儆效尤。也有人认为自古以来没有谋逆被杀的太子,要考虑皇家的颜面,酌情轻判。”
这两者各有道理,都不算错。
他问:“王爷的看法呢?”
“我的意思自然要杀!不仅要杀,还要将太子的罪行公布于众,秉公执法,这才是朝廷真正的尊严所在,绝不是一味粉饰太平便可以的。”四王爷冷哼一声,随后又是一叹,“不过我知道父皇不会答应这么做。再则,一旦见血,受牵连之人绝不在少数,他们有些死有余辜,但也有许多无辜之人,终究不能忍心。”
薛虯点头,这便是四王爷的可贵之处了。他爱憎分明、嫉恶如仇,但绝非因小失大之人,格局远非一般人可比。至少太子和二王爷就远远比不上。
想起二王爷,薛虯又问他在处置太子一事上的态度。
四王爷道:“他的意思是杀。”
薛虯:“他倒是一点也不掩藏。”
四王爷轻哼一声:“他和太子斗了那么多年,这会儿替太子求情才显得虚伪呢。不过也有人替太子求情。”
薛虯:“谁?”
“五弟。”四王爷看了薛虯一眼,意味深长道,“太子逼宫的时候,他还替父皇挡了一刀。”
薛虯:“……”
皇帝既然知道太子要逼宫,怎么可能不做好准备,他应该是不会有危险的,哪里需要五皇子以身挡刀?
退一万步说,皇帝果真需要挡刀,可是五皇子武功骑射都只是平平,座位离皇帝应该也不算很近,怎么就反应那么快,在其他皇子之前替皇父挡刀呢?
若说他不是提前知道太子的计划,薛虯都不能信。由此可见太子的计划有多粗糙,该知道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但五皇子此举也未必能讨得了好,皇帝或许一时不会多想,甚至感动儿子的心意,但时间长了以后呢?
他们这位皇帝疑心可不小呢!
第74章 事后处置
但五皇子也不傻,他未必不知道这么做的坏处,却不得不这么做。
盖因他从前与太子往来密切,虽然算不上同党,但也十分亲近。
因着与太子的这份亲密,从前在朝中获得不少便利,五皇子也没少在皇帝面前替太子说好话,如今太子谋逆,他不得想办法与太子切割吗?
替皇帝挡下这一刀,就是告诉皇帝:我虽然与他相交,但他谋逆之事与我无关,我心中是向着父皇的!
至于事后又替太子求情……那就是为全从前的兄弟情义了。
毕竟从前关系那么好,要是一出事就立马划清界限,甚至反踩一脚,有人认为他秉公为君,就有人会觉得他忘恩负义,落井下石,是奸滑无情的小人,就连皇帝事后也难免心生芥蒂。
如今这么一操作,五皇子就成了夹在皇帝和太子中间,努力想要维持关系、保护双方,却无能为力的小可怜儿,不仅不会落人话柄,还能博得双方好感。
如今太子功败垂成,被废已经是板上钉钉,他从前的势力一朝溃散,必定心中惶惶,五皇子这样的表现,之后再对他们示好,这些人会接受吗?
会的!
即便不是全部,也有相当一部分会接受。他们从前跟着太子与二王爷作对,如今没了太子这个靠山,难免害怕二王爷报复,想要另外寻一个依靠。更何况许多人投奔太子本就是为了前程,这个主公倒了,另投明主也是应有之义。
至于说投谁?
二王爷首先排除,毕竟是多年仇恨,二王爷又不是唐太宗那般心胸宽广之人,他再是礼贤下士,这些人也不敢信。
除此之外还有谁呢?
三皇子早夭。四王爷虽然不错,但一直没展露出野心,且亦与太子不睦,不是好的投奔对象。六皇子体弱不考虑,再往后的皇子年纪小,皇帝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恐怕等不到他们长大。
唯一最合适的便是五皇子了,他出身不错,外家虽不比二王爷乃是世家名门,但也是江南豪族,他自身也算有能力,更十分受皇帝宠爱,再加上一个宠冠后宫的母亲,未必没有一争之力。
更巧的是,五皇子当着皇帝与众臣的面表现得与太子兄弟情深,真还是假暂且不提,至少有这一出在,五皇子就不能慢待他们这些太子从属,待遇能得到保障。
这般种种,他们投奔五皇子也不足为奇。
薛虯:“难怪五皇子能得皇上宠爱多年,果然有几分手段。”
四王爷冷笑一声:“他惯会做表面功夫。”
薛虯:“……”
这位爷装作闲云野鹤的样子,不也是在做表面功夫么,怎么还瞧不上别人呢?
不过的确不一样,四皇子做表面功夫,但该做的实事一件不落,五皇子却是只会务虚,务实一塌糊涂,做个谋士大儒也就罢了,当太子和皇帝却万万不合适,也难怪四王爷怎么都看不上他了。
薛虯:“此次过后,五殿下势力必定大增。”
四王爷也点头:“昨夜家宴之上,父皇已经说出‘诸皆逆子,唯五儿朕悦’的话。”
薛虯:“……”
他咽下“皇帝是不是老糊涂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问四王爷:“您怎么看?”
四王爷冷笑一声:“不论此言真心与否,老五都不过是另一个太子罢了。”
太子倒了,他和二皇子之间维持许久的平衡被打破,皇帝自然要找一个人顶上去,选中五皇子可能是出自真心,也可能只是因势利导,但不论如何,对五皇子都未必是什么好事。
今日五皇子受到的恩宠,比不过昔日太子之十一,今日五皇子的权势,也不过昔日太子十之二三而已,可是太子又如何了?
明日五皇子又该是什么下场呢?
当然也不一定是坏事,既然站上了战场,是死还是活,就要看五皇子有没有本事打败二王爷、打败皇帝,以及其他暗中觊觎皇位(比如四王爷)的人了。
薛虯离开之前,又问了四王爷一件事:“家妹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