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品质甜瓜
第11章 老狐狸
晚上，平手悠发来信息，遗憾地表示去医院复查错过了观战，又恭喜她被榊太郎认可，意味深长地劝她明早少吃点东西。
“……”这是什么恶魔低语。
不过她精神状态很好，苦战后夺取的胜利果实异常甜美，球被顺利击回时清脆的梆梆声、对方拦截失败时懊悔的表情、遥远处观众聚集在她身上的目光。开心在不断发酵膨胀，莉莉整个人感觉轻飘飘的。
这是真正的胜利，不像平常约球时那般悠闲，而是充满了竞争。她忽然有些着迷于站在赛场上的感觉。
他们口中一直反复说的，明年年初开始的女单巡回积分赛，或许她可以去尝试一下？
009没有说话，却敏锐察觉到她想法的改变。她虽练习得勤快，但并不太把胜负当回事，心态很是松弛。但不引入竞技的网球最终会流于业余，通过这场比赛激发她的胜负欲真是再好不过了。它要将技能包公测计划彻底实施下去，将宿主引导向更高的层次，全国、甚至全世界。
清晨七点钟，她打着呵欠来到B号球场，发现男生们居然齐齐整整地开始训练了，迎着他们的目光走进去真是让人社恐发作。
“莉莉姐早上好！”男生们变得好恭敬，好有礼貌。
“额？早上好。”他们是谁，为什么要和她打招呼，为什么要这么喊她。
“鲶鱼效应啊……这也在他的计划之中吗，候补队员居然一个不少地自发参加晨练！”
哪怕已经换下西服，但榊教练还是有种走红毯般的权贵气质，让莉莉揣度他究竟是何出身。
“先来和我打一局吧，让我全面评估你的实力。”他说。
“不错的左右移动，不错的球场覆盖，很敏捷，反应速度很快，没怎么练习过控球吧？不敢把球打深，是怕出界吗？”
“这种控球能力不够看的。昨天的比赛也是这样，大多数球落点都不深，完全是靠对方失误无法救场来拿分，如果你的控球再精确些，比赛早就结束了。”
他吩咐几个男生进来贴地贴，把一侧球场平均分成大小相同的格子：“看到格子上的数字了吗？你需要在各个位置回击我的发球，并把球打在对应的格子里。”
这项练习整整持续了两个小时没有中断，莉莉满场跑动着回击，觉得心肺都要爆炸了。马上就是上课时间，迹部过来喊她一起去教室，就见她两眼发直，喃喃自语：“原来如此，直线击球的击球点要再偏后一点，拍面平行球网，充分往前推送。哎呀，能再多练会就好了！”
迹部：“……”
廊外，深红的鸡爪槭叶交错相叠，透出幻梦般的日光。两人急匆匆穿过回廊，越走越远，只听到女生的话语零星传来：“我靠，练习册少做了一节，要完要完！能不能借我看两眼啊少爷！”
“你再这样下去小心挂科！”
11月下旬的时间过得很快，她每天接受着高强度训练，和男网部的人迅速打成一片，每次过去都如回家般亲切。原因无它，一起痛骂榊太郎严酷无情总能迅速拉近双方的距离。
她刚开始还觉得他长相贵气、保养到位，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莉莉看到那张脸就直犯恶心，恨不得一拳给他锤爆。
“冰帝活阎王名不虚传，我早晚有一天会累死在他手里。”正选休息室里，她席地而躺，安详的像去世了，“我讨厌绳梯训练、体能训练、柔韧度训练，活阎王最近不让我碰球。”
“想到去年地区赛上小景摔了球拍，榊教练认为他‘太丢冰帝的气度’，罚他做了五倍训练，练完就吐了呢^^”
“喂，住口。”
“话说你能不能注意点形象？”向日比她还操心。
“动不了一点，女网部好远啊。有人帮我拿个小毯子吗？”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犹如梦呓，“桦地号出动，把我运回家吧……”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人被端端正正放在沙发上，真皮沙发上搭着粉色小毛毯好有童趣。毛毯正柔软地蹭着她的皮肤。
以为就睡了十分钟的莉莉点开手机，虎躯一震，弹射起来：“怎么睡了两个小时！”都八点了！
她打开门匆匆走出去，发现外面居然是休息室。咦，原来是个套间吗。
“醒了？”没想到外面还有人，那人正在写着什么，头也不抬。
“你还会加班的？”她好奇走过去探头看，“这是什么？”
“立冰青三强交流赛安排表，今年东道主轮到冰帝了。主要以男选手为主，但也会有女选手过来交流。”
“欸我听过立海大附中，名气很响！去年全国大赛冠军队，今年男子积分赛榜前十有四个都是他家的，女子积分榜前十也占了两个席位。”她居然说的很头头是道，“青指得是青春学园么？好像离得不远。”
从神奈川回来后，她也是关注过青少年选手积分榜的嘛。那天遇到的幸村仁王等人，名字就明晃晃挂在榜上。
“安排在12月中下旬，你还有时间练习。”迹部挑眉，“希望等本大爷回来时，你能变得更厉害一点。”
“哈？你要去哪？”
“JR选拔集训，根据男子积分榜排名定的人员名单。所以你这半个月就自己做作业吧。”他哼笑。
莉莉直翻白眼：“班里有的是人借给我笔记！”
一时间房间里静下来，迹部将笔放下，站起身：“秋川，打网球快乐吗？”
“嗯？”她不明所以，好抽象的问题，好哲学的少爷。
“人在最开始打网球时，总会感受到纯粹的喜悦。但慢慢的，胜负欲、得失心、枯燥的训练、失误的发挥、无法战胜的对手、不可逾越的上限，无数因素让你迷失、困惑、沮丧。赛场上情形瞬息万变，很难一直保持良好的心态和专注力。所以现在，努力将这股喜悦燃烧得更久一些吧。”
他轻轻敲了敲莉莉的头。
冰帝网球部等级严格，即使部长离开也井然有序。在男网部待久了，她发现正选实力强劲是有原因的——内部循环赛名次将直接影响积分，每月按照积分排名确认正选名额。而正选面对挑战是不能拒绝的，一旦失败将被交换位置。
但为了保证正选不会被源源不断的挑战累垮，积分将全体人员严格划分出不同等级，挑战者只能向相邻上一等级发起邀请。
今日的莉莉刚被压着痛打了一局，被对方的恶趣味惊得合不拢嘴。
和迹部的高调张扬不同，忍足的球风看起来平平无奇，招式也丝毫称不上华丽，但打起球来端的是老谋深算。更可恶的是此人极其擅长玩弄人心，总喜欢故意露出空隙引诱人上当，导致她打的畏首畏尾，脑子转得停不下来，疯狂思考到底是陷阱还是机会。最后那一分也是这样，她以为是自己努力创造出的好落点，没想到简直是稳稳给对方喂球。那双眼睛笑眯眯的，身后好像有尾巴在摇啊摇。
莉莉都无法形容那个瞬间的心情，就像辛辛苦苦挖洞半天，抬头发现怎么挖到狐狸窝了、被立刻抓住拆吃下腹一样，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她呆站着缓不过神。
“咦，连你也被打击到了。”向日幸灾乐祸地大笑。如果说迹部是冰帝的帝王，华丽、浮夸如烈日当空，那忍足就是站在他身后的谋略家，总是格外低调地把自己隐在暗处。
“思路太浅太粗糙了，对付志村那种候补还行，想打赢我还早呢。有几球的战略意图很不错，但并没有被坚决执行到位，是么？你被半途所谓的‘机会’迷惑住了。”
“说起志村，上次和莉莉对打之后像任督二脉被打通了，对战策略突飞猛进，连我有时都会着了他的道。”
另一边两人还在交流，忍足告诉她关键球背后的心理状态，掰开揉碎讲得入木三分。莉莉大为佩服：“师、师父！”
“哦呵呵……”老狐狸计谋得逞，笑得好得意。
某天周末，莉莉实在是忍无可忍，向榊太郎扬言要翘课后，径直跑去文京区旅游观光。
一到节假日，Tokyo Dome City附近堵车堵的水泄不通，她只好提前下车步行。“我真是没见过世面啊，自从进入冰帝后就开始三点一线，远门都几乎没出过。”她向009抱怨着。
不过此番行程也没什么目的地，本着到哪算哪的想法，她避开人流众多的地方，沿着小路慢慢走着，遇到漂亮的景色就拍点照片，遇到感兴趣的地方就多待一会。东京12月的晴天还有暖意，周围很安静，银杏金黄的落叶铺了满地，像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转弯处的书店吸引了她的目光，想着还从没去过书店，莉莉便决定进去晃个一圈。
书铺门面看起来虽小，里面却别有洞天。她挑挑拣拣，从书架上选择了一本书，转身时却没保持好平衡，哐当撞到了正从她身后过道经过的人。
“抱歉。”明明是她的问题，但对方却先开口道歉了。
“啊，是我的错！”她赶忙说。
那个男生茶褐色头发，戴着金丝眼镜，气质神似板起脸的忍足。个子甚至比迹部还要高一些，莉莉要微抬头才能对上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
他俯下身帮她把书捡起来，看到标题不由一怔。《网球技巧：如何应对左撇子选手！》几个大字非常明显，呼之欲出，充满了噱头。
可能看她不像是运动画风，男生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在学习打网球？”
“我下个月要参加女子积分赛啦。”她一笑，接过书来，“谢谢。”
就此两人无话，莉莉拿着书去前台付钱走人，在物品存放点处取回了自己的网球包。咦，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又多出个网球包呢。
第12章 最强左撇子
漫无目的逛了一会，莉莉觉得无聊了起来。想到榊教练可能在学校里骂骂咧咧，不由狂笑：“再怎么努力也要劳逸结合嘛！哎哟，这面墙不错，打会墙吧。”
这个空荡的小角落简直是为球类运动而生的，远离主干道，没有来车，哪怕球飞出去也不会造成危险；无人经过，没有观众，让她可以更集中在自我身上；环境幽静，景色优美，挑剔如她也选不出什么毛病。墙面本身也足够光滑平整，不知道是什么材质，莉莉试着打了几下，发现墙面反弹效果非常出色，反弹角度很精准，一时爱不释手。
她的水平快速提升着，但依然保持了打墙的习惯。对拉有对拉的好处，但节奏慢，也很难约到同水平的搭子。打墙要求脚步移速更快、调整更频繁，引拍动作更短——之前榊教练还絮絮叨叨，说她脚步不够流畅呢。
她让009在虚空形成了一条和球网高度相同的线，又画出一个圆圈：“你这个功能很好用嘛^^”
009：“……”我可是专业的，你以为呢。
一切都是那么巧合，当手冢国光经过这片街区时，意外看到书店里遇到的女生在练习打墙。她的动作很是优美，他许久没见过女生用出这么标准又稳定的正手了。
灵巧的斜线球，正手斜线球反弹到反手一侧，反手击球又将球回击到正手一侧。来来回回的全部落球点几乎高度重合，且目测始终高于1.07米，他赞赏地关注着这种稳定的控球。
反手直线球！球如蝴蝶般被轻轻拍起，眨眼间换了动作。想到她买的那本对付左撇子的书，他心下了然：反手直线会落在左撇子的反手位，通常是较难处理的薄弱环节。如果打出反手斜线，则刚好是给对方送球。
她的反手不如正手，但不妨碍她飞快作着调整。最初打双反直线球，她表现出像一般人那样，自然而然地向前跳跃挥拍，这样打出的球会向下掉，落点不深。但打着打着，她突然领悟到什么，沉稳地向前移动了一步，在双脚中间找准击球点，换成低身位，让球在拍面上保持了更长的距离，这让直线球的威力大大增加。
手冢惊讶于她的领悟力和进步速度，大起惜才之意。他对女子比赛的关注不多，此时想了半天也想不到东京哪里出了这号人物。
“漂亮！”莉莉厚颜无耻地给自己鼓劲，“009你看到没有？三次，我熟练掌握反手直线的次数。”
向日岳人，你就等着吧！我要用精湛的左撇子杀手技术将你杀个丢盔弃甲。
抬头间，她看到有人在看她。刚刚遇到的书店男生抱臂站着，神情专注，见她望过来，礼貌地点头示意：“如果要对付左撇子的话，要不要和我约一场球？”
009狂呼：“快点答应他，不然你会后悔的！”
一路上两人边走边交换了名字，莉莉对手冢国光的名字感到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喔，想起来了，你是青学的选手，积分榜前十有你的名字，怎么你不用去参加集训吗？”
“有事耽搁了，去不了。”他不是交浅言深的人，自然不会和陌生人说起左手臂隐伤的事。
虽说伤势影响比赛，但强度不高的教学还是绰绰有余。莉莉爽快刷卡，开好场地，见他右手执拍，将前台发的两颗球随意拍了几下。小球先后跃起，轻灵无比，在半空中被一前一后接住，瞬间静止在拍面正中间。
她当然也会，但动作绝没有这么利落——如同高台跳水不激起一丝水花，这是属于顶尖选手深厚功力的冰山一角，更何况还是人家的非惯用手。
妈呀，她肃然起敬。
右手对拉热身，左手教学。他教她接球时注意站位：“左手打出的旋转球会更向左偏斜，所以站位也要相应移动。但也要注意，当我把试图把球发向左区外角时，你必须尽快截断，否则——”
莉莉此时已站不稳了，身体倾斜着就要冲出线外。
“你会为了接这个球而难以快速回到中间位置，空出几乎整片场地的漏洞。”
“挑高球也是，你最本能的反应是将球挑高到反手一侧，但这恰恰是左撇子的正手，你将面对的是——”
一个精彩绝伦的快速回击。他称不上壮实，身材匀称修长，莉莉想不到那具身体能爆发出这样的力量。
“……强力的扣杀。”她喃喃自语。
两人练习的时间并不多，莉莉也不好意思耽搁对方。积分榜前三选手、青学新上任的部长亲自下场给她示范，她这是何德何能？
“你学习打网球多久了，秋川？”
“我球龄两年了！”她大言不惭，“手冢同学，我以后还能找你练习吗？”这可是男子榜上的最强左撇子呀！
她发色和眼睛深黑，脸颊和嘴唇却显得红润，此时笑容明艳，满脸期待。不知为何，他心里一动，有点惋惜她不在青学。
“好。”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