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海十八
他还能尝到一缕沁人心脾的甜,那是被情花之毒侵蚀后的鲜血味道。
凉雾被吻得指尖轻轻一颤。
十指连心,伤在指尖的情花之毒渗入经脉,令人心如刀绞。
十指连心,吻在指尖的绵绵痒意窜入血液,诱人心头悸动。
剧痛与心痒来回交织,感官的刺激被无限放大。
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如擂,嗅到空气里迷乱的腥与甜,甚至感到神魂摇荡,几欲触摸生命的始与终。
不过,凉雾仍是稳稳端坐,除了指尖发颤,表面无异样。
海风吹。
停靠在港口的船开始摇晃,随着一波接一波的海浪起伏。
浪翻浪涌,不知许久。
叶孤城结束了落于对方指尖的绵长之吻。
抬头,看到凉雾不动如山地坐着。
若非她眸盈秋水,眼波流转,好像真的对这个吻无动于衷。
凉雾扫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如玉光洁,不见半点猩红。
被花刺扎破的位置,没了外力的持续刺激,不再流血,只留一个忽略不计的破皮伤口。
血不会消失,它转移了。
她的指尖血,染红了叶孤城淡色的唇。
这张面如冠玉的脸上,不只薄唇泛红。
他的唇角也残有一滴血痕。很小,仅如一粒红豆。
红豆,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灯火幽黄。
凉雾不着痕迹地将视线从叶孤城的唇角血色上移开。
她取来一块素白手帕。
拉过对方的手,为其清理伤口附近的血迹。
凉雾不急不缓地擦拭着,一下又一下,让白帕沾上了深浅不一的红。
叶孤城只觉一颗心越来越痒。
每一次指尖被擦拭,素帕一角也会轻轻扫过他的掌心,仿佛若即若离地描摹着他的掌纹。
手掌的痒无法得到缓解,它没入皮肤,顺着心脉袭击心脏。
叶孤城忍耐着,克制着,压抑着,面不改色地摊开手掌任由凉雾动作。
他感觉到手帕不只拂过了掌纹,还拂过了手上因为常年握剑而生的薄茧,似要抚摸清
楚他的前半生。
痒意越积越盛,终是到火山爆发的临界点。
他欲收紧手指,一把握住作乱的源头,那块手帕却先一步被抽离。
“好了。”
凉雾微笑,“你手上的血迹擦干净了。”
叶孤城抓了一个空,反而笑问,“然后呢?”
凉雾明知故问:“什么然后?”
叶孤城:“我不仅指尖有血,不是吗?”
凉雾:“你知道。”
叶孤城不迟钝,怎么能感觉不到嘴角血迹,“我能感觉到。”
凉雾:“所以呢?”
叶孤城:“你刚刚说想要亲一下伤口,现在指尖不见血,不如换个地方。”
凉雾十分确定这是一场蓄意引诱。
明知是勾引,岂能浪费对方的良苦用心。
她笑着倾身,在叶孤城的唇角落下一个吻。
当血迹化于唇间,彼此压抑许久的心痒被彻底点燃。
两人相拥着,释放内力。隔空取物,将船锚拔了起来。
船,在内力催发下起航。
夜空,圆月独照。
海上,云缠雾绕。
一艘海船缓缓驶出了白云城的港口。
船随波逐浪,向着大海飘去。摇摇晃晃,恣意游荡。
*
*
天乐四年,二月初。
眨眼间,新皇登基四年半了。
陆小凤乘坐了一艘前往南海的船只,它即将靠岸。
同船,黄药师领着他的两个徒弟曲灵风与陆乘风。
这艘船从杭州而来,往迷空岛而去。
迷空步障教的驻地修建了一年又八个月。
主体建筑全部完工,工程进入收尾阶段。
黄药师带着两个徒弟上岛,请掌门师叔祖过目掌眼。
陆小凤搭船登岛,是送两个消息。
一个消息是关于他的喜讯。
薛冰去年除服,两人决定今年初秋成亲。
另一个消息就叫陆小凤有点头秃。
他作为西门吹雪信使,把一纸战帖送到南海。
不是给凉雾的,凉雾又不用剑,而向白云城城主约战。
“哎……”
陆小凤叹气,他真不希望两败俱伤,但心知此事劝不住。
这种下战书的信使不是随便谁都能做的。遇上脾气不好的,说不定就先斩来使。
陆小凤与叶孤城素昧平生,也不知白云城城主是否会应战。
此去迷空岛,想请凉雾代为引荐。
同在南海,她与叶孤城至少有过一面之缘。
原随云与枯梅的老巢被铲除,是凉雾所为。
两具尸体从白云城运回大陆,叶孤城作为一城之主或多或少了解情况。
陆小凤由此判断凉叶两人有过交集。
凉、叶。
陆小凤默念着这两个字,不由觉得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究竟在哪里听过呢?
他拍了拍脑袋,拨弄了几下胡子,任凭怎么开动脑筋,却是想不起来。
黄药师默默摇头,瞧着陆小凤陷入奇怪状态,没有与他搭话的想法。
作为极少数的知情者,他才不会说出“叶孤城等于柳不度”的真相。
这种事是要本人揭露。
海船如期靠岸,岛上尘土飞扬。
初春时节,迷空岛在完善阵法,又是种植树木,又是搭建假山。
凉雾接见了曲灵风与陆乘风。
后者在陆家庄婚宴上见过一次。
四年前,黄药师参加完陆左两家婚宴,就动了收徒的心思。
直到去年,他才正式把十八岁的陆乘风收入门下。
这四年,陆乘风正是长个子的时候,他比从前高一个头。
光长个子没用,武功与脑子也要渐长才好。
另一个徒弟曲灵风年长几岁。
黄药师遇上他的时间迟了一些,却更早将他收入门下。
凉雾对此不置可否。
对迷空步障教的两位新门徒,谈不上不满意,但也谈不上多看好。
在演武场,她观看曲陆两人的对练,不吝夸奖二者的性情不错。
就武功方面,只说年轻人很有大的进步空间。
天资不高,难入一流。
这种大实话就不说出来打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