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海十八
对此,凉雾无不同意。
在上山前,还需准备一样关键道具。
取出多年前卫兰写给她的提马凭证,与今日请帖对比,当年卫兰的字迹更多了几分稚嫩。
凉雾融合了两种字迹。
以乍一看是卫兰的笔迹,写下一封给欧阳锋的“求救信”。
不多话,只有三问:
你相信世上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你认为一个人的心是说变就变的吗?
你还有没有勇气去打破砂锅问到底?
等亲自会一会庄主夫人,再作决定是否要送出这封信。
*
*
翌日黄昏,烛火初燃。
白驼山庄设宴招待了应邀而来的宫南燕与炎飙。
宴席丰盛。
岂止有天上飞的、水里游的与地上跑的,还有一些不常上桌的食材。比如孔雀肉,它的羽尾被摆盘做了装饰。
更少不了玲珑剔透的夜光杯,盛放着葡萄美酒。
在灯火照耀下,壁薄如纸的玉杯似乎隐有光彩流动。
堪称奢靡的宴席,主位上却只有庄主夫人。
“三天前,外子带队出门去谈生意,估算要腊月才回来。”
卫兰报以歉意,“还请见谅,今晚只有我来招待两位。不要拘束,白驼山庄最是欢迎四方来客,还请尽情享用美食。”
凉雾扫视一眼餐桌,默默释放鉴定术。
这一桌酒菜都没毒,更是规格豪华,烹饪得色香味俱全。
卫兰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用她的话说,对于吃食的追求是到一个地方吃当地特色。
这桌菜不符合卫兰一贯的风格,但也不能凭此认定她性情大变。
白驼山庄宴客就不能依照个人好恶,讲究排场也是合理。
凉雾却没有什么胃口。
归根到底,吃东西讲究一个气氛,这桌食物与她的气场不和。
凉雾可以不动筷子,但是炎飙不行。
一个无依无靠的三脚猫功夫写手,又要在西域找家传镜子,怎么可能错过与白驼山庄交好的机会。
凉雾夹了菜,随后似乎大大咧咧地问:
“久闻二庄主欧阳锋大名,他练得一身毒功,保白驼山商队在西域通行无阻,连石观音也要退让三分。今夜怎么不见二庄主?”
卫兰面不改色地说,“请别见怪,欧阳锋闭关练武,不见外客。”
凉雾一脸遗憾,“哎!我是无法亲眼见识二庄主的风采了。”
卫兰微笑,“炎先生从今起就是白驼山庄的熟人了,往后总有机会叫你与欧阳锋相识。”
她也没有冷落宫南燕,笑道,“久闻水母阴姬喜佛,想来神水宫多用素斋。今夜还请宫使者品鉴一番西域素斋。”
晚宴有好几道以素仿荤的佳肴,难辨究竟是荤是素。
卫兰介绍,“这些菜以豆腐、蒟蒻、蘑菇、百叶等食材制作,口感堪比真的鸡鸭鱼肉。”
宫南燕兴致缺缺。
她为什么要喜欢素斋?她的字典里没有爱屋及乌这个词,否则也不会瞧着无花不顺眼。
何况水母阴姬礼佛,叫她看来不是信仰佛学,而是将其当成趁手的工具——压抑本性又增益武功。
一个人真的信佛,会将弟子变成情人吗?
一个人四大皆空,又何必定下森严的门规?
宫南燕执行水母阴姬的一切命令,不代表会盲目顺从,不敢质疑。
更不会以水母阴姬的喜好为自己的喜好。如今最想要的,是把水母阴姬最大的喜好变成喜好她。
“夫人有心了。”
宫南燕还是举起筷子。
不喜欢素斋,也不必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倒显得神水宫不够团结。
餐桌上,三个人看似宾主尽欢地吃了起来。
卫兰挑起话头,“今日邀请两位,我也是斗胆做一回和事佬。神水宫请炎先生去讲佛,还有无花大师推荐在前,想必是看中了炎先生的一颗禅心。”
“哎哟,叫您见笑了,我对佛学是七窍通了六窍。”
凉雾绝不承认炎飙懂佛,“那是一窍不通。”
卫兰笑了,“炎先生真风趣,这就是禅心的体现了。你不必担忧,水母阴姬一心向佛,她礼遇无花大师也必会礼遇你。”
卫兰又向宫南燕求证,“宫使者,你说是吧?”
宫南燕:“只要炎飙是有真才实学。”
凉雾:“但我没有啊。”
“你不必妄自菲薄,你是有慧根而不自知。”
卫兰说,“水母阴姬独具慧眼,要听的佛学不是和尚照本宣科地念经,而是要触类旁通。”
凉雾能说什么呢?
炎飙没有的东西,别人偏要说他有。
那些说有的人,要不就是眼瞎,要不就是别有所图。
卫兰继续说,“我想水母阴姬总不能是找个借口把炎先生招去神水宫。你们之间本无关联,也就是要找镜背图案相似的镜子。”
她似是随口一提,“一面镜子而已,能有什么特别的?值得水母阴姬叫炎先生去神水宫?炎先生,你说呢?”
凉雾: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铜镜吗?
仅从逻辑上看,昨天炎飙当街喊出了要找家传镜子,庄主夫人就此提问也很正常。
凉雾佯装不知铜镜奥妙,“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特别的。双亲留下遗嘱,只让我将来把丢的镜子找回来。”
说到这里,她好似全无城府,大大咧咧地起身去拿随身行李。直接把犀牛望月镜取出,递给了卫兰。
“夫人请看,这是我家唯一保留的那面。”
凉雾又挠了挠头,“我瞧它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您有没有见过造型相似的另外四面同款镜子啊?”
事实上,从「不语云阳镜」来看,五面怪镜的款式互不相同的概率更大。
最大区别已经出现了。
犀牛望月镜是圆形的,而不语云阳镜是方形的,两面镜子背后的镜纽也截然不同。
如果是一般的古玩鉴定,这就是妥妥的形制差异,必是被划分到不同组类。
卫兰端详镜子,又招呼起宫南燕,“宫使者,你看呢?这与神水宫丢失的镜子像同款吗?”
宫南燕不记得被司徒静取走的铜镜是什么模样。
藏宝阁造册上的描述记录又太简单。
说得难听点,她就是看到实物,也不一定能判断是不是被盗的那一面。
宫南燕不会露怯,理直气壮地给出模糊数据。
“我瞧着有相似之处,都是圆形的,都是铜制的。”
瞧这话说的,天下镜子有太多面都能对上。
凉雾没有开口直说,但用表情直白地把吐槽写在脸上。
卫兰笑了笑,将镜子递了回给炎飙。
“我也看不出异常。说不定要集齐缺失的镜子才有动静。”
凉雾立刻问:“您有见过类似的吗?”
“白驼山庄没有相关消息。”
卫兰又立刻安慰,
“别急,或许你们能去找吴楼主问一问。”
凉雾眼睛猛地发亮,“那位力挫石观音的吴楼主吗?”
卫兰:“对,就是她。我也有幸被她施加援手。”
凉雾追问:“怎么说?”
卫兰:“今年五月初,外子与我遭到了石观音的攻击,多亏吴楼主出手相救。”
凉雾不解,“不是说石观音忌惮欧阳锋,从来不攻击白驼山庄的车队吗?”
卫兰:“当时我与外子尚未成婚,我们是乘坐卫家的马车出行。也有可能石观音被吴楼主搅黄了太多起生意,所以不管不顾了。”
凉雾心里若有所思。
卫兰与欧阳镜出行被攻击,这件事应该确凿发生了。
但它发生在大婚前的一个月,这个时间点是不是有点微妙了?
凉雾仿佛很关心地问:“你们没受伤吧?”
“皮外伤,早就好了。”
卫兰说,“经此一事,我与吴楼主相识了。她与石观音有旧怨,才会专门在大漠之西设了「海市蜃楼」的据点。也是菩萨心肠地帮助过往商队免了石魔头的劫掠。”
卫兰:“大漠之西,除了白驼山庄,「海市蜃楼」组织是第二个消息灵通之处。大伙都喜欢与吴楼主聊天,说不定有谁携带了一面你们要找的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