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壶闲茶
玛丽将子弹装好后让在屋内寻找起来。
房间里根本没多少东西,壁炉里是空的,除了门口的煤油灯,只剩下角落的架子,架子上面的草药也很少,玛丽将金盏花全部塞到口袋里。
艾米丽看着玛丽小声的询问:“我们该怎么办?”
玛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觉心脏跳的快要从喉咙里出来了,破开的嘴角扯出一抹带着恐惧的笑容,满是鲜血的唇瓣颤抖着,吐出了一句话:“我们要杀人。”
这是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办法。
她有枪,对方毫无防备,她要在极短的时间里,用自己的枪,杀掉这两人,带着艾米丽逃出去。
艾米丽听到这句话反而比玛丽冷静多了,看着玛丽手里的枪,艾米丽点点头。
玛丽觉得自己自从准备用枪打死这两个人之后,脑子里就开始变得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似乎大脑里所有的东西,都被杀人这个单词给占据了。
艾米丽走上前看着玛丽苍白又恐惧的脸色:“我等会尖叫,大喊,他们说不定会过来,打开门之后,你立刻就开枪,记住了么。如果不杀了他们,死的就会是我们!你必须杀了他们!”
玛丽似乎变成了一个啄木鸟,只会当当当的摇晃自己的脖子做出点头的姿势。
艾米丽按住玛丽带着颤抖的手:“他们不死,死的就是我们,我可不想死,我要活着,我必须活着,我要活的比谁都久!”
玛丽抿着唇顺着艾米丽的力气来到了距离门口最好的射击点,一旦对方开门,她立刻就能打中对方。
艾米丽来到了门后,两人站在门口两边,然后艾米丽开始尖叫,大喊救命。
外面很快传来了不耐烦的呵斥:“别叫了,这里可没人会救你!。”
随着呵斥,门打开了。
砰!
玛丽打出了一枪,木门只打开了一半,那人露出半个身子,玛丽一枪就打中了他的脑袋。
近距离射击
那人的脑袋像是炸开的西瓜,红色的,白色的,各种诡异的粘液飞溅开来,玛丽能感受到那混着这烟草味的血液飞溅到脸上的触感。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就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艾米丽抓着玛丽就往外跑。
第二个人显然也听见了动静,追了出来。
后面传来一声又一声的枪响,玛丽一边拽着艾米丽往森林奔逃,一边抽空回头给后面来上两枪。
奔跑中的准头差极了,玛丽不敢再射击,奔逃中,忽然感受到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玛丽下意识的扑到艾米丽的身后,她的胳膊感受到一种火辣辣的疼痛。
子弹穿过袖子,在胳膊的表层划过。
艾米丽能感受到血液溅射到她的脸上。
玛丽几乎是立刻爬了起来,拽着艾米丽就继续跑
艾米丽被连拉带拽的跑着,玛丽两条腿都是完好的,跑的要比受了伤的艾米丽更快,她不知道身后的艾米丽一直在盯着她的后背。
玛丽扯着艾米丽在树林里狂奔,除了扑倒艾米丽的的时候,玛丽没有任何一秒松开艾米丽的胳膊,直到此刻,艾米丽才算真的相信,玛丽并不是雷利那一伙的。
艾米丽只穿着衬裙,甚至没有穿鞋子,玛丽则更为臃肿,她身上的斗篷被树枝挂住,原本系在锁骨处松松垮垮的系带此刻成为了杀人利器,狠狠的给玛丽的脖子来了一下。
玛丽慌乱的挣扎,还是艾米丽一把扯掉了斗篷的细带,两人互相扶持着在树丛里狂奔。
黑暗中两人只能听见后面隐约的枪击声还有彼此的喘息声。
被抗下马车的时候玛丽就闻到过那冰冷的带着腥味的水汽,此刻整个森林里都弥漫着那鼓带着腥味的水雾气,就像是冰冷的裹尸布,一点一点,缠绕住两个人。
裙子的下摆被枯枝烂叶撕扯,有时候跑着跑着就会有树枝在脸颊耳畔打过去,每一次都带来新的伤口。
艾米丽的喘息越来越重,她没有鞋子,此刻在树林里奔跑,就像是隔着棉布在碎玻璃上跳舞,谁都不知道下一秒就会踩在什么尖锐的石头上划破脚底。
但是两人谁都不敢停下,黑夜成为了两人最大的敌人,同时也是最好的帮手。
她们看不清路,对方也看不见她们。
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这片森林里一路狂奔,两人跑了好久才终于摆脱后面的追击。
玛丽死死攥着艾米丽没受伤的胳膊,等到两人终于停下脚步的时候玛丽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完全僵硬了。
掰开自己的手指,玛丽看着对方。
艾米丽的另一只胳膊垂在身侧,鲜血顺着脱落的纱布不断往外流淌,从小臂一直到手背,最后从指尖一滴一滴的落在地面上。衬裙左边的下摆都被鲜血染红了。
玛丽弯腰掀开自己的裙摆,从内衬里撕下一节棉布:“坐下来,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艾米丽几乎是瘫倒在地上,玛丽哆嗦着手将口袋里的金盏花拿出来,周围找不到适合研磨的工具,只能胡乱塞进嘴里咀嚼碎了再吐出来,黏糊糊的根茎敷在伤口上,用扯出来的布条系上。
玛丽将所有的金盏花都用在了艾米丽的身上,自己的胳膊只是随意用棉布裹了裹。
看着艾米丽的双脚,玛丽直接将整个外套的裙子脱了下来。
拽着腰部和上衣衔接的位置,玛丽用力的撕扯,到最后干脆用牙咬住一段,然后双臂用力撕扯开来,变成两大片布料的裙子看上去十分残破,玛丽将两大片布料裹住艾米丽的两腿暂时当做袜套和鞋子用。
将艾米丽裹好之后,玛丽扶着她起来,已经入冬的天气,树叶都落了许多,仰头看去,头顶是稀疏的星星。
玛丽努力的寻找北斗星,11月的伦敦,这是最好观测的星星之一了。
先是根据北斗星确定了东南西北,玛丽努力的平息自己的喘气,感受今晚的微风。
是东南风……什么森林在东南方向有湖泊?玛丽的脑海里不断回想。
那丝丝缕缕的风裹挟着各种气味,艾米丽坐在地上靠着树干:“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玛丽的额头都是奔逃后留下的汗水,鼻尖努力的嗅闻。
艾米丽紧张恐惧之下没忍住:“你这样子倒像是猎狗一样。”
玛丽感受着空气中的气味,她现在所有的精神都放在如何逃出去这件事上,水汽顺着风一点点濡湿两人的发尾和衣衫,忽然上空闪过一群黑影,玛丽仔细的盯着那群黑影。
是一群蝙蝠。
玛丽在脑海里仔细回想着,然后再次睁开眼,这一次她变得镇定多了:“我们往西南方向走。”
艾米丽扶着树干想要站起来,玛丽立刻走到她身边,将她完好的那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我们在埃平森林,只有爱平森林的东南方有一个巨大的湖泊,而且刚才那些蝙蝠,是大马蹄蝠。”
说来凑巧,玛丽小时候被蝙蝠吓到过,后来为了克服恐惧,特意找了一些相关的书籍,试图通过书本上的图画让自己不再恐惧这种动物,而英国本土常见的一些小蝙蝠当然是她了解的重点。
玛丽从未如此刻一般感谢自己所读过的那些书。
她所读过的书成为了脑海中不为人知的武器,这些武器在她面临危险时成为了她的铠甲和利剑,枪固然是好东西,但是当他们手无寸铁时,就只能靠自己的大脑,靠自己曾经填充过的知识来武装自己,拯救自己。
艾米丽一瘸一拐的跟着玛丽在树林里走着,走到后面艾米丽开始有点头脑发昏,她被折腾的流了许多血,失血的反应的在肾上腺素褪去后开始显露。
玛丽能感受到艾米丽越来越沉重的脚步和力量,默默的在艾米丽的面前蹲了下来:“上来,我背你。”
艾米丽看着自己面前瘦弱的身影,忽然有些感动和难过,趴在玛丽的背上,感受到她艰难的站起来,然后弓着腰,几乎是半托半抗的带着自己一步一步往外面走着。
玛丽的喘息越来越沉重,随着月亮升起,原本黑暗的森林里倒是开始显得亮了一些。
艾米丽靠在玛丽的耳朵边:“你可真是个傻子。”
如果是艾米丽,她早就丢下另一个受伤的人跑了,任何人的生命都不会比她自己的更重要。
玛丽只是从胸口挤出一声笑:“艾米丽,我说过的,我们是朋友。”
沉默了好一会,似乎是缓过劲,玛丽努力抬起沉重的脚步:“艾米丽,我很抱歉……”
月亮挂在半空中。
艾米丽听着玛丽越来越沉重的喘息,她的脚步也越来越慢,忽然开口道:“你们是不是在对付雷利……”
听着艾米丽近乎是叹息的气音,玛丽只觉得恐惧,她看到艾米丽流了多少血,她知道,人流血太多,会死的。
玛丽害怕艾米丽就这么沉默无声的死去,只能想办法让艾米丽和她说话,仿佛只要一直说话,艾米丽就会没事。
哪怕玛丽已经没什么力气,但她还是回答道:“是的。”
艾米丽的脑袋就靠在玛丽的耳边,倒也不用多大力气说话:“为什么?你们和他有什么仇怨么……”
玛丽:“他是个混蛋,害死了无辜的人,他还伤害了我的爱人。”
艾米丽嗤笑一声:“是啊,他是个混蛋。”
玛丽努力的看清脚下那些枯枝,石头:“没错,所以我和我的朋友们都想抓住他,让他受到该有的审判,我和你说过吧,那个鹰钩鼻的朋友,他叫夏洛克,是个侦探,一个聪明人。”
艾米丽沉默了一会,这片刻的沉默让玛丽恐惧的手都快要脱力了。
似乎感受到了玛丽的恐惧,艾米丽再次开口:“对不起,我骗了你。”
玛丽害怕艾米丽再次沉默,连忙回答道:“不,是我连累了你,艾米丽,如果不是我将这些事……”
艾米丽打断道:“不是你带来的………玛丽……”
再次片刻的沉默后,艾米丽才开口:“小布朗不是雷利的女儿……我才是……”
【作者有话说】
再走两章,又开始甜甜的恋爱。
60
第60章
这次轮到玛丽沉默了。
艾米丽的声音越来越轻,仿佛下一秒就要断开:“玛丽,听着,如果我死了,去找玛格丽特,任何一个玛格丽特都可以……”
玛丽立刻打断了她的话:“不,你不会死,艾米丽,我不会让你死的……”
艾米丽似乎被逗笑了,她的声音愈发轻柔起来:“别说傻话了,听我说,玛丽,如果我死了,去找玛格丽特,告诉她,我把东西交给弗洛伦斯了,她们知道该怎么办的……”
玛丽能感觉到,艾米丽似乎已经失去了生存的意志,她像是在交代后事一般,断断续续的诉说着自己的故事。
艾米丽原本叫做艾拉,艾拉布朗的艾拉,她和小布朗一样,都是救济院的孩子。
救济院的孩子们就像是一个循环。
每天都有人来,每天都有人死。
女孩们的名字来来回回就是那几个。
艾拉,玛格丽特,艾米丽,玛丽。
上一个艾拉死了,又会有新的艾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