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遥情八遐
善逸恨自己心太软被伊之助勾起恻隐,等三只小女孩叽叽喳喳进来送药,他故意扬声问:“这两天怎么不见樗萤?”
伊之助的耳朵竖了起来。
三只小女孩分别叫清、澄和菜穗。小清闻言道:“樗萤不在蝶屋。”
“那她在哪里?”
“去本部了。”
三小只走了以后,善逸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伊之助:“看你做的好事,甩人家冷脸,现在好了,人家躲你躲到本部去了!”
伊之助低着头站在那里给善逸训斥,善逸每甩出一句戳中痛点,他的头就更低一分,善逸叭叭叭输出到最后,突然发现地上怎么红红的,掰着伊之助一看,见他自虐似的咬着唇,嘴巴咬破了滴下血也不吭一气。
“喂!!”善逸手忙脚乱地找东西给他擦,“你心里难受不会喊出来,搞什么自我伤害啊!”
“喉咙、很痛。”伊之助梗着脖子沙哑地道,“喊……不出!”
“难道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宣泄途径了吗!”善逸被伊之助气死,从而加重了伤势。
樗萤倒没有要躲着伊之助的意思,她之所以去本部,是因为蝴蝶忍要去开半年一次的柱合会议,顾名思义,就是所有的柱聚集在一起开会。
所有的柱,听起来很多人,其实也就九个,毕竟精英中的精英本来就屈指可数。
在把樗萤带回蝶屋之前,蝴蝶忍是向在本部的鬼杀队主公报告过的,这次听主公提了樗萤一句,蝴蝶忍于是想带她去给主公见见。
这个主公应该是很了不得的人物,能够让蝴蝶忍在临行前特意叮嘱樗萤:“要对那位大人怀有尊敬之心。”
她神情那样严肃认真,樗萤见了不由得也严肃起来,乖乖道:“我会的。”
本部真大,笼罩在一派静谧祥和之中。
樗萤一去到就遭到了柱们的围观,果然是大佬,不怒自威的气场足足,连头发都是五颜六色,各个不同。
“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个非常美丽的小姑娘。”连护额也要镶嵌宝石的华丽音柱宇髄天元道。
“嗯!很好的小姑娘!”嗓音大大、有着耀眼太阳色头发的炎柱炼狱杏寿郎如是说。
他们倒都十分友善,一点儿不端大人物的架子,樗萤也不怵,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被夸了便弯眸一笑,正新鲜着,突然见柱们都朝廊下行礼跪拜,她跟着屈膝行礼,悄悄抬头,看见一个年轻男子从阴影走到阳光之下。
那是个很儒雅斯文的人,举手投足有着令人心灵宁静的力量,可惜一张脸却是被奇怪的疤纹毁了近半,本该明亮的双目也蒙着阴翳,无法聚焦。
主公产屋敷耀哉,他该是无法视物的,此刻面对众柱,却微微一笑,仿佛万事万物了然于心,温和地道:“忍把樗萤带来了。”
“是。”蝴蝶忍道。
主公将脸转到樗萤所在的方向,笑道:“樗萤很厉害,多亏有你,队里的孩子们在很短的时间内恢复了精神。”
他真温柔,听他说话,令人如沐春风。
樗萤刚想客气客气,可他随后的话叫她心里一颤,竟无法轻率开口。
“好孩子。”主公道,“在这里吃了很多苦吧?辛苦你了。”
这是一种很难以言说的默契。他不必言明,樗萤却听懂了那话中的“这里”指的不是“鬼杀队”,而是“这个世界”;她也不必言谢,他从她短暂的沉默中,已然领会她对他通透和体贴的感激。
“想要什么奖励吗?”主公道。
樗萤想了想:“鬼杀队的制服很好看,能给我做一身吗?”
主公笑道:“樗萤所做的,是跟剑士们不同但一样杰出的贡献,只是性质更偏向于‘隐’,给你隐的制服,视你为隐的一员,好不好呢?”
“好啊好啊。”
主公已经见到,还有了新衣服,接下来他们开会的内容就不是樗萤能听的了,她心满意足地退下,离开庭院之际回头看主公最后一眼,内心忽然涌起强烈的遗憾。
他是个很好的人,命运不公,她感觉得出来,他剩下的时岁不多了。
“老天的嫉妒心真强。”樗萤垂眸叹道,“好人总是不长命。”
樗萤回到蝶屋,满心期待着新衣服,高高兴兴给裁缝前田正男量了尺寸,末了,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躺在病床上的自闭老公。
樗萤到来的时候,伊之助正难得地在宅邸外晒太阳。
他又戴上了猪头,猪耳朵受他影响,无精打采地耷拉着,他整个人站在那里好像一块放弃治疗等待风干的猪肉。
突然,猪耳朵立了起来。
樗萤端着煮好的药,慢悠悠哼着歌走进院子,一进去就看见一个黑影火速冲向屋内,玄关大门随即“砰”地关紧,门框不住颤抖,可见力气之大。
“伊之助。”
伊之助躲在大门后面,心脏狂跳不止,听得樗萤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她慢悠悠道:“我都看见你了。”
伊之助没有答话,手心渗出冷汗。
近情情怯,他想见她,但实在……实在不敢。没有那个脸见。
挫败感和负罪感比鬼更可怕,如果跟樗萤四目相对,那他的无能将无所遁形,想到她失望的眼神,他竟觉得在鬼手里死去还好受些。
伊之助又听得樗萤道:“快点开门,我端着盘子好累。”
他还是不答话。
一时之间门里门外只有樗萤的声音在响。
“你不开门,我不理你了。”
“我真的不理你了!”
“霞柱时透无一郎好帅,我要去做他的老婆!”
“……”
终于,樗萤也不再说话。
伊之助知道她没有走,正估算她生气到什么程度,突然听见盘子摔落、药杯碎裂的声音,随即听得樗萤小声哭道:“呜呜,手好疼!”
脆弱的玄关大门霎时被掀飞,猪头少年暴冲出来,越过地上的狼藉直直冲到樗萤跟前,拿了她的手翻来覆去地检查。
他的嗓子没好,还刀割般疼痛,却控制不住地大声起来:“哪里痛!”
慌乱过后仔细再看,那莹白柔嫩的手好好的,哪里有伤?
觉察被诈,伊之助忙要抽身躲开,却为时已晚。
樗萤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她那点力气完全不够看,他轻轻一挣就能挣开,但他心里很清楚,挣开就是死路一条。
“瞧。”樗萤才不管伊之助如何手足无措浑身僵硬,她戳戳他头套上略显惊恐的猪眼,洋洋得意,“逮到你了。”
第21章 要是能亲哭他就更好了。
仔细算来,这次重逢之前,伊之助跟樗萤分别已半月有余。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在外头追鬼杀鬼的日子里,他经常会梦见樗萤。
好烦。
从前伊之助做梦都是简简单单的内容,梦里他做了山大王,山上所有动物,还有山下的孝治都是他小弟,他威风凛凛,无所不能。
而今但凡樗萤入了梦,就会像现在一样老要抱他,甜甜地叫他老公,一会儿要他带她去哪里哪里玩,一会儿又异想天开要搞点什么什么吃,他这个大王不得不伏低做小,周到伺候,不然她就哭,搞得他威风尽失。
梦里的伊之助还敢吼樗萤两嗓子,现实里的他、尤其现在的他却不行。
软绵绵的老婆挂在身上,野猪少年逃无可逃,只能沉默地将脸转开,竭力避免同她视线接触。
关心则乱,他就不该莽撞地冲出来,害得自己陷入这样两难的境地。
伊之助成了油锅上反复煎炸的饼,樗萤却自在得很,养伤这段日子伊之助穿上了病号服,她发现穿衣服的伊之助和不穿衣服的伊之助抱起来感觉竟大不相同,不由啧啧称奇。
樗萤抱了多久,伊之助就沉默了多久。好一会儿,他才听她道:“伤口还疼吗?”
他不答。
“坏蛋!我最讨厌别人问话不答话的人了!”樗萤松开伊之助,去拽扯他的猪头,非把他这个挡箭牌扔了不可。
伊之助抬手格挡,扯着那可怜的猪头皮不让她揪,终于被逼得开口。
“你难道不觉得失望?”他艰涩地道。
“失望什么?”樗萤问。
“我那么……”伊之助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终究突破心理障碍,把那耻辱的字说了出来,“弱,一点都不厉害,杀不光鬼,没法保护你。”
“可我现在不是好好的?”樗萤道。
她见他又默默无言,很想伸手去他脑子里弹弹那绷直的一根筋。
“伊之助,伟大历史是由人民共同创造的哟。”她道,“杀光所有的鬼是个大工程,或许靠伊之助一个人确实没办法办到,但你的力量一定不可或缺。”
樗萤话毕,惊觉自己说出了很有道理又很有格局的话,不由得给自己鼓鼓掌:“好厉害,不愧是我。”
“我的力量太小。”伊之助道。
“天呐,老公你还不够厉害吗,再修炼一下就会变得超级强了。”樗萤道。
她觉得还是以前那只臭屁哄哄的野猪比较可爱,想了想,笑眯眯地道:“不如我教给你一个变强的好方法。”
她又去扯伊之助的猪头,伊之助又挡,这次没挡住,他一抬手她就嚷着手疼,还说是他打的,明明他碰都没碰她。
樗萤如愿以偿把臭猪头扔在了地上,霸道地把伊之助的脑袋扳正,要他瞧着她。
伊之助终于鼓起勇气同她对视,瞳中荡开碧波,一圈一圈地颤。
这哪里是野猪,分明是只打架输了委屈的小狗,惭愧与不甘碰撞,撞出极端别扭的气场,他又有副好颜色,反倒吸引人去招惹。
要是能惹哭就更好了。
这么可爱,不亏呀,樗萤想。
她于是凑上前去,干脆利落地往伊之助脸上啵了一口。
伊之助愣了一下,大脑当机,直勾勾地瞧着她。
须臾,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之后,他就疯了。
伊之助一阵眩晕,犹如遭遇当头重击,满目天星,四肢骤然滚烫起来,前生今世的热血借由她这一亲死灰复燃,喧嚣沸腾,要活活将他熬干。
“你、你……”他整张脸蒸出浓浓的玫瑰色,指着樗萤,又羞又恼,气急败坏,连嗓子不好都忘了,“你干什么!”
“亲亲咯。”樗萤没心没肺地道。
“亲……”伊之助臊得舌头都在打结,暴跳如雷,“谁准你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