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砂白糖
——无比矛盾又神秘的秘密主义者。除了名字以外,我对他一无所知,甚至这个名字也可能只是假名。
要说不好奇当然是假的。
只是作为萍水相逢的路人,单纯的好奇心不足以成为窥探秘密的借口。
无声的对视中,太宰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直到我伸手抓住他抛出的那个过分明显的诱饵。
“……玩吧。”我说。
反正是稳赚不赔的游戏。
他愉快地笑了起来,从无脊椎动物的形态变回人类,坐直身子举起手:“老板!一份清洁剂苏打,一份蟹肉罐头,然后再加一份扑克牌!”
这副模样的他看上去就像个情绪鲜明、任性又自我的孩子,仿佛那天在河滩上用寂寞的表情谈论死亡话题的少年仅仅是我的幻觉。
这绝对是个比我还要麻烦千百倍的怪人。
我一时间忘了吐槽他说的清洁剂苏打水,只顾着在心里做出这样失礼的评价。
当然,最后老板端上来的只是普通饮品。
“德州的话好像有点欺负人了,就玩简单的比大小吧。”太宰将扑克牌从盒子里倒出,一边心血来潮地这样拍定计划,“不分花色的五十四张大混战!”
他将那叠纸牌递给右手边的青年,说道:“织田作就负责洗牌吧,毕竟你不能参加呢。”
大概是我脸上的困惑过于明显,太宰勾起个神秘莫测的笑:“因为你是绝对赢不了他的。”
概率游戏也能这样笃定?难道织田先生有和我截然相反的幸运Buff加持?
“虽然很擅长扑克,但并不是绝对不会输。”织田作之助语气平静地反驳,然后熟练地开始洗牌。
很快,那叠扑克被流畅地展开陈列在吧台上,只露出背面毫无区别的网状格纹。
“女士优先。”太宰绅士地让出位置,露出个自信的笑容,抬手朝我示意,“请自由地抽牌吧,比我大或者同数都算你赢。”
可恶,完全被小瞧了。
偏偏我还没办法反击。
我完全不抱任何期望地伸手,随意从其中抽出一张牌,扣在面前的吧台上。
没有窗户的封闭室内,优雅的爵士乐背景音中,酒精与水果浓郁的香气里,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抱着“放松心情”的纯粹念头参与进结果既定的游戏。
在明显有利于我的规则下,我的胜率毫无疑问大于二分之一。
但我明白,自出生起就被不幸诅咒的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在这场概率游戏中取得胜利。
无所谓了,反正也不会有惩罚。
我心情平静地想。
明明只是看运气的游戏,太宰却俯下身,手指抵着下巴,无比慎重地在牌堆中认真挑选手牌。
“我选这张。”他笑容满面地说。
我看向他,与他同时揭开手指下的扑克牌。
不知何时起,那颗害怕的、不安的、紧张的心缓慢地平息下来。就像回到洞穴中的动物,我在这个狭窄的场所奇迹般地感受到了安心。
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这都只是因为好奇心一时兴起的邀约、一场用以打发时间的普通游戏。
所以那个时候的我并不知道,这将会是改变我人生轨迹的重要决定。
第18章 令人同情
“——这可真是令人吃惊。”
太宰将手里的牌递给织田,惊奇地看向我:“二十局,你居然全败,明明只是单纯的概率游戏。”
“对手是织田作就算了,连我都赢不了。这种运气,反过来说简直好得惊人啊。”他说,“我都还没开始记牌,也没开始出千。”
原来你还打算作弊!
我倒回吧台上,被太宰传染了一样鼓起脸说:“开始就说了,我从来没赢过。”
“那种情况下都会认为是在自谦吧?”
“那你现在知道了,我超倒霉的,在各方面都是。”
“从结果上来看,确实没办法反驳这一点。”织田实事求是地点头总结。
太宰治用指尖拎起那张被我放下的扑克牌,以一种探究的表情歪头凑近仔细观察,试图从中找到些许不同之处。
而我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与面前玻璃杯壁上自己扭曲变形的倒影对视。
过了一会后,旁边传来太宰认真严肃的声音:“织田作,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我循着声音将视线平移过去。太宰正颔首坐在吧椅上,右手托着下巴,做出沉思者的动作,表情严肃地开始推理。
“仅从规则上来看,她获胜的概率是53%。在不作弊的情况下要连输二十局,正常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他看向织田,“——正常来说。”
织田的目光在我和太宰身上游移一圈,若有所思地露出像是惊讶的表情:“你是指……”
“总之先来做个实验吧。”这样说着的太宰将手中洗完的扑克铺在吧台上,朝一脸茫然的我伸出了左手。
“来,把手拿出来。”他张开五指向我招手示意,用的是哄小孩的语气。
……High Five?
我疑惑地抬起右手,正准备和他击掌,他却忍不住先笑了出来,转而托住我的手。
“普通的握手就可以了。”
比我稍低的陌生体温从掌心和贴合的指腹上传来,但因为他的动作过于自然,整个过程中也没有多余的暧昧举动,所以并不会让人觉得冒犯。
“好,现在保持这个动作再来抽牌。”太宰继续说道,“这次的规则稍微变一下,要大过我才算赢,同数的话就重抽哦。”
“啊?好的。”
我伸手拿起面前那堆牌中最上面的那张,而他也紧接着拿走了第二张。
我们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翻开扑克牌。
我的是黑桃3。
对方手中的是方块9。
我:“……根本没有什么变化啊。”
刚才居然有一瞬间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骗到。
太宰却眯起眼睛,带着清爽的笑容说:“别着急嘛,正常来说胜率是二分之一对吧?再来一局。”
他将那两张牌塞回牌堆,食指抵住纸牌边缘,动作利落地完成一个单手洗牌,然后再度把它们摆在我面前。
其实感觉继续下去也不会有任何变化,但他似乎真的想通过这无意义的游戏确认什么事情。
我沉默地看向桌上的扑克牌,最终还是老实配合对方,从接近正中的位置抽出了一张。
摸起来没什么实感的硬纸片被我轻扣在桌上。
太宰看了我一眼,率先翻开手中的牌。大片空白的牌面上,正中央的红色心型图案异常醒目。
「红心Ace」
是最大的牌。
这不还是没有区别吗!
“嘛,别灰心。”他好整以暇地说。
……这个人就只是单纯在逗我玩吧?
我沉默地盯着他手指下的红心纸牌,不抱希望地将属于我的扑克翻过来。
可在看清牌面的时刻,我皱起了眉。
率先露出一角的并非数字;
而是一串同样鲜红的字母。
我停下动作,呆然地看向卡片上鲜艳的小丑图案。
——是红色的鬼牌。
比Ace更加特殊的存在。
“呜哇。居然是Joker,大获全胜哦。”太宰松开手,笑容满面向我致以祝贺,甚至还十分配合地鼓起了掌。
明明自己输了,他看上去却比赢了还要高兴。
“……咦?为什么?”我依然盯着手中那张平平无奇的纸牌,脑海中全是问号。
“这个就是你想问的问题吗?”
太宰靠在吧台上,撑着脸看向我。
我愣愣地朝他点头。酒吧昏暗的灯光下,身形单薄脆弱的黑发少年以一种过分老成、仿佛看透一切的锐利目光注视着我。
那个瞬间我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属于上位者的压迫感。就好像内心都被人剖开放在显微镜下观察,锋利的针尖牵引着丝线从灵魂间穿过,在脊背上余留下凛冽的寒意。
但他只是微笑着,以温柔的声音问。
“你听说过「异能力」吗?”
“……周刊少年JUMP?”
“并不是在说虚构的故事,异能力是真实存在的事物。”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观察我的反应,然后才接着开口。
“我也是异能力者,并且拥有着「让异能力无效化」的异能。”
听到了过于天方夜谭的内容,大脑一片空白。但是,迟钝的我仍旧从他的话语中隐约意识到那个事实——
太宰带着不变的笑容,以不含任何情绪色彩的语气如是宣判道:“……既然能被我的异能无效化,说明你那夸张到不合常理的厄运同样也是异能力。”
只是巧合、是你在作弊、又是在骗我吧。可以用来反驳他的话有很多,但我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拥有这种会让自己变得不幸的奇妙异能,还真是十分令人同情的命运啊,宫城小姐。”他以怜悯的眼神看着我。
在缓慢流淌的乐声中,我听见新的脚步声,这间寂寥的酒吧终于迎来了其他客人。
太宰不再说话,而是端起了自己的酒杯。但他也不喝,就只是那样捏着它,像在观察什么新奇的事物一样默默投以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