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睡蘑菇头
卡塔库栗伸出手,麻薯静默地飞速涨大,让指尖几乎能触碰到高杉桃的眉心。
这一次他是笔直伸过来,没有绕路,一个人面对直直戳到眼前的东西,无论如何也会将注意力稍微转移。
但卡塔库栗紧盯她的两眼,柔绿的眼珠没有一点变化,焦点并没转移,眼皮都没弹一下,可见从生理上依然是看不见的。
但……
“嗯?在指我?”高杉桃说,“是在指我吧?感觉你好像在 ‘关注’这边……而且有一点甜甜的麻薯味道!”
“狗鼻子。”
“人也可以闻到啊?你这是刻板印象。”
“人鼻子。”
“……等下,这根本就不是骂人的话了啊!而且我为什么要教你怎么骂我啊!”
“谁知道你。”
腰侧的三条手臂全部塞进她嘴里,轻松把意图抗议的高杉桃镇压,卡塔库栗微微一笑。
真是白痴。
这就是,所谓的「见闻色」霸气啊。
*
吃完午饭,卡塔库栗去海边巡视,看看有没有路过的船只可以抢……借用,顺便打猎。高杉桃则一如既往开始午休。
俗话说,中午不睡,下午崩溃,她也是这样。
虽说零碎的睡眠并不能补充多少精神,但对高杉桃来说已经足够。只需要每天午饭后睡半个小时,就足够她精力旺盛地熬个通宵。
山洞外的雨声成了纯天然的上好白噪音,她睡得很舒服,起来时从墙上挂着的藤片小兜里摸了几粒果干嚼嚼嚼。
要不要等雨停了出去走走呢……
虽说卡塔库栗一直对她的闲散日常表示不满,实际他也并不太支持高杉桃在自由活动时间走太远——毕竟是无人荒岛,除了中间一片凸起的山丘和树林,四周几乎全是沙滩,随处都能见海。
海滩倒不可怕,但岛屿周围海域的气候她们刚来时就见识过了,暴风雨说起就起,卷起离岸潮,恐怕海军中将来了也没法生还。
高杉桃想了想,还是决定等雨停。
等着等着又睡了一场,这次她做了个梦,仿佛化身了二次元人物……她本来就是二次元人物了吧!这白色头发绿色眼睛……等、等等,她这回不会跟以前长得不一样了吧?
那以后照镜子她还能反应过来吗?不应当不应当,她应该还是原来的样子才对,毕竟那时候系统也说,她身份有些特殊,否则不会在很早很早以前答应她赌一把。
梦是不等人的,高杉桃再次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时,梦境碎片已经跳跃到另一个场景:她正在和人竭力搏斗,两败俱伤,气喘吁吁,连文字泡都用了边缘不规则甚至破碎的款式,来表达两人的精疲力尽……
诶?
文字泡?
高杉桃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的视角从自己身上离开,飘高,面前的“她”和那个面目模糊的敌人一起变小、变得扁平,黑白线条勾勒,却足以传达神韵的小小一格,然后倾斜。
周围出现笔直的线条将两人框起来,文字泡有一部分飘了出去,她几乎能听见头顶上有人在笑。
还指指点点一番:“她会赢的啦,她可是女主角啊!”
“啪”的一声,她再也看不见了。
……分镜?刚刚那个无论怎么看都是分镜吧?诶?什么意思?她原来也是漫画的一部分吗?难道是她传奇般的同人经历被人二创成了黑白漫画?
…………怎么会有这种好事啊!!根本就不可能好吧!
激烈的情绪起伏,高杉桃醒来,一睁眼就是一通虚空打靶:“什么莫名其妙的梦,怎么会有以我为主角的漫画啊?最多也就是同人文啦同人……”
等等。
岛上的藤蔓和树木一样,生长方式是横向而非纵向,所以个个都像莲叶一样轻薄宽大。卡塔库栗说这种藤蔓能散发出虫子讨厌的味道,可以拿回来做成兜子挂在山洞里,作为另一种形式的储藏点。
就是有点招蛇,还问她能不能用迪○尼手段把蛇赶走。
高杉桃想象过很多次那会是什么样子,藤蔓,或者说藤片、树片、细长的小浣熊、树墩一样笨拙的蛇、已经被吃掉的奇形怪状的鹿……
原来是这样的。
她伸手碰了碰墙上吊着的那枚叶子兜,已经有些干了,所以手感并不怎么柔润肥厚。再从里面掏出几粒果干——
根本不是紫红色的!!!
高杉桃大怒,她之前好几次下意识觉得这种酸甜的果子就该是紫色或者红色的,一直说“我想吃那个紫红色的果干”,卡塔库栗那家伙居然一句都没有提醒过!!
她掏出那一把已经晒得干瘪的蓝色果干,放在嘴里愤怒地嚼嚼嚼,接着大踏步出了山洞。
——新鲜的空气!!
虽说以前也很新鲜但今天格外新鲜的空气!!
她看天色都觉得比记忆里的天空更明亮了,哼着不成曲的调子往外走,果干已经没剩几颗:“树是~紫色——果子是~蓝色——一切都是~惊喜的颜色——”
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她想了想,第一天刚来的时候,卡塔库栗好像带着她去看过溪流?
于是顺着水声传来的方向走去,一路走一路看,心情跟以前念书念得快吐了,好不容易有机会出门放风一样,真想就这么一去不回。
走着走着,顺着溪水走进树林里,但还没到深处,就看见岸边搭着一个用木材拼起来的简易晾衣架,上面搭着几件湿漉漉的衣服。
高杉桃忍不住在心里狂赞卡老师心灵手巧宜室宜家,走过去看了一眼,发现里面还掺了一件大概率是她的衣服。
对了,她那天好像是大衣脏了让卡塔库栗帮忙洗一下来着。
大衣就是正统海军将领专用的大衣,肩章、【正义】字样一个不少,被雨水淋得可怜兮兮,肩章下金黄的穗子都垂头丧气的。
旁边还有一套尺码很像是她自己的衣服,应该是刚来岛上第一天穿的那一套?也就是她之前当海军时候的常服?
后来换上了【前人的馈赠】,这套应该也被卡塔库栗顺手拿去洗了。
但……
高杉桃定睛一看,这不是真选组制服吗!!
这黑得发青的底色、这完全契合身材的剪裁、这上好的税金小偷的料子,还有金线绣上去的番队队长专属纹样……
呜呜呜呜,好想总悟小退终哥土方先生猩猩老大他们啊!!
拎着湿衣服抽抽鼻子,高杉桃把那一堆全都打包带回去了,不忘用藤片包裹起来。
回到山洞门口时还掐了一束花——应该是花,总之是藏在密集的绿色阿拉丁神毯海洋当中,被细长绿色三棱柱托起的粉色和红色半球体。
横截面不出意外应该是花瓣的形状,嗯。
她还没走到门口,里面旋风一样掠出来一个高大的人影。非常、相当的高大,虽说高杉桃早在知道卡塔库栗身高的时候就想象过他的体型,但果然还是要用肉眼看才有这样的震撼效果——
这家伙几乎有她两倍高!
好久没有被人俯视,她在心里嚎啕捶地,尽力保持心态平和,挥手打招呼:“嗨?”
卡塔库栗同样第一时间意识到她目光的焦距,开口时卡壳一秒:“……能看见了?”
“嗯!”高杉桃把湿衣服和花一起塞给他,“路上看见就带回来,花也是——这是花吧?”
男人的思维一秒被带跑:“应该是。这座岛上判断植物,最好还是用刀划开看看里面的构造……”
等等。
卡塔库栗忽然一僵。
……他好像没有戴围巾。
这一想法弹出来的瞬间,高杉桃已经走近到他面前,仰脸低头,来回上下打量了两周。
“啊,原来你长这样啊。”最后绕回他面前,端详那张脸,“虽然说……但是实际看上去,果然还是很不一样。”
很难用英俊或俊美之类的词语去形容卡塔库栗的长相,因为与他对视的瞬间,任何人都会先一步察觉到他身上浓烈到令人腿软的煞气,再也无心观察他的相貌。
气势全然凌驾于五官之上,以至于高杉桃都得顿一下,才能细细端详。
和立绘里差不多,苋红色的短发桀骜地立着,眉毛细细一道,但眉峰突出,看上去非常精明,且常年似乎都在发怒。脸颊两侧都有伤口缝合的痕迹,按照海贼世界那种“喝牛奶就能让骨折痊愈”的设定,必然是很小时候受的伤,才能留下这么长久的、标志性的疤痕。
至于头颈往下……这是个十分没有男德的人,肌肉强健的上半身裸露着,左半边那大片的粉色纹身格外吸引眼球。
好粉。高杉桃看了一眼,好大,好结实,好夸张的肌肉……打扮也好时髦好朋克,明明有着大面积的粉色纹身,却戴着黑手套和黑长裤,手环和皮靴上都有尖刺——好酷啊!果然是画风不同啊!!
可恶,以前在江户的时候,她就从来没见过银时他们做这么时髦的打扮!!
卡塔库栗没太能理解她的“虽然说”是什么意思,大致判断为“虽然说看过你的通缉令”之类的话。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
她看见了他的脸。
即便在蛋糕岛、在自己母亲的领地、在全世界对于卡塔库栗来说最安全的地方,面对自己的兄弟姐妹和足以交付性命的部下,他也鲜少露出的真实面孔,被她看见了。
他第一时间将手臂麻薯化,从山洞简陋的衣箱里抓出黑白相间的围巾蒙在脸上。
……说来惭愧,卡塔库栗从两周前就已经不怎么围他的围巾了。以往是为了将恐怖的、有缝合痕迹的嘴遮住,一来看上去更冷酷而不近人情,二来也能阻止更多人知晓他曾经竟然因为吃甜甜圈没有节制而撑坏嘴巴——这样软弱的理由,无法支撑他作为“最值得信赖的兄长”守护在家人身后。
但自从流落到无人岛,唯一的同伴什么都看不见,他也懒得多此一举。
事实证明,人是不能偷懒的。
卡塔库栗浑身血液倒流,嘴唇发冷,想要说些什么却没能说出口。归根结底是他的问题,既然不愿意让人看见,就要藏得更深才对——或者将所有见过的人……
杀气一闪而过,高杉桃跟没看见一样,往里走进来,卡塔库栗反而向后退了半步。
嗯?什么意思?她继续往里走,男人继续往后退。
高杉桃停下脚步,一脸困惑:“你退什么?”
卡塔库栗满脸戒备:“你干什么?”
“刚刚恢复光明,当然要再看看你长什么样子啊!”她很理所应当地说,“我们可是同甘共苦荒岛求生的战友、师生——哪有学生不知道老师长什么样子的啊!”
……在说什么东西。
卡塔库栗正为她的胡说八道感到熟悉的无奈,又听见她说:“不过我已经看见了。”
看见了。对,她看见了——已经看见,没有办法让她忘记,那该怎么做呢?怎么做、怎么做怎么做怎么做怎么做——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啊,是他磨牙的声音。无法抑制,空虚的饥饿感。想要嚼碎什么东西……甜甜圈?长发一样雪白的生奶油?柔软像云朵一样的戚风蛋糕、美味的血红的果酱夹心、冷冰冰的奶昔……
甜食吗?咸味的点心也不错吧!把骨头磨成碎片,点缀新鲜血浆,在熔岩地狱的温度里烘烤……
酒红色从眼瞳里漫溢出去,将整双眼睛染出令人胆寒的红光。卡塔库栗攥着围巾,抬头看向面前走近的女人,尖锐锋利的牙齿在空气中摩擦,饥饿、强烈的饥饿,让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眼前唯一的活物上——
活物冲他比了个大拇指:“鲨鱼齿好帅啊!是因为血统吗?你是鱼人的混血儿吗?”
“…………?”他下意识回答,“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