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品质甜瓜
她神色非常淡定：“没被逮到的作弊怎么能算作弊呢？”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逃票进来，还没被逮到的人不正是他自己吗？
听出了话里的潜台词，眼镜男感到意外地眯起眼睛，重新审视了她，抓着她肩膀的手微微攥紧。
“你叫什么？”他问。
“唔，我叫——整治黄牛的正义使者。”
直到散场，莉莉还在笑，可劲得意：“瞧那眼镜男的表情，我今晚睡前必反复回味。”
“木手永四郎。”白石平静地说。
“你认识？”
“刚开始还没认出来，之前他好像不是这样的发型嘛。”白石道，“按照参加积分赛的情况来看，这人是个不择手段、睚眦必报的性格，幸好平常不在东京，否则很可能会找你麻烦。”
“反正他也不知道我的名字。”莉莉笑嘻嘻地说，丝毫不放在心上。
晚上，当她躺在床上习惯性刷起手机，不知不觉又点进了那个苦瓜精的账号。他这两天没更新视频，只是在刚刚发了条动态。
[苦瓜の修行者] 有人知道哪所国中的校服是白衬衫、棕领带吗？坐标东京都港区附近。疑问.jpg
很快就有粉丝在底下回复了。
[草莓味键盘] 博主什么时候更新呀？
[会飞的土豆] 做苦瓜菜的肌肉男，上火清火一条龙。
[忧郁的菠萝] 大大怎么突然问起东京的校服啦，不懂但帮扩。
[过期汽水] 棕白配的话，应该是冰帝学园吧？图片.jpg
[凌晨四点的路灯] 惊，忽然刷到我们冰帝的校服。顶尖审美已经传到冲绳了吗，欢迎大家前来报考哇！
六月积分赛达到了空前的白热化程度。虽说网球学院试点的消息尚未确定，但众人纷纷觉得八九不离十，赶紧趁着正式通知未出，再努力一波，如果真有相关人士在旁观战，打得漂亮点刷刷脸，说不定能获得内部举荐呢？
莉莉本月并未参加，她正全神贯注站在前场二分之一的地方，轻轻把拍面斜立起来，将球推过去。
“所以你说，会有我们女生的名额吗？”仁王葵打的那叫一个梆梆梆。两人离网太近，要想回击，反应速度和动作必须极快才行。
“你不觉得柳分析的很有道理？现任东京都知事是名女性，不管是真心实意还是政治作秀，至少表面上很喜欢看青少年女单网球赛。”她忽然联想起很早的事，比如神奈川县早早为仁王葵签下的代言，至少这是个明确的信号，他们同样在选拔足够优秀的女性网球选手。
“你别打这么重啊！”莉莉不满地叫起来。仁王姐弟俩真是有反差：雅治的球风更多变、更……恶心，最擅长的就是在心理方面向对方施压。前期让对方狂揽分，自己先默默观察会，后期暴露出乐子人真面目，次次都能打出对方最厌恶的球路，心态不稳的对方分分钟被打哭不是梦。
所以，她时常怀疑此人如此精通易容术、化妆术、幻影术，尤其擅长伪装成黑面神真田，就是为了逃避自己下场被人围殴痛打的命运。
他表姐明明和他都是两只漂亮的狐狸眼，怎么打球这么暴力。不过他俩混双起来，一个负责暴力冲散，一个负责布局、快速换位和突袭，倒是配合得非常出色。
这样思忖着，她不经意间瞥到真田站在场外，立刻走神了一瞬。
“破绽！”对手这样叫道，瞬间拍面变向，瞄准她的脚下把球打了过去。
“靠。”她怒骂不争气的自己，“第几拍了？”
“很遗憾，才112拍。”葵调侃道，“快过去吧，哦对了，男网部的人托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
仁王葵严肃：“上次你们吃下午茶不带真田，太过分了！副部长觉得自己被众人孤立了。”
“……”莉莉冤枉，“他不是不吃甜食吗！”再说，谁敢孤立他啊。
“或许他明明想尝试却没找到机会呢？不信你现在就请他去甜品店，我赌他一定会答应。”葵眯起眼睛，笑的和自家弟弟一样狐里狐气，“赌吗？五千日元，外加一顿烤肉。”
“赌了。”她果断伸手和对方相握。真田极度嫌弃高糖分的东西，年纪轻轻就跟苦行僧似的，怎么可能去甜品店？倒是更可能对她展开一番苦口婆心的饮食健康教育。
于是她迈着自信的脚步过去了，殷勤笑道：“下课了？”
“等很久了么？”他看她微微出汗的额头，手刚抬起，就硬是被自己重新压下，“你先擦擦汗。”
“副部长，我们两个去隔壁那家甜品店吧？”她边擦汗边询问。
真田难得磕巴了一下，脸上闪过惊愕：“什么？”
她是在约他吗？
“偶尔的甜点是人生的加油站呀！”她一本正经，大谈糖分的重要性，又带着微微的央求，“去吧去吧，他家的皇帝系列蛋糕，不正是等候您大驾光临准备的吗？”
他棕褐色的眼睛看进她的眼睛深处，她心虚躲闪，垂下眼来，生怕被看出另有所图。
见她如此局促，不敢看他，真田眼里忽然闪过微弱的笑意。
“好。”他言简意赅。
什么？莉莉震惊，然后瞪大眼睛，随后一脸了然，了然又变成三番五次上当的嫌弃：“你是不是正牌真田？自己证明一下！”
“……”真田服了，觉得自家有仁王这种祸害真不方便，时不时要陷入“我到底是不是我”的哲学论证中。
“雅治被音乐老师留堂了，我可以带你去看。”他把她肩上的网球包拎过去，淡淡说，“比上次的轻。”
仿佛对上了暗号，莉莉立刻笑了起来，随后又垮起个脸，一扭头果然看到仁王葵远远注视着这边，笑嘻嘻给她比心，作口型“我赢了，欢迎下次再来”。
“怎么了？”他疑惑地随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她立刻拽他衣袖，将他拖走：“没事。”
“太松懈了……”明明能够轻易挣脱，他却顺着她的步速。只是，他有些困惑地喃喃着，不知是在对她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他为什么这么开心？真田从小到大的每一天，都是目标明确的、被严格规划的、勤奋刻苦的。他不吃糖分，厌恶放纵，避免享乐，这些都是他所认为的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直到有个人经常出现在他周围。和赤也打游戏打到互揪头发，和莲二请教如何赚钱，知道柳生怕鬼后，还兴致勃勃送他一沓恐怖电影。
真奇怪，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这么期待见到她。和她走在前往甜品店的路上，真田忽然想，如果能和她一起的话，浪费时间、浪费生命又如何呢？
第54章 突破
“莉莉，我回国了。”
早上，迷迷糊糊的人打开手机，还以为自己进错频道了。
这谁呀？她嘀咕着，然后看清发件人的名字，一个激灵：这不是平手悠吗！自从这位学姐出国去网球学校后，几乎像人间蒸发似的，或许是平常训练太忙，再加上时差问题，两人交流频率几乎是按月计算。
发现这是半小时前发过来的信息，莉莉赶紧回复：“你在哪？我去接你！=3=”
平手打电话过来，在那边笑道：“你只需要下楼就好了。”
见她静静靠在墙边等她，身形颀长，扎着高马尾，像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莉莉冲上去张开双臂：“部长，你似乎瘦了点。”
平手轻轻回抱她，平时严肃冷淡的脸也带了无奈：“毕竟每天训练强度都很大，住宿也不太习惯。”
“这次回国待多久？学校去过吗？”
“待到月底。”她说，“昨天去学校没看到你，所以今天过来和你碰个面。”
两人边聊边朝外走，平手给她讲国外经历，还很感兴趣地询问东京网球小镇的事：“咦，看来关东地区和美国西海岸有交流合作也是真的。”
“再多讲讲那边训练的事呗，学姐。”莉莉听得津津有味，央求道。
“或许切实体会下会比较好？身体的直观感受记得最牢了。”平手点点头，发出邀请，“现任部长有没有兴趣和我打一场？”
于是两人朝两条街外的球场走去，不想平手示意她朝街尾长椅上看去：“那人刚才盯了你半天，你朋友啊？”
那个架着腿坐在长椅上、不耐烦反复开合打火机的人，居然是消失好久的亚久津。似乎没想到两人会突然看过来，他一下子怔住了。过了会，他慢慢站起来。如果她足够了解他，会发现此人是在犹豫该不该过来打招呼。
“亚久津！”莉莉开心地招手，“好巧啊，我们两个刚好要去打球，你要不要一起？”
巧个屁。他很想这样说，他分明是特意过来的。天知道上次两人谈崩后，他有多少次开着摩托反复徘徊在这里，还自我欺骗说只是路过。
他很怕，他忽然很怕她问有什么事，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过至少莉莉现在的注意力集中在即将到来的比赛上，并没有关注到有人在纠结。
她不在意的态度让他松了口气，又让他感到愤怒。忽然，他生硬地说：“我可以当裁判……正好没事。”
平手看看他，又看看莉莉，感兴趣地扬起一边的眉毛。不过接下来她没时间去考虑两人有什么纠葛，她率先的发球局，虽然轰出三个有效ACE球，但40：0的比分时，对手的拍子居然差一丝就能接触到发球。要知道，她可是经过准职业选手的训练的，让业余选手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她的失误了。
“能这么快就适应这个球速吗……”
没错，平手的发球足够猛烈，威力堪称顶尖，每个细节都流畅、丝滑，丝毫不带冗余动作。千万次一模一样的训练，睡梦中都会想起的训练，将人的心智反复锤炼，统一化作机器。即使失去意识、失去感官，也能凭借熟悉的肌肉张弛打出同样的球路。
那是莉莉从未感受过的风格，虽然心下不喜，但必须承认，国外的专业训练让平手的发球展现出绝对恐怖的控场力。唯一庆幸的是，她长期被迹部、真田等人按在场上毒打，适应男子球速的身体终于没有掉链子。
那种迎面袭来的狂风骤响、摩擦旋转追身过来的爆炸感，很遗憾，她居然抗住了。“神仙打架看惯了，她发球再快也在科学范围内吧……”她轻声呢喃，“归牛顿管的我都不怕。”
她对自己认知很清楚，力量和球速很难和对方相比，那发球就要更多地偏向控球，更精细的旋转、更准确的落点、更复杂的策略，不能妄想发出ACE球直接得分，要做好多拍回拉的准备。
说什么都要保住自己的发球局！
而那种在球场上面对白石的茫然感又出现了，为什么对方这么厉害，仿佛没有死角。明明自己那球发的真不错，连充当裁判的亚久津都没守好中立立场，忍不住“哦？”了一声。因此当得意的发球被打回时，她的神色好像被敲了一闷棍。
不要去回想！她立刻这样自我告诫，恨不得能成为每一分落地就即刻自我刷新的电脑人。网球一盘不过几局，每局不过四分，发球间隔还短如朝露，如果做不到即刻刷新，停留在上一分失分的痛苦中，那距离下一分的失去也就不远了。
稳住稳住，轻撩头发，想想……那个人。学他大笑，学他昂头，学他神情得意。可能是，笨蛋的心神都比较坚固吧？莉莉微微一笑。
虽说险峻局面并未改变，但至少她把肩上剧增的压力卸掉了。
见对方神色忽转平静，平手微微诧异：站在场上回击的人最能体会到对方心境的变化。打网球就像一场灵魂对话，或是两人共舞，击球、跑动、走位，或多或少会泄露出动作方的想法和心态。刚刚那下打急了，击球点失控，说明她确实被一边倒的局面影响，变得焦躁起来，但转眼间，居然就这么调整好了？
要知道，说不气就不气，说冷静就冷静，如果选手可以轻易做到这一点，那就没运动心理学什么事了，成千上万的心理咨询师将立马失业。
快速移动、强力攻击是现代网球的打法趋势。之前的平手还需要打得更狠、更猛，将她彻底压制住，但现在的她经过专业训练后，将自己的力量分配、运用得更高效。莉莉几乎是在瞬间想明白了：那个杀球居然还在收着力道，刚好处在让她勉强打回的边缘，借机让她多回一次球。通过这种方法消耗她的体能，迫使她自己主动失误！
她清晰感觉到自己寒毛炸起，兴奋得连手指都在颤抖。注意力彻底突破了上限。一次绝无仅有的“心流”状态，全世界选手都梦寐以求的状态，如同神迹般降临在她的身上。
连裁判的声音都听不到了，视野无限收窄，却又无限广阔，只有那个人、那个球，还有她自己。心流状态下，她的动作异常灵活，球感绝佳。平手以前觉得，莉莉脑子不错，记性好，还很稳定，虽说没有夸张到进行数据统计啊分析之类的，但她打球确实是个“理性派”。
但思考同时是双刃剑，球场上瞬息万变，且人人都有意识进行预判，想得多不一定就是好事。
按部就班拿下积分的保守想法，教科书的训练框架，让那个一开始喜欢冒险、激进的莉莉消失了。她在自己最新手的时期，反而更具备天生赌徒的心脏。也正是那几次出乎意料的神来之笔，才让幸村和迹部等人真正看到了她。
但是心流状态下，那股无畏的、敏锐的直觉又回来了。
莉莉即兴发挥得简直不可思议。球感本来就是个玄妙的东西，肌肉记忆、空间感觉、对身体全面深度的掌握都可以算作球感的一种，而现在，她的球感好到让平手都感到了久违的压迫。
等球落地时，在场几人还没回过神来。刚刚的致胜球堪称惊艳，简直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真是万籁俱寂，整个世界好像都静止了一瞬。“唔。”直到莉莉脱力，再也站不稳了，不顾灰尘地坐在地上。
还是平手率先回复平静，收起难以置信的表情，朝隔网的她伸出手。
“我很久没被人打成这样了。”话虽如此，但她微微笑起来，“我不会等你太久的……快点赶上来吧，莉莉。”
目送平手离开，她这才想起亚久津还是裁判呢。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脸色稍有凝重。这么想来，此人依仗自己的反应能力，打网球应该是个不折不扣的“直觉派”吧？
她很累，萎靡不振，几乎抬不动腿。要不是他捏住她的胳膊，她就一下子滑坐下去了。
“你的头发长了一点。”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