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归途何在
克劳斯:“……”
姐们儿,咱就是说,咱也不是很想以这种方式认识你,保持着人与通缉令之间的远距离社交关系难道不好吗?
但是他的脖子还在08241321号手里,由不得自己想选什么。
“朋友,我确保能把消息传给‘父亲’,但我这样……也联系不上特拉维佐夫先生,您看可以不可以?”他其实有不下五种办法联系到典狱长特拉维佐夫,但是本着谁汇报谁倒霉的原则,这个锅还是甩给神父去背吧。
万幸的是08241321号同意了,她甚至非常体贴的找了个中途的小岛将克劳斯以及他那没用的两个保镖放下星舰。
这玩意儿的存在不是很有必要,但又刚好可以拿来作为炸弹的载体,用来撞断连接下层监禁区和上层屋顶花园的升降平台再合适不过。安娜自己又不可能凭空飞到升降机的保护层外操作,埃特蒙德给她的炸弹一共就三个,能省着用还是尽量省着点用。
运输星舰抵达伊维尔星的一个半小时后,监禁区最特殊的“屋顶花园”突然变成空中孤岛。重刑犯08241321号利用小型星舰的无人驾驶系统撞毁了高空升降平台,并在无授权的情况下进入该地。
阿比盖尔,罗斯玛丽,还有密林“垃圾坑”里肆意堆叠的那些尸体……总该有个负责任的清洁工把这地方打扫干净。
这就是最后一个,典狱长特拉维佐夫。
第95章
这绝对是伊维尔有史以来最让人刻骨铭心的一天,多年以后事件亲历者回忆当初时仍会忍不住瑟瑟发抖,不管星际和平公司的记者如何善于引导也没能从他们嘴里撬出更多关于“那个人”的真相。
公司是不会免费给任何人做正面宣传的,所以最终这期采访只能变成一堆废稿躺在光脑的回收站里。
事件尚未发生时,没人知晓它的后续将会带来那么多波澜。
升降平台被人拦腰炸毁,上面的富豪们下不去,下面的支援上不来。利维坦是防备水生种的坚固堡垒,至于半空中……特拉维佐夫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可以一波清空所有肥羊的地步。
所以他收到互助会首领“神父”的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到屋顶花园……在此之前他已经被遛着跑了好几个地方。
运输星舰,矿坑,诊所,最后是屋顶花园。
当他赶到屋顶花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空旷的草坪和庭院。与庇尔波因特任意一处独栋别墅相比都毫不逊色的建筑群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徜徉在草坪上的动物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花钱买命的肥羊也都不知道躲进了哪个角落。
纯白色的石质凉亭下站着黑衣的08241321号,她只是炸毁了连通屋顶花园与监禁区之间的升降平台,这个华美的笼子里恒星洒下的光芒依旧灿烂,微风依旧柔和,花香和鸟鸣也还是那副永远也不会发生变化的样子。
“又见面了,08241321号。”特拉维佐夫用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抬高帽檐,露出鹰隼般锐利的眼睛。
他应该是年轻的,但浑身笼罩着层浑浊暮气。
“我希望伊维尔能给你留下个好印象,”男人站定在距离目标五步远的地方,谨慎地打量,“不过你倒是先让我刮目相看了。”
她背着手站在凉亭下,纯白的石材在光照下闪烁着淡金斑点,仿佛一只正在惬意舒展身体的猫。
特拉维佐夫拿不准她的想法,他也不太想和她在这种地方动手——维修升降台花费的信用点就已经够多了,再加上一个屋顶花园典狱长心痛不已。虽然08241321号的悬赏价格有二十六亿,但是明明能一分不花的时候他恨不得再从犯人兜里掏出来几个子儿。
只要不赚就是赔了。
“你有什么诉求?”他试图掌握谈判的节奏,结果肯定只有一个,不过不耽误他想法子降低些损失。
其实安娜并没有等太久,她安静的站在中庭旁观狱卒们慌慌张张疏散囚犯紧急避难——如果是下层监禁区的犯人此刻只会被所在囚室里要求不得擅动,哪怕海水已经没过头顶。
所以说这种连坐牢都不能被公平对待的地方,真能体现出法律的威严?
“你还记得阿比盖尔吗?囚犯ID……”她看了会儿屋顶花园永远湛蓝的天空,低下头,“她承担了责任,付出了代价,顺从的接受了庇尔波因特强加给她的一切不公,你为什么还要卖掉她。”
没有典狱长允许,屋顶花园里的纨绔子弟们哪有渠道买个大活人玩?
“……”特拉维佐夫浅浅回忆了一下,根本就想不起来她说的“阿比盖尔”究竟是谁。“出狱”后的囚犯是死是活和他这个典狱长有什么关系,伊维尔每天送进焚化炉的尸体不计其数,有的人能换来大笔赎金,有的人一文不值只能撒*海里喂鱼。
一定要有句评价的话……只能说他们当初为什么要触犯法律?
“你不记得她了吗?”安娜抬起头,灰蓝色的冰冷眸子隐隐染上让人毛骨悚然的银白,“那就请你自己去和她解释原因。”
战斗在某片花瓣落下时开启,静谧无声杀机凛然。特拉维佐夫拔枪的速度很快,射击的速度更快,瞬息之间安娜站立过的地面上多了一排弹孔。从寻欢客身上摸到的武器还剩三颗子弹,她不打算一开始就把这张惨淡的底牌打掉。
柔韧的钢琴线从手腕脱出,特拉维佐夫及时向后仰倒,姿态角度匪夷所思但及时避开直取咽喉的威胁。他当然不是什么温柔敦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新时代好男人,连串子弹倾泻而下,有些甚至擦着安娜的要害穿过。
星际和平公司员工的标准西装制服下摆上多了几道焦痕,安娜知道那原本是瞄准心脏射出的子弹。
几个呼吸间两人便已无声无息过了五六招,狱卒们根本不敢上前,别说帮忙,当个啦啦队的胆量也没有。08241321号实在是太凶了,她居然敢和典狱长动手可见必然也是个命途行者。怪不得她当初杀死马塔尼亚小姐时不费吹灰之力,原来本就是个实力强横的人。
这种人惹她干嘛?没必要为了一份薪水就把养老金爆改成抚恤金。
砰!!
纯白石料雕琢的庇尔波因特古典风格凉亭在经历了重重磨难后轰然倒塌,石粉飞扬间弹坑赫然历历在目。
钢琴线数次被凉亭柱子挡住去路,安娜索性掀开这张单薄的护盾直面特拉维佐夫的枪口。不过在对方的子弹耗尽前她都不会贸然靠近,离远些还能通过他的细微动作变化进行判断,离得近了根本没法躲藏。好消息是钢琴线的长度相当可观,坏消息是子弹的有效杀伤距离显然比钢琴线要长得多。然而眼下她确信典狱长是个改造人,谁知道他都在自己的义体里到底藏了多少弹药!
翻过倾倒的亭柱,她灵活得就像是一只狸猫。
“08241321号,现在投降你还可以回去监禁区,我允许你从头开始接受改造和教育。”特拉维佐夫有些不耐烦了。这个犯人不一般,他有预感继续缠斗下去总有被她拿捏住节奏的时候,在此之前必须彻底铲除掉这根眼中钉肉中刺。
她的招式朴实无华,同时意味着简洁高效。没有任何对美学的追求,因为暴力到了极致本身也是一种美。
“现在,停止反抗放下武器,说出你的同谋!”
要不是懒得和必死之人废话,安娜高低会在这里笑几声拉下仇恨。“反抗”是指被打的那一方吧,势均力敌之下哪里来的反抗一说?她就是存心要这家伙死。
08241321号的回答是锋利坚韧的钢琴线。
“冥顽不灵!”特拉维佐夫甩开空弹夹,更换弹药的空隙内接连吃了两三记抽打。不过他的对手也没好到哪里去,白色衬衣袖子上慢慢有血迹渗出。
两人身上都带了些轻微伤,特拉维佐夫的军帽不翼而飞,被众人反复猜测的后脑勺暴露在明亮的光线下。
竟然不秃!
这是个危重病患?这能是个危重病患?谁家的危重病患能和身高体型均更占优势的男性打得平分秋色?她要是个危重病患,那我成什么了!
电光火石间特拉维佐夫意识到问题很可能并不仅仅出现在犯人与犯人之中,他承认08241321号是个俊俏的人,她也很有魅力,但是这份魅力被用在迷惑狱卒上让典狱长非常不愉快——领着老子的工资居然向着外人,你们脑子里有泡吗?
首当其冲的就是医疗站,那个出具报告的狱医!
典狱长一怒之下怒火狂飙,子弹倾泻的速度比他心里的无名之火还要更加狂野。但是基于很多众所周知的科学原理,人类单凭自身力量是不能徒手瞬间搓出子弹来的,就算在娱乐作品里也要么以硬币为介质,要么干脆玩召唤系,总之哪怕随身背着弹药库不假思索的狂轰滥炸也持续不了太久。
显然特拉维佐夫先生既不是个指尖跃动信仰之光的对A美少女,更不是能搓搓脸颊就放出十万伏特律师函警告的黄皮耗子,加上今天原本的计划是欢迎董事会专员顺便再欢送董事会专员,并没有真的背着随身弹药库的典狱长终于哑火。
08241321号的黑色礼帽被子弹嵌在草地上,黑色西装外套承担了转移注意力的重任被射成筛子就无可救,她谨慎的迂回数次确认他弹药告罄后愉快的挽起衬衣袖子慢慢拉近战斗距离。
典狱长是个能够操纵冰晶的命途行者,真正拼到这一步后她必须以最快速度拿下胜负——要么你死我活,要么同归于尽,没有第三个选择。原身的身体哪怕经过博普克营地淬炼也没有脱离普通人范畴,物理定律还是要多少尊重一下的,低温对她的损害不容小觑。
“不错,你是唯一一个能够单凭自身实力让我不得不解放命途的人。”此时此刻特拉维佐夫已经意识到这个犯人对他从未抱有过一丝一毫的信任,他劝诱她的任何一句话都产生不了应有的作用,就像微风吹过牛马的耳朵,也就是吹过去了而已。
他扔掉仅剩观赏作用的枪械,双拳缓缓握紧,寒气迅速四溢。安娜那断成数节的钢琴线也回到腕间,看上去仿佛某种新锐风格的漂亮装饰。
冰刺自地底穿出,镜面般倒映着身处其中的人像。特拉维佐夫挥拳击向似乎被困在冰层中的单薄女人,只要击中,她必然当场暴毙。刹那错身之时,必中的一拳挥空了,他惊愕的眼神尚未收回,清脆的扳机声在耳中无限扩大。
这种古老的小型枪械精度很差,杀伤力有限,星际时代如果不是紧抵着太阳穴开枪基本上可以把它当做玩具看待。
砰!
就是这样一把锈迹斑斑的老古董,在典狱长特拉维佐夫的额头间打出一丛血花。半边身体被冻在冰层中的女人松手任由它坠落,低温与失血使她摇摇欲坠。
【巡猎】的复仇,从来不会迟到。
“阿比盖尔,劳你亲自问问这家伙搞出那么多变态操作究竟是几个意思。”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看向悬浮在半空中的运输星舰。
伊维尔星的事情全都办完,罗斯玛丽正在那上面小心讨好董事会专员。不管怎么样队伍全员到齐,是该去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第96章
“快!快点!让星舰离开伊维尔!”董事会专员一把推开殷勤劝酒的红发美人,声嘶力竭朝驾驶舱吼叫。
特拉维佐夫的死讯还没有传开,但大家都有眼睛。眼看着不远处的天空中屋顶花园突然姿态倾斜然后徐徐坠向海面,这等末日般的景象结合不久之前海岛升腾起的爆炸云,足以吓坏生长在平和环境中的任何一个普通人。
专员先生受董事会指派前来伊维尔问责,如今整个监狱星上他便是最高权力代表。可惜这位代表仅能起到“代表”的作用,权力就在手中他能想到也只有逃跑而已。
舵手焦头烂额,启动星舰不是随便戳戳光屏就行,否则干嘛还要专门学习考试才能得到允许?你得确保星舰此刻的状态适合远距离跃迁,调整姿态,关闭所有对外通道,清理货仓内的一切非法滞留生命体,确认航道和跃迁点附近没有其他飞行物存在……完成这一系列指令后才能顺利起航。
指令完成需要时间。
“再这么拖拖拉拉的你们就回去带孩子吃自己去吧!裁员!统统裁员!”
安保团队和服务团队在专员先生的吼叫声中比无头苍蝇还忙,失业的阴云笼罩在所有人头顶,没有谁会去注意其他人。两个矮墩墩的黑发皮皮西人上前将碍事的红发女人拖走——仅凭他们两个的力量自然不足以完成这件事,为了避免这个罪犯挣扎逃逸,很快又有两个身穿黑西装的服务员上前一同将其扭送至押送她的狱卒处。
狱卒:“……”
被越狱的犯人包围,瑟瑟发抖,不知所措。
“呐,你是自己回去,还是我们帮你回去呢?”埃维金人笑得又甜又软,狱卒用力咽了口口水。另一个犯人再接再厉:“听着,囚犯XXXXXXX号,罗斯玛丽,在这场暴1乱中无辜丧生,懂吗?”
狱卒用力点头,他有预感如果在这里摇头很可能这辈子都不需要去理解任何事情了。
“很好,打开通道,然后平平安安回去,找机会辞职,回到家乡安稳顺遂的度过后半辈子。”埃特蒙德也不知道卡卡瓦夏手里源源不绝的漂亮晶石都是从哪儿来的,看上去好像很贵重,实际上普通人咬咬牙也能买得起。
狱卒抖着手接过这份“贿赂”,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按照犯人的要求完成。他也不想的,但这不是没办法么?任何一个人被武器指着脑门都会变得无比平和且善于沟通。
“你们……”罗斯玛丽用力吸气好吧胸前的扣子扣好,小蘑菇们一左一右的贴着她。卡卡瓦夏把自己身上的西装给了她,还得再去重新找一身,他把视线落在倒霉的狱卒身上:“来吧亲爱的朋友,我这也是为了让你回去后更好交差。”
狱卒:“……”
西装易主,小型星舰上的医疗设备也易了主。旁观过安娜和马布尔取出芯片的整个过程,埃特蒙德和卡卡瓦夏掏出那台顺来的治疗仪对罗斯玛丽道:“没办法给你用麻醉……”
罗斯玛丽脖子上没有液金项圈,但芯片的问题必须现在就解决。
“我可以忍!”她不能允许自己在孩子面前怯懦。
“普拉塔,带着妹妹去门口望风。”埃特蒙德打发走双胞胎,回头看向还在磨蹭的狱卒,“怎么,还留在这里是想要我请你吃饭?”
狱卒二话不说手动输入自己的ID打开对外通道,小型星舰立刻脱离。金发青年拉长了脖子向外看去,苍茫的大地上除了空中花园陷落后带出的水沫和粉尘什么都看不到。
她还没有赶来,但是运输星舰最多十五分钟就要起飞。
专员还在折腾,他生怕自己的大好人生陷落在这可恶的监狱星上。但是那个该死的舵手说系统流程没有完成,星舰无法启动。
搞什么?你们就不能拿出战时技术来用吗!
舵手:……
这也不是战舰呢?
罗斯玛丽颈间的芯片被顺利取出,卡卡瓦夏把她放在地毯上,喊来普拉塔和普拉娅用治疗仪照顾妈妈。埃特蒙德频频看向通讯器,后面的路没有08241321号他心里不踏实。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外部链接设备均已断开,货仓检测完成,星舰完成一应起飞准备,调整飞行姿态,脚下的大地开始旋转,重力场作用下乘客们还能保持平衡,容易因视觉引发眩晕的人此刻最好闭上眼睛。
“不能继续等下去了,必须转移,老大还没有回消息?”他焦急看向卡卡瓦夏,埃维金人赌命都不抖的手这会儿拿着通讯器抖得和筛子一样,“密匙早就发过……”
眼看最后一处接驳闸门徐徐关闭,钢琴线好似闪电穿进星舰客用接驳舱,就近缠在乘客固定身体姿态用的把手上。如同飞星划过夜空,安娜满头是汗喘着气出现在众人面前。
“遇到了个奇怪的人。”她左右看看,“呼……就藏在这儿?”