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岐茶
有钱人斤斤计较,恨不得把每一分钱掰成两分用,价格稍有亏损就恨不得赶紧撤走投资。
而挣普通人的钱,只要说服CalPERSCEO,最多再加上两位董事,就可以轻轻松松拿到两百万名职工的养老金——这两百万人全都被蒙在鼓里,就算知道,也不会提出任何反对意见。
CalPERSCEO固有资金池庞大,决策由董事会作出,即便有短时间的亏损,他们也不会迅速变化策略。
这样真是轻松极了,海莉心想。
她过去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这比辛辛苦苦奉承权贵要简单许多。如果她未来拥有一家对冲基金,她一定要和全世界的大型机构基金做生意。
但这些基金也有一个问题——它们不喜欢风险。
“我们当然会证明安全性。”兰利说,“其实你已经看过我们的报告,米勒,你明白我们在做什么,我们在全球范围内寻找套利机会,包括债券市场、股票市场、期权市场、外汇市场......投资标涵盖了政府债券、公司债券、衍生品。”
“我们的每笔交易都是独立运行的,由多台高性能计算机实时控制。所有的杠杆比例都经过精密计算,确保在任何极端情况下,我们都能保持稳健的资本结构。”
“海莉,你应该演示给米勒先生看。”
海莉应了一声,轻声对米勒道:“先生,我需要借用一台电脑。”
ESF基金的金融模型远比海莉自己设计的要复杂的多,在著名的布莱克-斯科尔斯期权定价模型基础上,那群变态的理工科博士改进了许多算法,他们像造火箭一样打造它们,以至于海莉在打开一个演示模型的时候,几乎烧坏了CalPERS会议室里那台破旧的电脑。
绝大部分人都看不懂复杂的金融模型,知识壁垒也是ESF能募集到这么多资金的重要原因。
兰利把这项技术吹嘘的天花乱坠,独一无二,投资者们相信科技的飞跃能带来财富的增长,因此义无反顾地将钱交给他。
“我觉得很不错。”才看了个大概,米勒先生就已经没有耐心再观摩下去,“我会把你们给我的报告拿给相关的负责人......John,按照之前我们谈到的说法,我给你投资两亿美金,这点钱对我们来说风险不算大,如果基金表现良好,我还会追加。”
“那再好不过了,我认为你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米勒。”兰利说。
米勒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我快退休了。”他说,“我没办法像你们一样获得那样高的薪酬,我只希望我能平安落地,管理三千亿美金,让我每天都惴惴不安。”
“说实话,我觉得华尔街都太激进了......不用反驳,兰利。我曾经也在Morgan工作过,我知道所谓的投行、对冲基金有多么喜欢使用杠杆,没有任何一家机构能让我安心把钱交给它。”
“我们......”
“你们听起来不赖。”米勒打断兰利的话,“也只是听起来而已,这还有待时间的证明。”
海莉认认真真地将米勒的话一字不漏记在了笔记本上,她在养老基金上打了一个圈,用一个箭头号标注:De-risking(去风险化)。
**
三人走出CalPERS大门,阶梯下种着一颗柑橘树,空气里有淡淡柑橘花香味。兰利忽然停在树下,他转过身来,目光在这两个年轻人身上扫视了一圈:“喝杯咖啡?”他问。
海莉和伽玛面面相觑一眼,同时点头:“好。”
黑色的奔驰轿车停在一家精致的小咖啡馆前,兰利率先推开门,风铃叮铃铃地响了起来。屋子里光线柔和,木质地板踩上去轻轻作响。空气中漂浮着烘焙咖啡豆的浓郁香气,透过玻璃窗,外面种满了橄榄树。
“我在萨拉门托工作过两年。”兰利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来,取下眼镜放在桌面上。他的神情变得比平日温和了许多,阳光透过叶隙照在他的银色袖扣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那个时候我还是一名最底层的交易员,时常会在工作之余抽空让自己放松一会,比如,喝杯咖啡什么的。”
海莉和伽玛坐在他的对面,两个人都保持着一种诡异的默契:沉默。
海莉不知道兰利这是想要做什么,直觉告诉她,上司找你喝咖啡和谈心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
“今天的会谈很成功,但我觉得我们还有些事需要谈谈。海莉——我想我们之间存在一些误解。”
他停了一下,手指轻轻摩挲着咖啡杯边缘,缓缓道:“或许我说话的语气有些重了。”
海莉下意识地坐直了些,连忙道:“并没有——”
兰利压了压手掌,示意她听他说:“我理解你很想证明自己,也理解你想要展现自己能力的心情,可团队的纪律和规则并非可有可无。”
海莉低头看着咖啡,黑色的液体映出她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你的性格,海莉,”兰利缓缓地继续,“让我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聪明,自负,认定自己的判断不会出错。但你要知道,没有任何人是绝对正确的,也没有人能只靠自己成功。”
“我明白,”海莉的语气恭敬,“我一直感谢您的知遇之恩。”
“你被视作为我的人。”兰利说,“你又这样年轻,一言一行都会被别人放大来看。我当然欣赏你的才华,也相信你的能力,但有时候才华过于突出并不一定是好事。”
海莉抬头看他一眼,兰利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并没有直言,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你要学会收敛锋芒,”兰利停顿了一下,又加上一句,“特别是在格里芬布朗面前。”
这句话一出口,海莉心底顿时涌上一股不舒服的感觉。她垂下目光,默默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的滋味顺着喉咙一路蔓延开来。
约翰兰利果然因为那天会议上海莉的出头,心生芥蒂,所以今天才会多此一举,再次警告她谨慎行事。
从某方面来说,兰利是她的恩师,没有他,海莉不会得到这份门槛极高,薪酬优越的工作,但兰利的存在,确实已经实实在在阻碍了海莉的发展。
“我了解。”海莉低声说道。
兰利满意地点了点头,神情放松了一些:“我说这些,是为了你好。你的报告,其实我也仔细看过了,你的判断的确存在一定的道理,但是海莉,你要知道我们现在在一艘巨型轮船上,难道因为亚洲市场那么一点点的异常波动,就要更换你的位置,调转航向?我们的大方面没有问题,随意更改你的职位,只会引发内部的矛盾,和整个团队的信念。”
“我听夏洛特说,你在Knickerbockerclub表现很好,是了,我早该想到的,你的性格,很适合去做这一方面的工作。”兰利微微一笑,“如果年末,你的业绩依然没有起色,我会给你一次机会,将你调入投资者关系部,由你来维护我们尊贵的私人客户,格里芬也是这样想的不是吗?你可以成为下一个夏洛特斯通。”
海莉几乎要冷笑起来。
她原以为这一场谈话只是敲打,却没想到兰利竟已替她安排好了后路,一条看似体面实则意味深长的退路——从交易台走向会客厅,从风暴核心被送进温文尔雅的金笼子。
她知道他想做什么了,他要她穿上剪裁完美的裙装,踩着细高跟,在年会和晚宴之间周旋,向那些只在乎回报率的高净值客户微笑致意,讲出那一套无懈可击的PR术语,成为另一个夏洛特,将格里芬的算盘击碎。
真是糟糕的办公室斗争。
海莉忽然想到几个月前的自己,凌晨起床半夜休息,跟伽玛一起守着那可怜的几百万美元头寸,咬牙拆解债券期限错配模型,只为能从兰利手里多争取一点点独立操作的空间。
她不甘心。但她不能表露半分。
她抬起眼,看向兰利,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一丝感激和顺从:“您说得对,先生。我确实需要再多反思自己的方式......以及,无论在什么岗位,我都会竭尽全力。”
她说这句话时,目光安静,唇角弯着一个几乎让人挑不出毛病的微笑。
“很好。”兰利说,他看了一眼手表,“时候不早了,是时候回纽约了。”
“我就不跟您一同回去了。”海莉忽然说。
一直没说话的伽玛迅速抬头看了她一眼。
“怎么?”
“我想去看看我的哥哥,他在好莱坞当一名演员。”海莉说。
一提到哥哥,兰利没有多想。
海莉的家庭情况他是了解的,早逝的南斯拉夫父亲,私生活混乱的母亲,不学无术的哥哥,和一个还未成年的妹妹。
可以说,海莉的最大靠山,就是他这个上司。
“年轻人。”兰利说,“祝你有个愉快的周末,不过不要耽误工作。”
“谢谢您的祝福。”海莉微笑着说,“周一,我会按时到达办公室。”
第27章 对冲基金
飞机降落在肯塔基州,列克星敦。
天已经有些昏暗,晚霞坠落于西边的天际线,就像是酒红色天鹅绒,层层叠叠地铺在暗暗调的酒桌上。
海莉走出机场,穿过几排低矮的候机厅和游客寥寥的出口,就看见了西奥多辛克莱远远站在一辆银灰色的捷豹敞篷车前。
他穿着浅灰色风衣,衣袖撩起,露出手臂结实的线条,鼻梁上架着一副雷朋太阳镜——美国空军喜欢带这种墨镜,另一只手搭在车门上,看见海莉出来,冲她一笑,露出一排白牙。
“你比我想象得准时。”他说,声音让海莉想到波本酒,带着些许烟草味的尾调。
“你比我想象得夸张。”海莉说。
很明显,她指的是西奥多的这一套打扮。很风骚,也很亮眼。
西奥多笑了笑,绅士地替她打开车门:“欢迎来到肯塔基。”
“为什么拒绝我。”他从另一边绕上车,“乘坐我的CitationXLS,从加州圣莫尼卡的小型机场起飞,三个半小时,就能到达肯塔基,不需要在机场耽误一分钟。”
“我从加州过来。”海莉淡淡道,“萨拉门托,距离你的CitationXLS有一段距离。”
自己的热脸贴的有些尴尬,西奥多讪讪摸了摸鼻梁:“为什么要去萨拉门托,那边有你们的大客户?让我猜猜是哪位?硅谷哪位CEO,还是......”
“我的老板兰利先生想跟CalPERS谈合作。”海莉拨弄着跑车内部的设施,不一会儿,爵士乐懒散地响起。
“那可是笔大生意。”西奥多说,“CalPERS手底下有三千多亿美金,正愁没地方投资。”
“是啊。”海莉说,“从指缝里漏一些出来,都足够养活一家对冲基金。”
“不过养老基金一向很谨慎,出于对资产稳定性的考虑,它们几乎不会投资对冲基金。”
“我们给的风险报告证明了我们绝对不会亏钱。”海莉说。
“如何证明?”
“请让我安静十分钟,我不想在这个时候考虑这个问题。”
“fine。”
西奥多伸手,调高了音乐的音量,漫过高速疾驰的风声。
景色飞速掠过,起伏的丘陵、绵延的草地与暗沉的天幕交织重叠,和纽约逼仄冰冷的玻璃幕墙截然不同,远处的高地上林立着一些树木,在暗色下像巨人一样伫立着。
海莉仰头,将侧边一叠报纸抽出来盖在脸上,任凭风吹过她金色的长发。
西奥多用余光瞥见她的动作,微微失神。
很难用具体的方式来描述海莉,她很漂亮,但绝对不止是漂亮。
这一瞬间,西奥多脑海中飘过一个堆乱七八糟的形容词。
斯拉夫人的美貌在全球都是公认的,但海莉实在是过于典型,以至于没有几个人会认为她是个美国女孩。她身上有种钢铁般坚硬的美丽,眼睛像荒原顶上的星空,野草在乌云下蔓生。
“你知道吗。”西奥多专注开车,手掌轻松搭在方向盘上,“我爷爷曾说,肯塔基的天永远是蓝的,它就像一只倒扣的马鞍,把我们都罩在里面。”
“你爷爷是个诗人?”
西奥多:......
“他是个赌徒。”西奥多说,“不过是个赢多输少的赌徒。”
西奥多的祖父在二战后发了大财,有人说是因为他低价拿到了很多土地,也有人说是因为他和法国政府联合,以低廉的价格兼并了一大堆企业,但无论结果如何,他每次都成功了。破产的企业到了他的手上,总会慢慢恢复元气,辛克莱家族资产得以一次又一次的壮大。
海莉笑了一下:“这听上去像在形容你。”
“我?””西奥多偏头看她,“为什么这么说。”
“辛克莱先生。”海莉睁开眼睛,她眼前蒙着报纸,鼻尖还能闻到那上面的油墨味道,“你负责辛克莱-博蒙”的美国业务,这可不容易,毕竟,法国企业在美国成功的例子,实在是屈指可数。”
“这么说是不是太武断了。”
“你觉得我说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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