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河小吏
“希斯,这叫讨好么?让他自己贴钱,是长久生意之道么?”
“长久?”希斯克里夫站住脚,阴沉地看着她,“一个爱尔兰上议院的边缘伯爵,他有赋予公司长远利益的价值么?需要和他长久么?”
贝拉停步,按下不耐解释:“他不仅是爱尔兰上议院的议员,还是在野的皮特党,他在白马酒馆的煽动力你没见过么?他今天顾及康沃利斯面子,对你一个平民的忍耐力,还不足够体现他的政治头脑么?”
“是么?因为他的政治潜力?”希斯克里夫一步步逼近她,将她逼至岸边柳树下,“难道不是因为那张不男不女的脸好看?你不就,喜欢好看的脸么?贝拉。”
“你有病吧!男女结交就只能是看上了么?!”
他垂眼抚上她唇角,声音很沉,“如果只是为了公司,那证明给我看,贝拉。”
“希斯克里夫。”瞪着他的蓝眼睛极冷,“你现在是我的谁!我有什么义务向你证明?!不需要我提醒你吧,礼拜堂里跑得是你!是你自己放弃未婚夫身份的!”
“贝拉,不需要基督见证,你也是我未婚妻。”
“听起来还真是深情呢,希斯,”她冷笑一声,“可实际呢?分明是怕凯瑟琳伤心,所以想连名分都不给,就白白折磨我是吧?!”怒视着他,“希斯克里夫,公司多忙你是真看不见么?能不能把你对付我的时间,折磨我的脑筋,用在公司的正事上啊!合伙人!!”
*
七月闷热,宽阔的崭新厂房里,空气蒸腾着热浪,混着呛人的松香。
“点火。”
随着贝拉一声命令,锅炉工踩着鼓风踏板,开始点燃蒸汽炉,铸铁飞轮在蒸汽的推动下缓缓转动起来,整个厂房的地板都在震颤,铜制压力表的表盘上,指针跳动着。
“10、20、30、50、60马力!啊!小姐!亨利!真的是60!”南希激动地跳起来。
“很好,很好!亨利!我们成功了!”
传动齿轮组将活塞直线运动转化为圆周运动,高精度齿轮的丝滑令传动声淹没在蒸汽的嘶鸣中。传动轴带动天花板上纵横交错的牛皮带,将动力输送给五十台织布机。
同一时间,五十台织布机开始投梭、提综、卷布,织布机的钢筘在减震螺栓的固定下,高效完成了打纬,飞梭在经纱间往返的咔嗒声连成密雨般的节奏。
贝拉长长舒口气,红了眼眶。
测试结束,亨利留下来调试,她和南希出了厂房。
“希斯克里夫真的太过分了!消失快两个月了!和利兹市场的商家谈合作,流行趋势市调,打样,调试机器,策划开工答谢会,都是您一个人,所有重要的时刻,他都不在!这叫什么合伙人啊!”
“应该是回画眉山庄找凯瑟琳了吧。”
“那倒没有,艾伦姐中午给厨房送蔬菜,说也一个多月没见过他了。”
“不必管他,对了,让艾伦过来找我一下,我有事情和她谈。”
南希走后,她去盥洗室洗了下蹭上机油的手,转身却被吓一大跳。
消失了一个多月的希斯克里夫定在那里,神色复杂地盯着她,这人穿着丝绸衬衫,高立领的领巾,浅灰的刺绣马甲,米色薄马裤,倒是很夏天呢。
“你走路能出点声么!”说罢便要离开。
“两个月没见我了,”那人将她拉回,凑近她,将她卡在水池前,“你都不问问我去哪儿了,去做什么了?贝拉。”
“只要不是给我捣乱,算计折磨我,我不关心你做什么。”
希斯克里夫将一直拿在手里的油纸文件袋塞她手里。
等她拆开看起来,方沉声道:“海军制服合同,定金获批最晚八月中旬下来,不多,扣掉花在亨利.邓达斯身上的,能剩八千。尾款2.8万英镑根据交货进度,按百分之50、80、100三次结清。”
他热烫的唇蹭上她耳朵,低声耳语,“尾款也得至少拿出百十给他,明白么?”
“多少?八-千-定金?2.8万-尾款?为什么会,这么......多?”
“贝拉,那可是大不列颠皇家海军,就算独立战争后规模缩减,仍有百艘主力舰和5万军士。今年海军总预算将近350万英镑,制服订单占总预算的1%,很少了。”
贝拉颤着手将合同收进油皮袋,免叫沾了水,深呼吸好几次,才接受这个消息的真实。
撑在水池边沿的大手环上她的腰,收紧。
“皮特首相位子现在还不稳,他答应康沃利斯上任印度总督的承诺,兑现要一两年后了,到时候印度驻军的军服也是我们的,贝拉。”他伏下头,埋在她颈窝,“这次去伦敦,真不陪他白喝,他引见了威尔士亲王,亲王答应在卡尔顿宫宴会上展示我们的布料,吸引伦敦裁缝和贵族定制礼服。”
威尔士亲王?国王的儿子,下一个皇帝乔治四世?!
“别蹭我,热。”她推开黏在身上的脑袋,“不是,你怎么做到的?那可是亲王啊,就,能喝就行么?”
他抬起头,挑眉看她,“当然不是贝拉,不给他解决点实际问题,喝死我也没用。因着他那奢靡生活,现在他是负债累累的,但国王拒绝为其还债,还不允许议会提供帮助。我给他出了个主意,债务转嫁。”
“债务转嫁?”
“对,将他的债权人引荐给我,我拿出百分之十股份隐名代理给债权人,但无实际资金操作。将亲王部分债务转为债权人对我们工厂的投资,用工厂利润分红逐步替他抵债,这样能避免陛下察觉。当然,相应的,他得用他的亲王效应回馈我。”
“所以你是用未来的利润,解决了他当下的债务追讨。但这个未来替他还债的利润,其实是靠亲王自己的影响力赚的。”她摇头笑了,“空手套白狼啊,哈,这确实是你擅长的。”
“你对空手,是这么理解的么?贝拉。你还真是看不见危险啊。钱到兜里之前的风险,我垫进去的股份,难道不是代价?而且这法子很快就会有人学了,在此之前,要用别的办法抓牢他的心,免得他只拿钱不办事。”
“亲王喜欢什么织物,我打样品可以专门做给他。”
“他呀,喜欢像火鸡一样的高领外套、精致刺绣和色彩鲜艳的布。”看贝拉忍不住笑了,他也勾起唇角,“他似乎很痴迷东方艺术,收藏了一屋子什么青色瓷器,还说要把庄园修成东方天堂。我想,你得给我讲讲你的灵魂故乡了,贝拉。”
“好,我会给你讲中式建筑和青花瓷。”她将手撑在两人中间,推开起了身体变化的希斯克里夫,“对了,谁会来答谢宴?我好提前安排。”
“亲王和亨利.邓达斯要避嫌,不来。康沃利斯会来,德比伯爵夫妇接到你发函了,都会来,威尔金森和约翰会带一些终端布料商一起过来。”胳膊用上力气,将她箍回怀里,“工厂我看过了,做得不错。”
“你为公司所做的贡献,我也认可,希斯。”
他垂着眼睫看她,灰绿瞳仁蒙了层水般,“那我们庆祝一下?贝拉。”
第30章
一声闷雷。
从窗户向外望,刚才还透亮的天,已涌上层叠的铅云。
贝拉望回眼前人,“你想怎么庆祝?”
希斯克里夫没有回答,偏头凑近,却被她扭脸错开了。
已好全了的右手攀上那不乖的脖颈,箍住按回,令她迎上。
楼道传来脚步声。
来人踏进的瞬间,贝拉使了一把力气,将希斯克里夫猛地推开了。
“林顿小姐,您叫我?”
“小姐,艾伦姐带来的苹果可香甜了,我给你洗了一个......希斯先生?”
贝拉接过南希递上的苹果,“希斯先生回来了,趁人齐开个会,叫上亨利、伍德,各部门负责人以及出纳,去会议室等我。艾伦你也去,我有公司的事同你说。”
二人走后,昏暗潮湿的盥洗室陷入安静,雨点淅沥沥打进窗沿。
贝拉细瞧着眼前人。
有力紧致的身材,刀锋般的薄唇,耸直的颧骨与刀劈斧凿的双颊,奇异的灰绿浅瞳犹如暗夜里
的萤火。
是真符合审美啊,认识这么久了还是觉得好看,每次与之亲密,她或许心里戒备,但都不曾产生过生理厌恶。
但她已不是当初那个有闲情逸致的庄园小姐了,她是领略过这副容颜的毒性,又有事业要奋进的女厂长了。即便生理上是接受的,也必须彻底戒掉这种诱惑。
“希斯,我们先在这里谈一下,关于礼仪的问题吧。”
“礼仪?”眼前人好似听到个笑话,“和我谈?”
“我知道,对于规矩你是不屑的,但我,非常介意。厂里现在员工多了,你不分场合与我亲密,置我这个厂领导的威严于何地?刚才是自己人,还好说,如果是员工呢?叫他们看见我不体面的样子,我还怎么管人?”
希斯克里夫齿间溢出冷笑,“在画眉山庄时,你就喜欢在没人的地方和我搞,我只当是你的癖好呢贝拉。”他故意地再次凑近她,高大身形将光线挡得更暗了,“原来是为着你的威严?体面?哈,好个‘领导’啊贝拉,你可真能装!”
“没办法希斯,我要做的事,就是需要装腔作势呢。”贝拉仰目,挑起眉毛,“希斯,我不想和你斗嘴,让我们来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贝拉,你的比喻,还真是和你本人一样做作呢。”
她压住心头不悦,因着手中沉甸甸的合同,她对劝说此人生出很大耐心来,就像劝一个业绩斐然却难以管束的刺头销售,这项工作是有价值的。
“希斯,因为凯瑟琳不让你娶我,你的报复便不能合法合理了,而你这样自私的人,是不会冒着吃牢饭的风险真用强的,所以只能通过诱惑我整出个林顿家的孩子,来当工具,我说得没错吧?”
“哈,贝拉,这话你都说第二遍了吧?看来你对此真是深信不疑啊,”他恶劣地笑看她,语气满是嘲讽,“原来我每次亲你的时候,你脑子里想得,都是要和我生孩子。”
贝拉自嘲一笑,“不然呢?还能是什么原因?难道是你在折磨我的过程中,真喜欢上我了?”
眼前人收起恶劣笑意,目色幽暗地绷起了唇,颧颊因后齿咬合凹出阴影。
看他哑口无言,贝拉正色道:“希斯,你为得不就是我和埃德加的财产么?说到底,还不就是钱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能把觊觎我有限财产,不惜牺牲色相和我纠缠的精力,全花在做大公司的蛋糕上,你的钱不是来得更快、更多吗?”
“哼,钱当然重要,”他恶狠狠地磨着后槽牙,“但更重要的,是林顿家的痛苦啊!”
“希斯,当你的财富,达到埃德加望尘莫及时,当你的社会地位,高到他无法企及时,那会比抢了画眉山庄,更令他难受,更令凯瑟琳后悔。”
“那你呢?你也是林顿家的人贝拉,那时你不一样名利双收?如果林顿家有人逃过了来自地狱的诅咒,偷偷在人间幸福逍遥着,那我的复仇,又叫什么成功呢!”
贝拉深吸口气,逼自己再调出些耐心来。
“希斯,除了对埃德加心存感激,我对画眉山庄可有一丝家的留恋么?我何时当自己是林顿家的人过?你也说了,我的灵魂已被我的精神故乡改造,我都不把自己当英国人看了,你又为何执着于把我看成林顿家的人呢?”
“希斯,你所擅长的投机思维非我所长,同样的,我的专业知识也非你所有,我们明明天生该是互补的合作伙伴,你为什么非要把我想成仇敌,与我互相消耗呢?”
希斯克里夫随着她的一句句话,渐渐陷入了沉滞的缄默,看不出情绪喜怒了。
“作为我向你求和的诚意,明天詹姆斯过来,我会转百分之五股份给你,既然是收益共享的伙伴,我们就风险共担希斯。”
她拉起他的手,将洗得洁净的苹果放他手心,表情仿佛在诱他共赴天堂。
“希斯,让我们摒弃前恨合力共进,一起创造财富名望吧!好嘛?”
......
会议门开了。
两位公司所有人一前一后进来,希斯克里夫径直走向窗前,靠在侧墙上,盯看着石板前的贝拉,身后的窗口灌进混着雨丝的风,将他的鬓发吹散,衣角沾湿。
“耐莉,你还要赶回画眉山庄,先说你的事。”贝拉笑看着艾伦,“今天我在此当着核心骨干的面,真诚邀请你来当玫瑰纺织厂的行政经理,负责人事管理、薪酬发放、协同车间主任调解纠纷、协同出纳兼管采购。”
“林顿小姐,您是说我来给您当行政......经理么?”艾伦眸间闪过亮光,但很快又踌躇了,“可我,一个只会做饭的女仆......您知道的,我一直是个女仆啊。”
“谁说你只会做饭的,艾伦姐,”南希晃她胳膊,“你可不是只看过《圣经》的寻常仆人呐,你看了很多书,知晓很多道理的!还细心耐心,又有责任心呢!”
“耐莉,你要相信,我不是做慈善的,”贝拉语气肯定,“行政可是相当于管家一般,不可马虎的角色,你身上若没有可以胜任的质素,我是绝不会拿我的工厂做人情的。”
窗边传来一声冷笑,“是呀耐莉,你的好事多嘴,正合适做她的眼睛耳朵呢。”
贝拉瞥他一眼,警示他注意言辞。看回艾伦,“耐莉,你回去好好思考一下,如果愿意来,带着你的期望薪资来与我详谈,我会去和哥哥沟通要人。”
艾伦满腹心事地离开后,贝拉看向在座的十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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