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秋知我
“无赖混子?他一个官员怎么会不带侍从仆人,是不是扯到什么麻烦里了?”循子皱眉。
想起先大纳言那堪称简陋的葬礼,母女对视:这中间怕是出了什么事情,以至于让他如此迫不及待地吃绝户。
四条夫人的兄长企图带人冲进宅院,府内的侍女侍从们有些惊慌,幸好这个时候淑子带来的内里的侍卫,维持住了基本的秩序。
看着整齐划一、训练有素的侍卫们,那些地痞无赖都惊惧地后退,显示出四条夫人的哥哥,平大辅一枝独秀的身姿。
“怎……怎么,我身为兄长,家里的新主人,要回家里给过已经出嫁的女儿的房产,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他就像一只顽强的公鸡,梗着脖子宣扬歪理邪说。
已经得知房契就在四条夫人本人手中的淑子和藤小将他们走出内室,站在台阶上俯视着眼前一行人。
“我朝规定,一应房产地产,以契书为准。眼下夫人才是官府认定的宅院主人,你又有什么资格到夫人这里乱喊乱叫?”
“您也是朝中的臣子,也曾追随先帝,怎么能犯下如此大错?”
“这位平大辅,您也不想被其他命官弹劾吧?”淑子有理有据。
没想到淑子也在四条院的平大辅暗暗叫苦:这朝廷无人不知的难缠典侍怎么今日也在?
本来想趁着孤儿寡母捞上一笔,就像是对其他的两个妹妹一样的男人决定改天再来。
他炫耀地甩着已经抢到手里的三张房契:“今日妹妹有贵客啊,我就不打扰了,咱们来日方长。”他狞笑着离开了。
外祖父尸骨未寒,你这便宜舅舅长什么长!
小弟弟想去打他一顿,被淑子等姐姐哥哥拦住了。
“这些天你们千万保护好这里的安全。”淑子对弟弟们说。
“你们这样……我倒想看看他有什么蹊跷。”淑子眯眼。
第59章 一些人性,山雨欲来
能毁掉一个人的是什么?
现代人都知道那三个字。
而现在, 平大辅就深陷赌场为他设下的陷阱和无穷无尽的债务之中。
这世上有循子那样爱女如命的母亲,就有平大辅的母亲老夫人那样恨不得将女儿的一切都交给儿子的……人?
在这样的人看来,顶立门户的只能有男子,哪怕他品行不端、自私自利、将整个家族都拉进泥潭, 那也是她捧在手心的唯一的宝啊!
被自己的贪心拉入赌局、欠下巨债的平大辅极其会看脸色, 不敢对家主父亲坦白, 只敢和一向宠溺他的母亲无尽索要,老夫人的嫁妆几乎全都填了进去之后他依然不知悔改, 想着继续翻本。
可巧这时候,父亲识时务地去世了,红了眼的赌徒完全没有了人性,只有不住的庆幸:老家伙走了, 家里的一切终于都归自己了,天助我也!
人们从历史得到的最大教训就是, 从来不看历史的教训。
妄想一夜回本的平大辅将父亲的遗产也输干净之后,盯上了妻子和妹妹们的私产。
先大纳言给其他两个女儿也都留下了宅院, 虽然不像是四条院一样地段好, 但也很是拿得出手。
对这个儿子,他也不乏关心地为他选择了贤良的亲家, 并留下了老宅,可以说是对每个孩子都尽心尽责了。
但除了老夫人以外,所有女人都没想到,一朝大纳言身故,这唯一的儿子竟露出了豺狼的面孔,不顾任何良心与血缘、吸食她们的血肉、掠夺她们赖以生存的房屋。
在老妇人的哄骗和平大辅的恐吓下, 两个孝顺母亲的寡居的妹妹的宅子被抢走。
大妹妹尚且能住在儿子家中;丧子的二妹妹却只能蹭姐姐的地方住,看着外甥媳妇的脸色。
前几年就已经丧父丧母的平大辅妻子被完完全全吃绝户, 如今带着年幼的孩子们在舅舅的家中寄人篱下,好不凄凉。
问平大辅和老夫人这几个晚年才得到的年幼孩子怎么办?
他们显示出不可一世的嘴脸“我们还能生,男人五十岁照样能有孩子,等以后再找一富贵人家的小姐,照样生儿子。”
呵呵,难说。
总之,将妻子和妹妹搜刮干净之后的平大辅又转移目光,盯上了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四条院。
他找了一群庄家的打手和周围的流氓,想要用武力控制这个不会对并非生母的老夫人孝顺的四条夫人。
谁知道出师未遂,七条院那些女人怎么和这边这么亲密?
内里的侍卫这段时间增加了巡逻,让他没有可乘之机。
不过没关系,这些侍卫只会戒备一段时间,可他会和宅院里没见过外面天地的女人一直一直耗下去。
平大辅向墙根吐了口唾沫,恶狠狠地盯着满是精致花盆的院墙,冷笑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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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谚语,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淑子深以为然。
眼下她能派人手和弟弟们保护四条院,可日后呢?过了几个月,大家都放松警惕的时候,会不会那些地痞无赖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朝廷有保护女子私产的法律,可是这些所谓亲人的助纣为虐下往往得不到实施。
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啊。
如果官府调查,老夫人用“孝道”胡搅蛮缠下来之后,“自愿”将房契交给母亲的女儿们的权益实在难以保障。
同理,平大辅的妻子也可以是“自愿”的,而老夫人和平大辅只不过是“无辜”地收下对方的奉献和孝顺的老实人呢。
“方法不是没有,如果我想从您这里破局,您愿意帮我作证吗?”淑子对四条夫人说。
“你想做就做吧,好歹我还有你们,不会无家可归。既然有这样的底气,我更想治一治这些恶人。”四条夫人咬牙切齿。
“我宁愿把这房子留给没有血缘关系的你,也不愿意给那些财狼!”
对于其他几个苦主,淑子也一一拜访,得到的反馈却十分无奈且现实:
平大辅的大妹妹对抢回房子的事情并不热衷:“我有儿子的孝顺,那些东西本就该还给男丁,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她看向妹妹:“你也是,现在有吃有喝,就别烦劳母亲了吧。”
二妹妹也是一把年纪了,被姐姐的话气到声音劈叉:
“你说的是什么话,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若你像我一样,丧夫丧子、孤苦伶仃,只有那一间屋子能够遮风挡雨,你还会如此无情吗?”
“如今我手上还有些许余财,都交给了外甥媳妇才在这里混口饭吃。日后我老了,财物散尽,还能有好日子吗?”
“你在这里做好人是你的事情,我去要回我的房子,和你也没关系,你只要闭嘴就行了!”
无论何时,总有一些自以为没有受到利益侵犯的或者在从小到大的驯化之下的人自觉将自己的权利让去,甚至还会埋怨那些为她或他们发声的人为何多此一举。
所幸另一位受害者,那位被吃了绝户的妻子十分想要拿回自己的嫁妆并与丈夫和离,因此表示一切听从淑子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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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源氏的离开,皇太后虽觉得他应该受到更大的惩罚,但总体上还是觉得心情畅快了很多。
将自家的女孩和八皇子说媒成功的她关注起了家中,却被一想吃绝户的表妹夫气到吃不下饭。
更气的是,她想把这个表妹夫撸去官职,好好惩治一番,表妹却梨花带雨求她不要这样,生怕自己的贵女名声受损。
皇太后更加食不下咽了。
可巧一日身边的侍女们闲聊,说起了最近京城里的故事。
“有一位官员,嗜赌成性,将母亲的嫁妆和父亲的财产尽数败光之后竟然盯上了妹妹们和妻子的房屋,实在无耻!”一个侍女说起了人人议论的八卦。
“是啊。”另一人接话:“听说他还找了坏人威胁异母妹妹,实在是枉为人。”
有些家中兄长不疼爱的女房纷纷应和。
皇太后一开始也只是随意听听,不过渐渐地,这些传言似乎有方向地往一个方向引,似乎背后有人操纵。
曾经一手引导了桐壶更衣祸国论和藤壶皇后孽胎论的懂王皇太后:没有人比我更懂谣言!
还没等她想清楚始作俑者,那人就自动送上门了。
“是在下做的。”淑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这是受害者的伸冤信,上面详细写清了两女被哄骗、抢夺财产的具体过程;另一位被威胁的四条夫人手上仍有官府盖章的房契,却也要被未在律法上承认过的亲人带人争抢,实在是于律法不合。”
“太平盛世、陛下与皇太后治理贤明,太政大臣为万民呕心沥血,朝廷和官府的名声怎么能被这群强盗蟊贼侵害?请太后明察。”淑子俯身行礼。
皇太后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折子:“为什么来找我?听说皇太子虽然年纪小,却很是贤明呢,你去找皇太子伸冤啊。”
“那些话不过是有心之人对您的哄骗,皇太子不过一普通孩子,哪里比得上当初的陛下呢?”淑子打太极。
“这世间女子,婚前的财产大多来自于父母馈赠,可偏有那贪心不足的丈夫,做不到为家庭庇佑风雨,反而给妻子带来了风雨,盯着岳父岳母的财产,时刻准备据为己有。”
“越是家中有财产的女子,越要警惕。太政大臣家的后辈们个个知书达理,温柔可人,越是这样美好的女孩儿,越是要警惕这种女婿。”
“若是皇太后出面,不仅可以杀鸡儆猴,更会为自家的女儿震慑坏人,”
“我们愿意不顾名声打这场官司,只为了给天下女儿一个朗朗乾坤!”淑子的额头触地,再次行大礼。
淑子实打实地戳到了皇太后的痒处:毕竟在她看来,自家的女儿侄女外甥女孙女们没有一个不好的,她也经常做媒,想为她们找到贵婿。
可这次平大辅的事情让所有人都感慨:穷小子可能是凤凰男,可是这贵族的孩子也一样不靠谱!
而且还有个不愿意抛头露面的表妹……若是这时候有人愿意不要名声,将这件事情扩大,那个妹夫也会被震慑。
但她还是有些警惕:“你倒是大义凛然,这种事情怎么不去找陛下?”
“陛下日理万机,每日与太政大臣商议讨论,小人哪敢劳烦?”
假的,朱雀每天闲到抠脚,太政大臣不需要和他商议,已经把事情一人包圆了。
“这些年我与您有些矛盾,也不过是香火绸缎这种小事;在大义面前。我们都是女子,更能体会家中女孩的难处。”
“皇太后才是真正母仪天下的人,由您处理,方才更加名正言顺。”淑子继续戳皇太后的爽点。
“听说你父亲再婚了?你现在是哪里的啊?”这么有能力让自己舒服的人,要是能改弦易辙多好。
“小人是七条院的人,那是我自幼生长的地方。”淑子不接话。
行吧,这些年都这样,皇太后也没抱太大希望,两人这辈子是统一不了了。
谈话到了这一步,皇太后实在是有些如鲠在喉。
帮?顺着对方的意思真是不爽。
不帮?那自家的女孩怎么办?要让那个不争气的表妹真的损失惨重吗?
现在难得有苦主愿意不顾自己的名声闹出来,这种杀鸡儆猴的机会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